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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4 何意 文 / 沐沐格子

    周氏和喬氏都大吃一驚,不約而同朝門口看去,待看清進來的是葉慕賢與老三葉歸心之後,周氏心定,退後一步,避開了喬氏伸過來的手,迅速掩去臉上慍色,朝著葉慕賢與葉歸心淡淡一笑,輕聲問道:「三郎來了,可用過早食?」

    葉歸心眼風快速掃過喬氏,目光帶著警告之色。看她悻悻收回手,眼底慍色這才散去些,拱手作揖給周氏行了禮。

    「三郎何須多禮,快快坐下說話。」周氏連忙回禮,眼角餘光瞧了瞧自己的夫君,見他目露關切,並無責怪之意,心中大定,側身對仍是一臉怒容的喬氏說道:「弟妹也坐下說話。」

    喬氏瞅了瞅夫君,再瞧了瞧剛剛還怒容滿面,現已經恢復常態的周氏,心知此時不好造次,生生壓下了心頭怒火,冷哼一聲,甩了甩衣袖,卻沒有坐下。

    周氏瞧了瞧葉歸心,輕笑道:「剛剛我與雲娘說了幾句玩笑話,她便惱了,三郎,快幫我勸勸。」

    葉歸心揚唇輕笑,連聲說道:「阿嫂莫惱才是,雲娘失禮了。」說完,斜了喬氏一眼,沉聲說道:「還不快與阿嫂致歉。」

    言語中雖未有責備之詞,可語氣卻不容置疑,讓喬氏給周氏道歉。

    喬氏抿一抿唇,如何肯服。柳眉一挑,目光又恢復了凌厲。

    「三郎你說什麼?剛剛明明是大嫂動手打了我,為何卻要我向她道歉?三郎當真是個好夫君,聯合著外人來欺侮自家媳婦。」喬氏眼見夫君偏幫周氏,心中既有委屈又有惱恨,剛剛壓下去的怒火蹭地又竄了上來,挨打過後微紅的臉因怒火攻心顯得猩紅駭人。

    葉歸心這才發現喬氏臉上似是被摑,一時間有些錯愕。在他眼裡,周氏溫婉嫻靜,端莊大方,並不似隨意動手之人,想來是喬氏太過囂張,真正惹惱了她。

    妻女品性,葉歸心最是清楚。今日父親喚他過去,告知汀然禁足之事,斥責他疏於管教,他已惶惶不安,一出泰安院又見桂喜堂的劉嬤嬤焦急地在門外頭張望,這才知曉喬氏大鬧桂喜堂,心急火燎地就跟著兄長過來,一進東暖閣就看到喬氏要對周氏動手,更是令他怒不可遏。

    只是,他沒有想到,是大嫂先打了喬氏,不免有些躊躇。

    喬氏見葉歸心不吭聲,只覺一口氣堵在心頭,呼吸都不順暢了。伸手摀住紅腫的臉,喬氏紅著眼訴起委屈來:「三郎可知阿宛、阿蘭如何欺侮阿水的,阿蘭拿松毛蟲嚇唬、阿宛用計讓她禁足。阿翁還說阿水不親姐妹,她們姐妹二人眼裡何時就有過阿水這個大姐了?」

    「你就少說兩句吧,此事本就是阿水不對在先!她若不咒阿宛,哪會遭致阿蘭報復?她若不扔棄香品,又哪會遭到禁足。你這個做娘的,平日裡不嚴加管教,到出了事反倒來怪責別人。」葉歸心濃眉緊鎖,對喬氏表現十分不滿,卻也不便當眾呵斥,只能峻厲說上兩句,然後腆臉對著周氏賠笑道:「雲娘性子憨直,說話不知分寸。阿嫂莫往心裡去。我剛與兄長從泰安院回來,聽聞阿爺說阿宛自己琢磨調製出了一味好香,香氣清爽悅人,便想著也來討上一盒。」

    周氏見葉歸心轉移話題,也不願事情鬧大,接著話茬,笑容可掬地說道:「什麼好香,不過是阿宛自個兒瞎搗鼓,拿著茶粉混了一些香料調了一味上不得檯面的香品,讓阿翁和三郎見笑了。」

    「阿嫂過謙,哪裡是上不得檯面的香,光聽名字便知此香不俗,阿嫂知道我是最喜歡這些新奇之物的。」葉歸心一襲白衣,膚色白皙,五官清秀,是四兄弟中相貌與葉慕賢最為相像的一個,個性上卻大相逕庭。

    葉慕賢個性儒雅內斂,重責任,顧家業。葉歸心則灑脫不羈,不喜束縛,喜愛獵奇。

    於是,不管是比起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葉慕賢,還是比那在香坊幫忙的葉名實,又或是在外為官的葉勉學,葉歸心這樣的個性在爭強好鬥的喬氏眼中便成了窩囊無用。

    現如今她在周氏這吃了那麼大的虧,身為夫君卻沒有為她和女兒說上一句話,喬氏越想越氣,惱羞成怒,暴跳如雷道:「葉歸心,你真是沒用,人家都把火點到你家了,你卻還幫著烘柴。別人欺負你女兒你不管,害死你兒子你不管,打你妻子你不管,你還是不是個爺們!」說著說著,喬氏只覺悲從中來,各種「委屈」湧上心頭,嚎啕大哭起來,偌大的淚珠如同撒落的豆子一般掉個不停。

    葉歸心見喬氏撒起潑來沒皮沒臉的,丟盡他的臉,越發氣惱,揚起手來就要教訓喬氏。

    「你打,你打!你們個個都瞧我不順是不是?葉歸心,你今個有本事就打殺了我和阿水,以後也就沒人礙你的眼了。」喬氏晃著腦袋,將原就紅腫著的半邊臉伸給葉歸心,嘴裡不住地哭喊。

