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V114 文 / 撿秋
梅言回到家，把古琴放下，收拾準備好的武器裝備。明明下定決心要走的，可是當一切準備就緒，心裡卻有些捨不得，畢竟這三年，父母恩愛和睦，家庭溫馨幸福，無微不至的關愛讓梅言的心總是暖暖的，這是梅言渴盼了多久的願望。然而隨著容紫蝶記憶的恢復，她也知道了關於這把古琴的秘密。
這把琴是容紫蝶在大辰時一位高人所贈，只說世事難料，讓她珍惜眼前人，當時還是容紫蝶的她滿不在乎的覺得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把戲。令她沒想到的是，這把古琴，正是鏈接兩個時空的媒介，當初自己一碰它，就如打開了過往的鑰匙，回到了古代，遇到容袂。而這次，《蝴蝶泉邊》就是再一次開啟時空的鑰匙，可是如果選擇回去，或許就再也回不來了。
梅氏夫婦一下班回來就聞見香噴噴的飯菜味。
「爸媽，快來吃飯。」梅言繫著圍裙端著碗筷從廚房走了出來。
「誒呦，今個小言自己下廚呀。」父母一上桌便誇梅言能幹，女兒自從學起跆拳道總是很忙碌，卻依舊不忘孝順自己，父母樂呵呵地想。
這頓飯依舊其樂融融，可是梅言心裡卻不好受，自己走了不知道父母要多傷心，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替代自己，以後誰來照顧他們。
「爸爸、媽媽。」梅言給父母夾了菜，鄭重地開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們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嗎？」就算沒有我，你們也要幸福地生活。
「你這孩子，好好的又說什麼胡話呢？」媽媽不滿地開口，語氣沒有責備都是疼愛。
「就是，我和你媽都會健健康康地看著小言長大，小言也要乖乖的，爸爸媽媽還等著抱小孫子呢。」爸爸在一旁補充。
對不起，對不起。梅言在心裡一遍遍的說，可是，我等不及了，那個世界，還有我未解的牽跘，孩子的仇，對那個人的記掛。對不起，爸爸媽媽，下輩子還是讓我做你們的女兒吧。讓我好好補償你們。淚水滑過臉龐流進碗裡，鹹鹹的苦澀。
今夜正是十五，圓圓的月掛在深藍的暮色上，月華如練，寒風捲落一樹枯葉，紛飛旋轉著飄落。
梅言抬頭看看皎潔的夜空，古琴放在膝頭，吸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扶上琴弦。悅耳的琴聲響起，正是《蝴蝶泉邊》。
梅言的手指撥動著琴弦，流暢的音符流過指間，當最後一個尾音落下，梅言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失去了知覺。
梅言再次醒來，發現周圍的景色完全變了。日暮西斜，流水汩汩，青山環繞下，蝴蝶形的泉眼下泛出淡綠色的柔光，清風拂面，陣陣幽香沁人心脾。
沒錯，這正是蝴蝶泉。
果然和她預計的一樣。梅言起身拍拍衣服，取下背上的包，還好裝備都帶過來了。環顧四周，正打算出去，卻見一襲白衣走了進來，想起自己身上一身皮衣緊身褲，還是別嚇到人吧，梅言考慮了一下就躲到一棵樹後。
白色長衫衣抉飄飄臨水而立，頭髮高高箍起被玉簪簪住，白俊的臉龐清秀的面容帶著淡淡哀傷，雙眼放空，虛無縹緲地看著水面。
「啊！」梅言看著那身影覺得似乎有些熟悉，再看清那呆萌萌的可愛樣後驚訝地叫出聲來。
水邊的人也察覺到這叫聲，收回目光沉聲問：「誰？誰在那裡？」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梅言磨磨蹭蹭地從樹後走出來，真沒想到一穿回來就遇到熟人了，「嗨，好久不見！」梅言招招手笑著說。
「啪」地一聲，那人手中的折扇應聲落到地上。
