正文 第九十九章 有有一天我們都會老（四） 文 / 窗邊的小豆豆
一年之後
柳澄推著輪椅，走到門口。微風吹著樹梢，從疏葉之中灑下細碎的光，也閃爍的撼動。陽光熹微，裹在舒浩天腿上的綠羊毛毯子撲嗖地一聲往下滑落，柳澄蹲下身去，將毛毯子往上牽了一牽，柔聲對著他說：「爸，你覺的冷嗎？」
「不冷。」舒浩天用憐愛的眼光留駐在她的臉上。時間過的真快，一年一眨眼就過去了，那一年裡發生了許多的事。他中風了，半身不遂，幸好她及時地回來。他永遠記的她那一次回來的情景，她提著行李箱，手上牽著星星，一隻腳邁進屋子裡，那神情是何等的沮喪。她望著他的眼，雙膝跪在地上說道：」爸，你別趕我走，這次回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他愕然地說不出話來。自此以後她再也沒有提過那個陳慕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到現在還解不開這個謎底。他抬起眼凝視著她，他的女兒，自五歲起他都沒有正眼瞧過的女兒。在那一瞬間他被凝凍的心開始皴裂了，她到底是他在這世上唯一與他有骨肉血脈的親人。他原宥了她的母親給他帶來的一切恥辱。這麼多年他用仇恨的桎梏傷害了許多人，尤其是她。
「柳澄。」想到這裡他藹然可親地說道。
「唔？」柳澄曲下身去，握住他略有些發涼又長滿皺紋的雙手。「爸。」
「柳澄，爸過去對你的一切，你會不會恨我？」
「爸，你說什麼呢。我們總歸是父女，無論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我們都是一家人。爸，我會永遠都孝順你的。」她站起身來，緩緩地推著他走。
「柳澄，爸爸對不起你。」舒浩天愧疚地說，「因為你媽的緣故……」他哽咽地說不下去，「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你媽，那時的我自從結婚之後沒日沒夜地忙，連你媽生你的時候我都沒有去陪她。當你生下來的時候，只有你媽一個人帶你，我都是抽空才抱一抱你。其實現在想來，你媽她會離家出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我……柳澄，我以前糊塗，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你媽，從而遷怒於你，爸爸現在想來真的是十分地後悔啊。如果不是我當年不重視你，或許今天的你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爸，你在說什麼呢。」她柔聲地說，將他推到街上，「我的人生除了有一點點的疑憾之外，我已經十分地滿足了。我有你還有媽跟星星，我們一家人能夠快樂地在一起生活，真的，我足夠了。」
每日都是柳澄主動地推他到外面的街上走走，讓他能夠感受一下喧嘩。他抬起手來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拍，揉了揉眼圈。
她看到牆上貼著一張明星海報：陳慕思深圳演唱會，於本月十八日至二十日在深圳灣體育中心體育館隆重舉行。
「這不是陳慕思的演唱會嗎？」舒浩天也發現了，像孩子一樣叫起來。
她只是流露出微微地一笑。
「柳澄，我不知道你跟陳慕思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覺的你對他還有情。這次他來我們這裡開演唱會，不如你去看看，再說星星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爸爸了。」
「爸，我們都已經結束了。」她雙目閃爍地說。
「爸爸尊重你的的決定。只是你既然決定了，到時候可不能後悔啊。」
「爸，我知道了。」她推著輪椅踽踽前行，她走了幾步，又回轉身子，朝後舉眼掃了一下那海報上的人。
「你就這麼有把握柳澄她一定會來嗎？」程姐一面替他整理衣服的衣領，一面說。
「我沒有十分的把握。」他老老實實地說了。這一年裡他反省自己，沉澱自己，用工作麻痺自己，仍無法將她從心裡剔除。這一次來深圳開演唱會，是他準備挽回她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這一次仍無法將她成功地喚回來，那麼他已經準備離開演藝圈，回到他自己的家鄉去做他自己喜歡的事。
他又一次將簾幕悄悄地拉開來，看到黑鴉鴉的人群與鼎沸的叫喊聲。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移來移去，他實在是無法看清柳澄到底有沒有出現。
「程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他回頭對程姐說。
程姐睜大了眼眸望著他。「你多找幾個人幫我去看看柳澄來了沒有？」他如是說。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站在舞台上了，可是哪一次都比不上他現在的緊張，怯生，矛盾與渴望。一曲過去了，二曲過去了，三曲過去了，一次一次的搜尋還是無法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看到程姐派了幾個人在那人群中轉來轉去，仍是徒勞而回。也許柳澄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在深圳開的這場演唱會。他安慰自己，反正一連開三場，也許第一場她沒有來，那麼第二場，第三場她一定會出現的。
第一場演唱會結束了，他失望至極地回到後台。
程姐迎上前對他說：「對不起，沒有找到她。」
他兩手的胳臂微微地戰抖了一下：「沒關係，還有機會，明後兩天我相信她會來的。」
程姐見他仍遮不住那份淒黯的意緒，便拍了拍他的肩：「慕思，我也相信她。」
他坐車回到酒店，途經過那條街，他突然有一種念頭，想去以前她帶他去的那幢別墅裡看看，也許她就在那裡。他這次在深圳舉辦演唱會，也是碰運氣，他不能肯定她是不是真的回到了這裡。
「陳先生，你是不是要在這裡下車？」見他的手在前排的座椅上往下壓了一壓，司機說道。
「不必了，開車吧。」他掙扎之中，又不想因為下車去找她而得知她根本就不在這裡因此而產生失望，於是便強迫自己，心中抱有一絲僥倖總好過沒有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