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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9 退婚 文 / 沐沐格子

    溫熱的茶水潑灑在有些陳舊的青磚之上,洇濕了一片。

    青釉番蓮花茶碗在白廷的腳下碎成三瓣,褐色的茶水濺在了淺褐色的袍角上,留下一滴滴深色的水漬。

    「阿爺息怒,當心著身子。」白廷微微頷首,語帶關切地勸慰著盛怒之下的白家老爺。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怎麼能不生氣!」白家老爺胸膛起伏,花白的山羊鬍子一顫一顫地隨著身體抖動著,可見他是氣成什麼樣了。

    白廷朝著立於老爺身邊的母親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白夫人會意,起身拍著老爺的後背,勸道:「你身子不好,大夫說了,不能動怒,這點事就讓廷兒處置了就行。」

    白老爺冷哼:「若是他們幾個辦事牢靠,今個也不會出了這等事。劉半仙呢?他怎麼說?」老爺子白了大兒子白廷一眼,轉而問管家白福,請進府的劉半仙說了什麼。

    白福趕緊回道:「劉半仙兒說,吳家五娘子的生辰八字怕是不對,若真是她們家拿來的生帖上的八字,那對三郎是大吉,病情不該會加重。」

    白老爺怒目橫視,質問大兒子白廷和管家白福:「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這吳家五娘子的生辰八字也會弄錯?廷兒,你是不是不想你三弟病好!隨意拿個姑娘敷衍我!」

    白老爺的話直刺進白廷和他母親的心裡。

    白廷低著頭,委屈道:「阿爺,兒是怎樣的人,您會不清楚嗎?兒只望三郎能早日痊癒。聽說若找到癸卯年六月初六丑時三刻出生的女子給三郎沖喜,能治好三郎的病,兒竭盡全力,散復千金去尋,這才尋到了吳家五娘子。」

    抬眼瞅了瞅父親。見他冷著臉瞪著他,雖說很是生氣,但卻沒有打斷他的解釋,白廷便繼續道:「吳家五娘子的生辰八字,兒還去裡正那去核實過,人口簿上登記的正是癸卯年六月初六丑時。至於是不是丑時三刻,兒去問了她哥哥、嫂嫂,特地讓他們問了吳家老太,確定了是丑時三刻,這才將十兩聘禮先給了他們。兒確實不知為何三郎的病情忽然加重。」

    白夫人聽了兒子所訴。則在一旁一邊抹淚一邊道:「郎君剛剛那話真正是拿刀戳我們母子二人的心呢。那三郎雖是陸姨娘的兒子,但也是我一手帶大的,這麼多年來,我何時虧待了他?這次為給三郎沖喜,廷兒是跑斷了腿,磨破了鞋,才找到吳家五娘子這個合適的,郎君竟說廷兒想要害三郎。這……這……這真真得讓人心寒!」

    說著說著,這哭聲便大了起來。

    原來這白三郎是白老爺的小妾陸姨娘所生,孩子出生時。陸姨娘血崩死了,只留下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白老爺對陸姨娘十分喜愛,她死後,便將一腔愛意都寄在了他們的孩子三郎身上,怎奈這孩子出生時不順,體質從小就弱。十歲那年,大夫斷言他活不過十七去。這讓白老爺十分的痛心。

    今年年初,有個劉半仙兒路過白家。說白三郎是出生時在鬼門關徘徊的久了,染了陰氣,這才會病入膏肓,若是娶個癸卯年六月初六丑時三刻出生的女子,興許能用沖喜的法子將陰氣衝去。

    望子康復的白老爺篤信了這番話,便讓大兒子白廷和管家白福負責此事,去尋找劉半仙兒說得這位姑娘,沒想到還真被他們找到了。

    雖說這位姑娘已在洛城高門大戶裡頭當丫鬟,但是白老爺聽說有這合適的,自然是傾盡全力也要將她娶進門給三郎沖喜。

    正巧吳家五娘子的大嫂是個見錢眼開,要錢不要命的性子,白廷便利用這一弱點,讓吳家答應了這門親事。

    眼看著,三郎的病似乎真得隨著親事的慢慢臨近,漸漸有了起色,大夥兒都覺得劉半仙兒的話要靈驗了,卻不想,今日七月半,祭祖到一半,白老爺剛告稟祖先,請他們保佑吳家五娘子進門後,三郎能夠痊癒,給白家開枝散葉,白三郎竟猛地厥倒在地,不省人事。

    請了白雁鎮數個大夫瞧了,都束手無策,無計可施之下,白老爺讓人尋來了劉半仙兒。

    這不,劉半仙兒在府裡頭一通做法,得出的結論是恐怕他們尋來沖喜的姑娘時辰不對。

    白老爺見夫人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是心煩,沒好氣地呵斥道:「哭什麼哭,哭喪呢!這事兒我看不對,白福,去把吳家五娘子的兄長和大嫂叫來,我當面問問。」

    白福偷偷瞅了瞅白廷,面有難色。

    白廷低聲勸道:「阿爺,這天色已晚,又是七月半,這會子出門請人,怕是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什麼事能比你三弟的命重要?」白老爺怒斥大兒子,凌厲眼風掃過白福的臉,沉聲問道:「白福,你要是不願去,明日就卷包袱走人!」

