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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九章 冷暴力有威力 文 / 寂寞佛跳牆

    據說,陳家莊的磨坊半夜裡被人在房門院門上潑了糞,臭烘烘的氣息整整纏綿了三天三夜都不肯消散殆盡,陳大光的婆娘也啞著嗓子站到房頂,整整罵了三天三夜。

    據說,這以後,陳大棒子家的米面都送到鄰村去磨了,不管男女老少,走過磨坊跟前兒,都是歪著臉狠狠的吐一口唾沫兒,不再跟陳大光一家人有隻言片語的交流。

    這些是是非非,都跟山腳下獨門獨戶的這家無關了,家主陳大川,過上了這輩子以來最安靜的日子。

    真的很安靜,媳婦孩子一律視他如無物,出來進去都耷拉著眼皮。

    王氏更是不稀罕丈夫侍候,阿蘭阿草很孝順,把姊妹幾個的鋪蓋全搬到正屋,把親爹的衣裳跟被褥挪到了隔壁。

    阿穗和阿珠就躺在王氏身邊,臉上手上的傷痕纍纍。

    白日裡倒還好過,一到入睡,大姑娘阿蘭就會發惡夢,往往一身汗濕驚叫著醒來……

    內向慣了的女娃兒,其實被自己敢掂著菜刀砍人的行為嚇破了膽,一閉上眼睛,就是噴濺的鮮血迎面潑來。

    如果,阿蘭還知道,在陳家村,自己姊妹們發飆的名頭兒已經傳揚了出去,估計,噩夢會發作的更為厲害。

    儘管阿珠想著法子把小世界裡面的泉水引出來,母親和姐姐們的傷勢好轉的夠快的,這心結兒,卻是幫助解決不了。

    這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兒,阿珠在又一次被吵醒之後,睜著眼睛分析,自家這母親和姐姐們。跟前世的自己的性情很相像,尤其是沒出息膽小怯懦那一部分,如出一轍。

    唯有這樣的歷練打擊,才可以新生。

    至於女娃子的賢惠名聲,誰管它?

    王氏在老宅兒任打任罵。姐姐們吃不飽穿不暖整日流浪在外面,不也沒得著半點兒好?自己前世裡練就了那般高深的忍功,不也在心底裡暗暗的滴血後悔了嗎?

    做事情總是想前想後,誠然更穩妥些,但是,遇到迎頭痛擊躲避無用的時候。還是聽從本心的聲音,痛快應戰最愜意吧?

    所以,這次的流血事件,母親王氏沒埋怨孩子們一聲,相反的。她的母愛的光輝流露的更加徹底,這是她親生的四個閨女,為了保護她,最膽小的也敢掂刀衝向成年漢子,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至於丈夫陳大川,每日裡彎著腰犯罪似的忙前忙後,她也看在了眼裡,但是。這改變不了什麼。

    在母女們被打的遍體鱗傷,甚至腳踏在身上連肋骨都被踩出縫兒來的時候,做丈夫和父親的。選擇的是眼睜睜的看著,只因為,施虐的一方,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和弟媳。

    這樣的夫妻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

    「娘,肚子裡的弟弟。有動靜了嗎?」阿草喜歡把耳朵貼在母親的肚皮上聆聽,雖然她其實啥都沒聽到。

    王氏臉上的笑容漾開。這個苦難的女人,現在從來不叫痛。安安靜靜的養著傷,連湯藥都不肯喝。

    因為,郎中擔心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已經被打鬥損害了元氣,要是再加上止疼的傷藥,就作用在距離肚子最近的肋骨處,怕影響會更大。