「楚公子……」梅言看他像見了鬼一樣的神情，頗為無奈，不過摸摸臉才想起自己和梅雪盛的容貌已經不一樣了，他應該認不出來。
楚易行此刻完全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梅雪盛死後，他心裡一直很難過，雖然時隔已久，心頭還是有理不清的牽跘，今天故地重遊，正回憶起她和容袂一塊跳崖的情景，心頭一痛，結果就被叫聲打斷了。太熟悉了，太熟悉的感覺，那張臉似乎是從他有記憶就刻在腦裡了。
「喂！」梅言一掌打在他頭上，「你，不會是傻了吧？」
結果這麼輕輕一掌，楚易行完全沒有防備的後仰摔在了地上。
「姑娘，我們什麼時候見過？」楚易行揉著腦袋，坐在梅言身邊悶悶地問。
梅言覺得有趣，哈哈地笑起來，第一次他見自己就問「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這次直接篤定他們認識了。「童鞋，見美女搭訕的功夫你是一點沒增長啊。」梅言拍著他的背，一副養子若此不如去死的表情。
「對……對不起。」楚易行不知道她的話什麼意思，可是下意識第一反應是道歉，說完自己有點不好意思，紅了臉，低頭不敢看她。
「誒呀！」梅言忍不住用手掐掐他緋紅的臉，手感真是……細滑，於是又捏了捏，難道是因為恢復了記憶，想不到自己養了一年的小屁孩長這麼大了，所以有點母性氾濫，想到這自己都有點汗顏，收回手訕訕地道：「好了，你過得還好吧。」
「嗯，有勞姑娘記掛，我很好，皇兄皇嫂也很好，甘甜姑娘也很好，她……」楚易行正要把身邊的人都匯報一遍，就被梅言激動地打斷了。
「小甘！她在哪兒？她在哪兒？她沒事吧。」
楚易行被她抓得胳膊生疼，於是把小甘的情況說給她聽，原來小甘在她死後，用炸彈把大辰皇宮鬧得天翻地覆，楚易行怕她不安全，就派人把她接回了楚遼，在他府上好吃好喝。
「嗯，太好了。」梅言露出一絲微笑，卻突然變了臉色，盯著楚易行道：「你……知道我是誰了？」畢竟她「面目全非」還身著異服，他怎麼表現得如此淡定呢。
「姑娘，或許是在下唐突了，可是在下覺得姑娘，似曾相識。」何止是似曾相識，他覺得她的輪廓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記住了。
果然，自己還是容紫蝶時和他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印象還是有的。對此梅言頗是欣慰，「如果……我說我就是紫兒，你花兩千兩買回來的老師，那個差點要嫁給你的……」說到這她頓了頓，暗罵自己幹嘛提逃婚私奔這種事呀，然後故作鎮定地問：「你，相信麼？」
「信！」楚易行毫不猶豫的回答，一臉的信任讓梅言有些感動。
「紫兒姑娘，可是，你為何換了張臉，還有，我們是不是更早就見過？」楚易行已經確定她就是紫兒，但是，那麼奇怪的熟悉感，還有她這張臉，還是令他不解。
「這個嘛……」梅言心想還真是狗血，這錯綜複雜的關係要怎麼解釋，想了想說：「其實這才是真正的我，前段日子我的魂好像跑到那個梅雪盛的身上，後來她，也就是我死了，我再醒來就回到了自己身上。」
「真是沒想到啊……」楚易行盯著她的臉連連搖頭。
「你不信？」梅言的聲音瞬間高了幾度。
「沒有沒有。」楚易行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我只是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光怪陸離之事，以前看那些怪力亂神的書我只當作是娛人的把戲，如今看來還真是匪夷所思啊。」
梅言見他信了自己，長舒一口氣，畢竟再把現代穿越什麼的扯進去就解釋不清了，姑且這樣吧，然而楚易行卻仍舊執著地繼續追問：「那麼紫兒姑娘，為何我覺得你的臉很熟悉，就像好久前見過一樣，揮之不去？」
「呃……」梅言突然靈光一閃，一臉狡黠地笑道：「這個嘛，我醒來就恢復了上輩子的記憶，上輩子是我把你養大的，知道吧，快叫我小媽……」
