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3章 自由 文 / 水木韶華
次日中午,樂來兮在小銀狐的反覆撥弄下,慢慢睜開雙眼。
窗外,夏日明媚,隱隱約約的,已經能聽見蟬鳴。
「淘氣,你好討厭。」樂來兮不滿,打了個哈欠,再次倒在榻上。
淘氣被無視,很是不甘,再次用爪子撓了撓樂來兮的小臉兒,發出「咕嚕咕嚕」的不滿聲。
樂來兮瞇著水眸,擰了擰淘氣的小耳朵,「我好睏,一邊兒玩去!」
就在這時,坐在小榻上品茶的南榮富嫻再也忍不住,咯咯笑起。聽見南榮富嫻的聲音,樂來兮猛的一驚,在軟榻上打了個滾兒……
「富,富嫻,你什麼時候來的?」
飛霞端著水盆走了進來,「夫人,您要不要起身?快晌午了。」
「快晌午了?」樂來兮猛的打開紗簾,將半個身子探出來,下一秒,從兩個女人既吃驚又羞澀的表情上突然意識到什麼,趕忙紅著臉鑽了回去……
衣衫不整不是問題,關鍵是她的脖子上、肩上、手臂上全是細細密密的那什麼的印記……
「北冥即墨,你個天殺的!這次真是害慘我了!窘死了,窘死了……」坐在軟榻上的樂來兮,捂著小臉兒,不滿的嘀嘀咕咕。
南榮富嫻與飛霞相視一眼,皆捂嘴偷笑。
南榮富嫻清了清嗓子,柔聲道:「姐姐先沐浴梳洗,我在大殿等姐姐。」
「哎!好!」樂來兮歡快的答應,而後將窩在她懷裡的小銀狐推到一旁,怕它生氣。又摸了摸它的小腦袋,「乖哈……等會兒再和你玩兒。」
樂來兮以火箭般的速度衝下軟榻。無奈,力不從心。雙腳剛走了兩步,「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樂來兮徹底窘了,許久也沒將頭抬起,暗暗的把北冥即墨罵上了幾千遍。
飛霞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將她攙起,「夫人,您慢著些,昨日您初次承恩。還不適應。」
呱呱……樂來兮紅著臉,被眼前一臉淡定的飛霞給嚇傻了,腦子徹底凌亂……這還是那個連戀愛都不曾談過的飛霞嗎?我怎麼覺得這麼像飛嬤嬤呢?
神奇的娃子,咱說那事兒的時候能不能不這麼,吃饃喝湯的感覺……
飛霞被樂來兮盯紅了臉,不知所措的道:「夫人,您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啊?」樂來兮回神,搖頭,「啊不!舒服!很舒服!」
啊呸!舒服個大頭鬼!大早上的。我竟然被這丫頭給繞進去了!
樂來兮顧不上面紅耳赤的飛霞,趕忙沐浴、梳洗,半個時辰,清清爽爽的站在了南榮富嫻的面前。
「姐姐。快傳膳,我都餓了!」南榮富嫻沖樂來兮撒嬌,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小肚。
「哎。好的!」樂來兮歡快的與飛霞使了個眼色。
「慢著,飛霞。我要吃鹵和蹄,八寶榛雞。燒乳鴿,哦,七彩燕菜一定不能少,另外,再來一壺溫酒,七嶺女兒紅吧!」南榮富嫻淡淡的甩出自己的菜單,全然不顧已經徹底凌亂的樂來兮。
此時,南榮富嫻的樣子,好像梁山好漢裡的武松,「去!給爺弄壺燒刀子!順便再來二斤牛肉!!」
這麼世界真特麼玄幻了!可悲的是,只是她跟男人睡了一覺的功夫……
見她那傻傻的模樣,南榮富嫻撅著小嘴兒道:「姐姐,吃你一點兒肉,不心疼吧?」
不心疼!當然不心疼!樂來兮的頭搖成了撥浪鼓,吃吧!吃吧!我身上都是肉……
樂來兮小心翼翼的在南榮富嫻身邊坐了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卻被她一把打掉。
「我沒發燒!」她當然明白樂來兮的意思。
倏爾,她的小臉兒笑成了一朵兒花,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確切的來說,是一方帶字的巾帕。
「姐姐,你看,這是什麼?」南榮富嫻將巾帕在桌子攤開。
「休書?」樂來兮驚的叫起,而後迅速的瀏覽一遍,再次驚道:「這是北冥即墨給你的休書?」
「錯!」南榮富嫻打斷了她,「這是我討要的!」不是他給的。
「你傻啊!」樂來兮火冒三丈,「富嫻,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知道休書對女人意味著什麼嗎?」
「別人我不管,對我來說,意味著,自由!」她將自由二字咬的熱別緊。
「什麼自由!富嫻,你瘋了!休書對你們這裡的女人,意味著榮耀、地位、安逸……等等一切,都不復存在!」
「什麼叫我們這裡的女人?」南榮富嫻微微皺眉,須臾,微微點頭,「也是,姐姐不在我們這裡長大,算不得這裡的人,但是,姐姐,這可是你給我說的,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這話確實是她說的,記得有一次她在漪蘭殿喝醉了,胡言亂語的時候順帶著說出的。
「可是,姐姐如今怎麼也把那些莫須有的榮耀、地位、安逸放在了眼裡?」南榮富嫻的話很輕,可是樂來兮聽著,卻像是她的指責。
定了定神,樂來兮認真道:「富嫻,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什麼?不知為何,此時的樂來兮,已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姐姐再看,這是什麼?」南榮富嫻從懷裡又掏出一個東西,撂在樂來兮面前。
家書?「這是……」
「這是我父親的家書。」
「前些日子,我問父親,溫嵐到底去了哪裡,如果他不說實話,我立馬死給他看!」
「後來,父親來了信兒,他說,其實溫嵐並沒有死。當年只是為了讓我死心,他才故意騙我說。溫嵐已經死了。」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樂來兮終於笑了。而後,問道:「好好的,為什麼要突然問南榮將軍這個問題?」
南榮富嫻長長的歎了口氣,「姐姐當時和獨孤先生一起帶兵去了京城,生死未卜……當時我就想,假如姐姐和殿下、獨孤先生真有個不測,我真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是,在我死之前。必須要弄清一件事情,那就是父親當年,有沒有說假話,知道了真相,即使立刻去死,也無憾了!」
這話讓樂來兮無比震驚!