    葉歸心白皙的臉浮上一層尷尬的紅暈,瞅了瞅葉慕賢和周氏,猶豫半天,那揚起的手還是沒有落下。

    喬氏見葉歸心陰晴不定的臉,知曉他沒膽量打她,心中氣焰更甚,回頭便對一旁的周氏吼道:「周之南,你今個打我這巴掌,我記下了,以後定會加倍還你!」

    「胡鬧!給我回去!」葉歸心見喬氏威脅周氏,慌忙上前拉扯,喬氏哪裡肯依,伸手便要推開,卻沒想用力過猛,沒把葉歸心推開,反倒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

    「葉歸心,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我,我跟你沒完。」喬氏只覺顏面掃地,頓時醜態百出,坐在地上拍著腿哭嚎起來。

    「臉都被你丟盡了!」葉歸心只覺心亂如麻,見不得喬氏這市井潑婦的醜態,憤憤扔下一句話,重重甩了甩袖子,再也不管坐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喬氏,揚長而去。

    喬氏見葉歸心羞憤離去,深知再哭鬧下去也只是徒增笑柄,不由止住了哭,暗暗在心裡盤算如何全身而退。

    外頭的秋盞聞得自家夫人又哭又喊的,心中不安,再見自家郎君怒氣沖沖地甩袖離去,心中大駭,顧不得規矩,偷偷走到門口,挑了紗簾一角往裡瞧。

    「秋盞,還不快來扶我!」喬氏正欲找個台階下,眼瞅著身邊的秋盞在那偷瞧,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聲怒喝,打破了這靜默的尷尬局面。

    秋盞慌不迭地跑了進來,扶起喬氏,伸手為她彈去身上塵土,捋平裙擺。

    「秋盞,你家夫人不慎跌倒,速速扶她回去,請大夫給瞧瞧摔傷了沒。」一直立於一旁不言不語的葉慕賢恰到好處地替喬氏尋了個台階。

    只是喬氏並不領情,反倒覺得葉慕賢這是假仁假義,卻又礙於他在場,自己佔不了便宜,只能狠狠瞪了周氏一眼,轉身憤然離去,心裡暗暗記下了今日這筆賬。

    喬氏離去,周氏和葉慕賢皆鬆了口氣。

    葉慕賢有心安慰周氏兩句,卻被周氏嫣然一笑扯到了別的話題上:「大郎,阿翁喚你和三郎前去,可是因為阿水禁足之事?阿翁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葉慕賢溫和地瞧著周氏,淺笑道:「我正欲與你說此事,只是被三弟妹一鬧,竟不知從何說起。幸好,劉嬤嬤瞅著情形不對,跑來泰安院尋我,不然,之南,你少不得今日會吃虧。」

    周氏見葉慕賢又將話題繞到剛剛的事上,知他若不將此事說個清楚,心裡難免愧疚,連忙柔聲寬慰:「三弟妹也只有這些手段,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哭哭鬧鬧,只是大郎莫怪我今日動了手!」

    葉慕賢搖搖頭道:「我怎會怪你,你的性子一向溫婉,又是個大度的,想必是三弟妹今日真得鬧得不成樣子了。」

    周氏聞言,笑容淡去,正色道:「若是三弟妹不提當年滑胎之事,我也不至於會怒急攻心,失手打她。」

    葉慕賢微愣,低聲嘟囔:「她也提到了這事。」

    周氏耳尖,聽得真切,急急問道:「還有誰提了?是阿翁嗎?」

    葉慕賢抬起眼,看著一臉焦急的周氏,安慰道:「阿翁不過是看阿宛喜愛調香,竟自個兒琢磨著調出了別具一格的戀盞香心中喜悅,讓我去瞧瞧這香的品質。」

    周氏深吸口氣,寒聲冷哼:「阿翁那是喜悅嗎?他也擔心這香裡頭有毒物是不是?」

    葉慕賢一聽,急了,扶住周氏的雙臂,將她按坐到坐席上,切切勸道:「之南,你多心了。你要知道,阿宛畢竟沒有正正經經學過調香,不過是自己研製,難免對一些相剋之物不甚熟悉,阿爺讓我瞧瞧也是好意。你放心,阿宛調的戀盞香好極了,不僅沒有相剋,各香料相輔相成,功效極好,特別是那大黃,更是神來之筆……」

    葉慕賢說起香品便眉飛色舞,滔滔不絕起來。只是周氏心中悵然,無心聽這個,生生就給打斷了。

    「既然是好香,那就好,大郎不必再說了。我只要大郎記著當年三弟妹滑胎之事和我們阿宛無半點關係,她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懂什麼?」周氏說著,眼眶便湧上了淚。

    「好了好了,我當然知道那和阿宛無關!之南,別難過了。」葉慕賢瞅著周氏哭得心傷,不免心疼,見暖閣內只有他和周氏兩人,不再猶豫,輕輕摟她入懷,軟語安慰。

    待周氏心緒平復,葉慕賢才繼續說道:「之南,阿爺還與我說想讓阿宛學香!」

    周氏微怔,離開葉慕賢的懷抱,不解地盯著夫君問道:「阿爺這是何意?」

    葉慕賢面露難色,支支吾吾說道:「阿爺的意思是要麼讓阿宛跟我學制香,要麼……」

    「要麼什麼?」周氏難得見夫君如此猶豫,忽覺事情不妙,心跳陡然加快。

    葉慕賢眼波流轉,神情不定,低聲說道:「我若說了,之南,你莫惱。」

    周氏用力點點頭,握著絹帕的手卻不自覺地按壓到胸口,只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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