楚易行的臉瞬間黑了下去，對她的話一臉鄙夷，可是，心裡卻暗暗驚訝，那種真真切切被撫養過的感覺，難道真如她所說……
梅言跟楚易行回了他的王爺府，卻見到處張燈結綵，十分喜慶。
「小言！！！」一進大廳，本來還坐在桌前大快朵頤的小甘驚訝的筷子掉在了地上，衝過來緊緊抱住她。
「小言小言小言！！！」小甘興奮地連連直喚她的名字。
「小甘，是我，我，回來了。」
兩人就這麼相擁著淚如雨下，幸好楚易行強行把他們分開，「小軍司，你總要讓紫兒姑娘先休息休息嘛。」
「對對對，小言你快坐下，吃飯了沒？你們，快加些菜上來。」小甘拉她坐下，招呼下人準備飯菜。
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一塊玩到大的好友，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小甘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小言，我以為，我以為……」說著哽咽住，眼淚滾落下來。
梅言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小甘，開心得說不出話來，心裡感慨萬千。
晚上，重逢的倆姐妹窩在被子裡，梅言把自己死後的經歷一一告訴小甘。
「哇，所以你就用那把古琴重新回來了。」小甘覺得不可思議。「嘖嘖，真是沒想到，你們這整整三世的愛情，好傳奇啊。」聽完梅言和容袂的往事，小甘頗為感慨的評價。
「誒，那又怎麼樣呢。」梅言的神色有些哀傷，「對了，那你呢，我聽楚易行說他把你接回來的？」
小甘臉上一紅，圓圓的蘋果臉很是可愛，「那天你死了，呸呸呸，是上一個你死了以後，我好難過，想替你報仇，第一個就想先殺了絳梅，我埋了地雷要炸死她，結果她手下掩護太多，好幾次都讓她逃了，後來楚易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說太危險了就把我綁回來了，整天把我關在這裡……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到你。」
梅言聽她說得輕鬆，心裡很是難過，「對不起，害你受這麼多苦。」
「你再說對不起我就不理你了，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的，而且朋友嘛，不需要道歉的是不是？」小甘撅著嘴說。
「嗯。」有這個朋友，自己是何其有幸呀，梅言想了想又說：「對了，這府上到處紅綢錦緞的，難道楚易行要結婚了？」
小甘頓時臉頰緋紅，「其實……」
「哇，小甘！！」梅言一下子跳了起來，「你要嫁給楚易行了？！」
昨天得知小甘要嫁給楚易行，梅言興奮的整夜沒合眼，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多大的美事啊。
據小甘說，她被楚易行綁回來後，每次想逃走，他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把小甘氣得半死。小甘的想法是反正禍害遺千年，大仇還有機會報，但近水樓台，必須先解決首要敵人。於是隔三差五就捉弄楚易行，可是他居然一副任她魚肉的架勢。這對歡喜冤家整天朝夕相處，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小言。」小甘思量了會鄭重的開口：「以前楚易行喜歡你，那時候你有容袂，回來後我跟他表白，他也決定娶我。但是，如果你心裡對他還有一絲一毫的感覺，那我就不會嫁給她。」小甘一臉嚴肅，姐妹和男人自己還是分得清的。
「小甘，你知道的，我的心太累，早就不會再愛了，而且我本來就對楚易行沒感覺啊，一點點一毛毛都沒有，而且我這次回來，就是替孩子報仇的。」
