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第三十八章 想你最暖(三) 文 / 窗邊的小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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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姐拖著一身疲倦的身軀走在路上,頭一次她拒絕了陳慕思要送她回家的要求。她一個人踽踽地走在路上,路燈在地上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她打算去坐一坐地鐵。她想感受一下人的氣息,很多很多人在身邊走過的那種場面。深夜的上海地鐵站裡的人不多,她買了票,過檢票站,地鐵來了,寥寥幾個人跟著她一塊上去。地鐵呼嘯而過,人是不多,但是也不算很少,她一個人落寞地佔著一張位子,她的對面是一對情侶,看起來彷彿年紀很輕似的,隔著重重疊疊的衣料仍兩隻手交疊握在一起,女的操著軟儂上海話,略撒嬌似的偎在男的耳側,說到站了還要再坐一趟。男的不明白,反詰她,天已經這麼晚了還要再走一趟作啥。女的嘟起嘴,偎倚在他的懷裡,半晌才憋出一句,人家捨不得跟你分開麼。男的憐愛地瞇起眼睛,並伸過一隻手臂,像是撫摩小獸的毛髮摩挲了女的毛毿毿的頭髮。
相似的情景縈迴她的記憶。她的前夫柳愷玄也曾是這麼對她,兩人如膠似漆地好了幾年,順理成章地結了婚。日子才剛剛開始浸浴在飴蜜之中,便開始不對勁了。一開始她工作繁忙,還沒有察覺。他頻繁地找借口出差,她也整日地不在家,最驚異的是有一個月兩人幾乎都沒有碰過面。
妞妞一生產完,她就交給她媽照料,自己出了月子就回公司繼續昏天暗地地忙。生產前她原還是個十分豐腴的女子。她曾是那麼信任付新瑤,那個皮膚潔淨,笑起來嘴角帶有倆梨渦的女子。也幫忙帶過妞妞。對妞妞愛不釋手,恨不得過繼過來當自己的女兒。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從學生時代就在一起的好朋友,竟然背著她悄悄地勾搭上了柳愷玄。她的妞妞還不會說話走路,才剛剛開始學會翻身,付新瑤就使她失去了親生父親。一綹額發從頭上垂落下來,搭拉在眉眼之間,她伸出一排手指撩上去,袖子裡透露出來的半截細瘦的手腕竟如此之纖細。她坐下來的腿部中間隔了好大一條縫。她的身影是如此地消瘦,從離婚之後再也沒有胖過。地鐵裡又傳來孩子稚聲稚氣,拖長了腔的「abcd」。她的妞妞英也極好,二十六個字母背得滾瓜爛熟。她突然十分想念妞妞的聲音,儘管再過三四站便可以到家抱一抱她柔軟的小身子。但是她按捺不住地掏出手機,摁了幾個鍵,才想到已是深夜了,怕是早就進入了夢鄉。苦笑掛在她的兩片嘴唇之間。她闔上了眼,地鐵裡很是安靜。
她步出地鐵站,隨著步伐地加快,她穿過一條街,聽到馬路上有人在起爭執。因是這夜靜時分,那聲響傳出好遠。
「你是什麼意思?」
「我們和好吧。」
「你說好就好嗎?當初是你自己提出要分手的?現在又跑回來求我,算什麼事。」
「我還是放不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是你前妻不肯跟你復合吧,你才又來找我。」
「我最愛的還是你……」
「你這話我聽的耳朵都起繭了,能不能換個新說法?」
「求你。我不要跟你分手!」
……程姐緊緊地捺住嘴唇,趲步走了過去。她看到的是付新瑤的臉,三十幾歲的她不知是因為夜黑的關係還是保養得當的緣故,還是跟二十出頭的時候一樣,端秀的瓜子臉,下頜尖尖的。只是那澄澈的眼眸中不耐煩之中還夾帶著一絲輕視。她發現了她,訝然地合上了兩片薄薄的嘴唇。柳愷玄見付新瑤愕然的表情也回過頭去,這一睄之下,將低聲下氣的神色完全斂了進去,啞然地張了張嘴。
程姐只當沒有看到,心裡一陣翻騰攪浪,悲哀的浪潮快將她湮滅了。侵肌透髓的記憶又一次繚繞回來。她感到自己兩腮的肉不自覺地抽搐,垂下眼皮匆匆地經過他們。走出老遠,聽到車子發動引擎的聲響。才覺得兩股熱淚嗒嗒地流下來。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全部遺忘了。可是看到柳愷玄方纔的那副奴顏婢膝的嘴臉,她的心完全灰了。想到不久前他還死乞白賴地跑來找她復合。她恨不得從背後向他投射無數把冷刃。
她回到家中,屋子裡黑壓壓的一絲光亮也沒有。房間裡傳來她媽打鼾的聲音。她想著媽跟妞妞應該已經熟睡了。又想著今天好似完全沒有心情去妞妞的房裡見她。於是想先洗洗涮涮睡了罷。她擰開了洗手間裡的燈,不料門口出現一個小小的人。
她嚇了一跳,妞妞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她。
「妞妞。」她故意繃緊臉說道,「為什麼還不睡?」
「今天妞妞畫了一副畫,老師打了一百分。」妞妞穿著印花的小厚睡衣雙手凍得紅通通的,舉起一張畫給她看。
她眱了一眼,發現那張畫上居然畫了三個人,不用說也知道畫的是什麼。
「妞妞,以後能不能不要再畫爸爸。」她半伏下身子,忍住那哽在嗓子眼的那陣不舒服。
妞妞吧嗒吧嗒著眼睛,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呢?爸爸就是爸爸,不畫爸爸,我們家就少了一個人了。」
「他不配當你的爸爸,妞妞。」她嗟歎道,口吻也不覺響亮了許多。
「但是爸爸那麼喜歡妞妞……」
「我跟你說了,以後不許再提那個男人。妞妞,從今往後你只有我,只有媽媽會永遠陪著你的。」她愈說愈憤怒,動手將那張畫撕了個粉碎。
妞妞被她這副勃然大怒的模樣嚇壞了,手捂著眼睛哇哇地大哭起來。
「怎
怎麼了?怎麼了?」她媽睜著惺忪的眼睛摸索著出來,看到號啕大哭的妞妞,跟鐵青著臉的她。「大半夜的幹嘛把妞妞弄哭啊。妞妞等了你半天,為的就是把這畫給你看。你看你,還把畫給撕了。你這人真是……」她媽看著地上的殘片,埋怨著說,並哄撮著把妞妞抱進房裡去。
她呆呆地立了良久,才蹲下身去,將撕爛的碎片一塊一塊地拾揀起來。淚撲索索地往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