眼前的南榮富嫻讓樂來兮恍惚,這還是那個無論何時何地都柔柔弱弱的南榮富嫻嗎?她變了……變的像一個人……
樂來兮望了她許久,倏爾笑了,倒像是初來這個世界的自己。
說來有些可笑。別人變成了自己,而自己,卻漸漸的更像是這個世界的人。
「可是,富嫻。除了拿休書這條路,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嗎?難道就不可以和離?」
「姐姐你糊塗了!我只是殿下的姬妾,又不是正妻。哪裡有資格和離?」
只有正妻才可以和離……妾,只有被休的份兒……樂來兮心中陡然一緊。眼中神色黯淡下來。
南榮富嫻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自顧自說道:「殿下本來打算與我安排。讓我換一個身份,可是我沒同意,假如我隨隨便便放棄了自己的姓氏,不僅有辱自己,更是對不起整個南榮家族。況且,我不想變得此生都無法與父親相認!」
不愧是將軍的後代,樂來兮突然覺得自己看錯了,南榮富嫻表面上看起來柔柔弱弱,其實,她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女人,也是一個非常聰慧的女人。
她懂得藏拙,懂得退讓,懂得裝弱,而這些表象的背後,她從未放棄過自己的追求與堅持!而你,樂來兮,看起來很強大,其實,你是最脆弱的一個……
不知不覺中,樂來兮拿自己與南榮富嫻相比,越比越覺得自己就是個膽小鬼。
二人說話間,午膳已經備齊。
南榮富嫻不知是真的餓了,還是興奮的過頭,將形象、風度、優雅統統扔在一旁,吃的那叫一個酣暢,酒足飯飽後,她又撂下一個「炸彈」,「姐姐,殿下在王府大街的東頭兒給我買了一處宅子,到了晚間,我就要搬過去了……」
「什麼?富嫻,你要走?」樂來兮不依,「為何一定要走呢?」
南榮富嫻笑了,「當然要走的,我已經不算是王府的人,當然不能再住在這裡……再說,我出去住了,也方便,方便去找溫嵐。」
「就不能多住幾天嗎?」樂來兮不知說什麼好,冒出來莫名的一句。
「早晚都要走的,我知道姐姐想我,不過,咱們離的不遠,坐馬車一會兒子就到,那宅子我上午已經去看過,既寬敞又別緻,我很喜歡。」
原來她今兒是來道別的,樂來兮這才發現一個事實。
「等晚上我去送你,沒有見到我的人,你決不許走!」樂來兮使勁兒的攥著她的手腕,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緒。
南榮富嫻重重的點了點頭,樂來兮這才放她離去。
等她走後,樂來兮倚門望了許久,也沒動地兒。
那神情,看的飛霞、似錦鼻子陡然一酸。南榮主子的秘密,她倆雖說不是門兒清,也算略知一二的,二位主子視她們為心腹,所以,有時候說些私密的話,並未刻意迴避。
按理說,南榮主子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倆該為她高興,可是,一想到南榮主子要離開王府,誰心裡都不是個滋味兒。
想當初,安樂、安康還活著的時候,她們主僕六人玩兒的那叫一個高興,賞花遛鳥兒、望梅賞雪、喂金魚、采棠花、滾湯圓兒、做蛋糕、慶生日、圍著大桌子做姨媽墊兒……
太多太多美好的時光,讓人總忍不住回想。
後來,皇宮經歷了一場隱秘的內亂,每個人的心裡都經歷了一場九死一生的煎熬,如今,兩位主子好不容易才見面,卻又要分離,就連她們二人一想到這裡就想哭,更何況是朝夕相處生死與共的主子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