「嗯，我知道，我一定會幫你的！」小甘心頭的擔憂沒了，自然開心起來。
「嗯，仇是一定要報，不過麼……」梅言故意拉長聲音，「我得先把你嫁掉再去報仇！」
「不要，婚禮可以延期嘛，我先陪你去大辰，報了仇我們再回來。」小甘毫不在乎地說。
「那怎麼行，你好不容易嫁出去，這婚禮必須越快越好，你也說了禍害遺千年嘛，等我看著你成親了，我才能放心地去報仇。」其實這次去大辰凶多吉少，一切尚是未知數，梅言本來就不想再連累小甘了，而且好朋友能有個幸福的歸宿，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小甘看她的表情完全沒有通融的餘地，只好妥協道：「那後天，我一完婚就陪你去大辰，好不好。對了，以前說好的，你要給我作伴娘呀。」這是在她們還在現代就時常討論的事，誰先嫁人就讓另一個替自己做伴娘。
「這個嘛，恐怕不好說哦……」梅言故意逗她：「我跟你說過我也算楚易行的小媽吧，難道不是應該作高堂嘛？」
小甘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伸出兩個食指面露凶相，「好呀，你佔我便宜，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就去撓梅言的咯吱窩，癢得梅言連連求饒。
楚易行聽著窗裡傳來的打鬧聲，搖頭輕笑，負手離開。
大婚的日子如期而至，楚遼王爺的婚禮，自然辦得格外隆重，大街小巷張燈結綵，吹鑼打鼓，一片喜氣洋洋。
梅言大早起來就陪著小甘梳妝打扮，期間小甘嫌衣服太繁瑣頭飾太多抱怨個不停。
「好啦，咱至少得入鄉隨俗嘛。」梅言拿過一支金釵替她插到頭上。大紅紗裙襯得小甘皮膚雪白，頭髮高高盤起，戴上鳳冠雍容華貴。
「小甘，你今天漂亮。」梅言真心讚美。
「嘻嘻，那當然啦，好歹今天是新娘嘛。不過這古代就是囉嗦，這衣服層層疊疊的，而且頭髮好重啊，其實我很想穿機車服結婚的。」小甘樂呵呵地接受讚美，也不忘抱怨一下。
機車服……梅言腦補了一身勁裝的小甘跟現在這個攝影棚模特的樣子，把一身大紅禮服的楚易行朝那一放，絕對的混搭啊混搭。
到了吉時，梅言替她蓋上帕頭去拜堂。
一路上賓客們的祝福聲夾雜著絲竹管樂，紅色的玫瑰花瓣從天空紛紛落下，絢麗的美引得眾人驚歎。楚易行果然不錯嘛，自己只是提供了點現代的婚禮模板，他就真的下起了這場花雨。
高堂梅言自然是坐不了的，楚遼的皇帝皇后正坐在太師椅上樂呵呵地看新人拜堂呢。
楚易行今天基本沒出差錯，除了進門時差一點點被跘倒以外，整個人還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梅言正感歎著，突然就聽見小甘一聲哀嚎，原來夫妻對拜楚王爺把新娘頭給撞了。
「楚易行你這個豬頭！」小甘本來就滿頭珠玉，被他一磕疼得叫出來。楚易行連忙陪不是，嘻嘻哈哈地把她送進洞房了。
周圍賓客都是一驚，心想這新王妃貌似刁蠻獨特，怪不得王爺到這會兒才娶妻，原來口味……真是不一樣呀。
梅言觀完禮就到花園裡自個兒倒了壺酒慢慢品著，就聽見新娘房裡慼慼促促地討論聲。
「喂喂，等會兒咱就按原計劃進行。」小甘蹦蹦跳跳地指揮一屋軍士待會怎麼鬧洞房，欺負他們的上司。
「小軍司你放心，呆會兒你就等著看好戲吧。」一群士卒七嘴八舌地表決心。
梅言聽完了默默扶額，有這新娘自己帶頭鬧洞房的麼？
「快來了快來了，你們快去原地準備。」小甘盯著窗口叫道。看士卒們都躲進了花叢，這才關上房門安心坐在床上等著看好戲。
「王爺。」楚易行半依著小廝走到花園裡，一副喝醉了的模樣，突然間卻站直了身子，抖了抖袍子。
「你下去吧。」小廝得命走了，楚易行卻沒動。
「你們幾個，就不怕明天軍棍伺候的，給我滾到賬房領五十兩喜錢，現在。」楚易行聽著周圍花草從裡摩擦聲消失了，才悠悠地邁開大步朝新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