    「要不然——這個娃兒先不要了,等治好了身子,再懷——更穩妥些。」

    可是王氏不肯,連帶的,也拒絕了敷藥和喝藥,就這麼乾巴巴的忍著痛苦。

    卻還是能對著女兒們笑得出來。

    「草兒,娘不盼著——生兒子了,再生個像你們的閨女,娘就知足了。」

    睡在一側的阿珠,眼角兒沁出了淚水。

    夜裡,阿珠進到小世界,在母親湖小憩了片刻,等全身的傷痛都減輕了,靠近了湖中心的絳色草。

    重新補足了一片葉子的絳色草,安靜的伸展著葉片,當阿珠的小手指撫上葉脈,絳色草的全身,彷彿都在顫慄……

    「我知道——會很疼——可是——那是親娘——」,阿珠口唇微動,拇指和食指用力,掐斷了絳色草新長出來的那一片嫩葉。

    這一次,阿珠自己的痛感更清晰,手心著火似的乾裂了一般。

    小世界再次暗淡下來,湛藍湛藍的天空不見了,灰濛濛的霧氣瀰漫……

    她乾脆又帶出了小世界裡面的產出,除了一支新生的鐵皮石斛,還保留在湖邊,其餘的粟米和蔬菜野山菇,全部堆在了火炕下面。

    不擔心明日怎麼解釋這些異狀,阿珠心裡很坦實,把絳色草的葉子送入口中,咀嚼的碎碎的,一點一點兒,塗抹在王氏的肚皮周圍。

    暗夜中,王氏似乎舒服的鬆了一口氣,全身的肌肉放輕緩了,甚至還獨自翻了半個身子。

    為了保胎,這幾日王氏可沒敢側睡側躺過……

    隔壁,傳來陳大川輾轉反側的聲音,他睡不好覺兒,被家人孤立的感覺很不舒服。

    這幾日,他搶著進灶房做飯,阿蘭就根本不插手,他趕著黃牛去荒地,連個送行打招呼的都沒有,他回家,沒人倒水遞布巾子。

    這次去摘後院的青菜,連水池子裡的黃金蟒都沒動彈,以往,可是會抬起蛇頭吐吐蛇信子的……

    到底,賣了菜以後,摸著懷裡的銀錢痛下決心,給媳婦孩子買了一盒點心,足足花費了三十二個銅板呢!

    可惜,掛著笑臉送進屋,擱在妻子的炕頭兒,還是沒人搭理。

    「那啥——秀娥啊——我這不是——給你們從鎮子上捎來了點心——嘗嘗嘛,老貴了,你們——吃——」。

    王氏閉上眼睛假寐,阿珠裝睡,阿蘭阿草往門外走。

    意志最不堅定的那一個三姑娘,雙手包的跟粽子一樣,卻還是伸向了點心盒子……

    不過,怎麼小腿肚的肉肉忽然疼了起來?

    阿穗咽嚥唾沫兒,艱難的回頭望一眼妹妹,到底,把粽子手縮了回去。

    這閨女嘴上還沒吃虧,最近有時聽到二姐姐偷偷埋怨,早記在心裡了。

    「爹——給奶家送去吧!給奶長力氣——好來打我們——」。

    剛剛邁步到門口的阿草阿蘭,腳下一個趔趄。

    「噗——」,裝睡的阿珠驟然噴笑,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嘛!

    陳大川可笑不出來,被閨女這麼一搶白,眼珠子立刻就紅了。

    滿肚子要辯解要告饒的話,偏偏嘴笨,倒不出來。

    「你們——我——你們——哎!」一跺腳,一家之主走出去了,差點兒沒把擠在門口的倆閨女給擠倒了。

    阿穗這兩句話沒白白擠兌親爹,後院摘的新鮮蔬菜也捨得給家人吃了,少賣些錢就少賣些吧!留著做種兒的粟米也運到鄰村去一部分,脫了皮兒,煮粥,新米香呢!懸在房樑上的豬肉,儘管割了吃,娘們幾個都補補身子吧,不疼你們,還能去疼誰呢?

    被閨女救治了的王氏,忽然之間就痊癒了,除了腦袋上被幾次薅掉的頭髮,一時半會兒長不出來,所有的傷痕都掉痂康復。

    阿珠也早沒事兒了,四肢著地爬的歡實。

    三姑娘賴炕的原因不是傷患,那是她懶,臉上手上早該去掉包裹了,偏偏捨不得,非要繼續包成大粽子才舒坦。

    曾經被二姑娘拿來做武器的那根干樹枝,被阿珠找來當了枴杖,在院子裡,一步一步努力的學習直立行走……

    父親比原來懂事兒,知道疼人了,那就慢慢兒的原諒他,偶爾,陳大川能得到閨女免費奉送的一張笑臉,和幾個暖心的小動作。

    不過,原先的那種一家之主的威風勁兒,是徹底的被消滅了,王氏和孩子們,已經適應了凡事不再以他的意願作為全家的意願,她們,開始了靈魂的覺醒,就是說,她們把自己,當做與男人平等的人來看待了。

    陳大川提出來的決定,只能成為「建議」,連最小的阿珠,都有可能直接反對,並拒不執行。

    不過,這樣的陳大川還是很開心,最起碼,媳婦和孩子們慢慢兒搭理他了,同桌吃飯時,也不再視他如空氣了。

    女人們脫胎換骨的時候,陳大川也沒閒著呢!

    「明兒,我想送兩頭野豬到鎮子上,家裡留一頭給你們吃,那個——行吧?」

    聽聽,大男人也學會問詢媳婦女兒「行吧?」了!

    王氏現在喜歡看著四個閨女的臉色行事,沒發現有反對的意思,便點了頭:「你看著安排吧!」

    說著話,還隨手遞了一顆剝好皮兒的鹹雞蛋給丈夫:「你自己在隔壁,也得把火炕燒著,阿蘭說那屋冷的跟冰窖似的。」

    陳大川被感動的鼻子都酸了,抓著雞蛋語無倫次:「那啥——沒啥——我一個大老爺兒們,不怕冷——你們女人家,不受凍就行——沒聽村裡的老人說嗎?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

    「嘻嘻——呵呵——」,閨女們都被逗樂了,王氏也抿著嘴笑,這家裡啊,就算是徹底的多雲轉晴,大太陽出來啦,陳大川得到的「家庭冷暴力」,暫時告一段落。

    至於今後還會不會被再次孤立起來,那就要看某個漢子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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