    白福嚇得一哆嗦,連忙點頭哈腰道:「奴這就去,這就去。」

    說完,轉身一溜煙就跑了。

    七月十五鬼節,普通的莊戶人家活動沒有大戶人家豐富,白日裡祭拜了祖先,晚間便在路上點上蠟燭、燒些紙錢就早早歇下了。

    當吳家聽到那震天響的敲門聲時,著實驚得老小都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是誰啊?這大晚上的。」彩花害怕地抓著阿保的手臂,顫顫問道。

    阿保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披衣下床道:「我去看看。」

    走到院子裡,就見憫枝和阿來也披了衣服出來,朝著院門那兒張望。

    阿保一邊安慰了他們兩句,一邊過去開了院門。

    「白管家,這大半夜的,您怎麼來了?」阿保開門見到了舉著火把的白管家和三四個小廝,頗為吃驚。

    白福沒好氣地哼道:「還不是被你們害的。你家婆娘呢?」

    阿保怯怯說道:「這不已經睡下了。白管家尋她何事呢?」

    白福罵道:「你們兩個田舍奴,我可被你們害慘了,別說廢話了,快叫上你婆娘跟我去白家。」

    阿保不明就裡,還想再問。卻被白福黑沉的臉給嚇了回去,匆匆進屋叫上彩花,跟著白福就要出門。

    「等會,你家五娘子也醒了,就一塊去吧。」白福瞥見了站在院中的憫枝,冷笑一聲。讓她也跟著去。

    這事兒既然當事人在,那就一起去說說清楚,萬一老爺子一個不高興,又得讓他來喊憫枝,他可不想有事沒事到處跑。今晚,可是陰曹地府放鬼的日子。

    憫枝低眸略一思忖,瞧這架勢,估計是因為自己和白三郎的親事。那位郎君曾說過,中元節之後便會有好消息,難道是……

    憫枝不再多想,回屋穿戴整齊,就跟著一塊去了。

    白家比不得岑六娘府那般氣派。但在鄉間,也算是不錯的人家。

    走進那黑漆大門,沿著青石路徑走到穿堂。繞過鵝卵石小徑,便到了東廂。

    白老爺正在偏廳等著他們呢。

    三人進了屋,憫枝畢竟是在大戶人家學過規矩的,一舉一動皆有禮,倒讓白老爺不佳的臉色和緩了些。

    「你就是吳家五娘子?」白老爺冷冷問道。

    憫枝答是。

    「你不是在洛城當丫鬟嗎?怎回來了?」白老爺問。

    憫枝覺得這問題好笑,她回來不是因為白家要相看。特地讓她大嫂把她哄騙回來的嗎?

    「適逢中元節,我回家看望阿娘。」憫枝見白老爺沒有提及婚事。自己也就跟著裝糊塗。

    白老爺見她說話不卑不亢,倒是個沉穩的。臉色不禁又好了幾分。

    「原來如此,你倒是個孝順的,不知今年芳齡幾許?」白老爺問道。

    憫枝覺得白老爺問得怪,既然要做親,怎麼可能連她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心裡頭雖然不解,但嘴上還是好不耽誤地回道:「今年十五了。」

    「哦?已經及笄了?是哪月生人啊?」白老爺摸著鬍鬚問道。

    「六月初六。」憫枝答。

    「可是丑時三刻出生的?」白老爺問。

    憫枝越發奇怪,看了白老爺一眼,回道:「是丑時出生,至於是不是丑時三刻,那我倒不知。」她說得是實話,娘親只告訴自個兒是丑時出生的,至於是不是三刻,她怎麼知道?

    「哦?你阿娘沒與你說過?」白老爺問。

    憫枝笑著回道:「我們這些鄉間小戶平日就看著日頭算時辰,哪能精準到刻?」

    白老爺剛剛有些好看些的臉色瞬間又變得陰沉。

    「白福,帶五娘子到次間坐坐。」白老爺這是要憫枝迴避了。

    憫枝瞥了兄嫂一眼,忽然有些明白了,白老爺還以為這婚事她蒙在鼓裡呢,所以沒有當著她的面說開,現在他有話想與兄嫂說,便讓她迴避了。

    這也好,自己就揣著明白當糊塗,若是有什麼事,還能以不知道作為擋箭牌。

    隨著白管家下去,還沒走遠,便聽到了大嫂彩花的幾聲尖叫聲,似乎是在說「不是故意的」、「不清楚」之類的話。

    難道白老爺對自己的生辰八字有疑問?還是大嫂為了讓自己的八字和白三郎匹配,隨便給編了一個?

    憫枝不明白,但想著只要能把這親事黃了就成,至於那位郎君用了什麼手段,她懶得知道。

    在次間做了半天,兄嫂才從屋子裡出來,和她一起回家。

    一路上,彩花猶如落敗的公雞一般,蔫蔫的,不說話。

    憫枝問他們話,他們也不說,最後,憫枝也懶得再問。

    第二日,憫枝才從兄長口中得知,白家退婚了。

    ps:這是今天的第一更,凌晨格子已將昨天的兩更發上了,大家別看漏了。非常感謝karlking贈送的仙葩,格子好感動,好感動,淚流滿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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