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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 垂死(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不對,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與他同生共死?」清曇的意識之中彷彿劃過了一道閃電,可是這道閃電還沒將他眼前的迷霧劈開,便有滾滾雷聲呼嘯而來,幾乎就要將他的腦子給震出漿來。

    清曇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雙眼翻白,手裡凝出的刀刃沒有刺入自己的心口,反而掉頭往紫玄的身上刺去。

    距離近,速度快,紫玄又是一副心繫升仙道並且絲毫沒將清曇的實力放在眼中的模樣,於是清曇的這一刀居然得了手,那一團靈力乾脆利落地悉數壓入了紫玄的胸口,跳動著就要爆開。

    卻沒有一絲血液滲出。

    紫玄察覺到了清曇的動作,緩緩地低了頭,俯視著清曇的顫抖瑟縮,嘴角勾了一絲笑意,似乎並不意外。

    在紫玄的視線之下,清曇的神智恢復了一些,頓時覺得自己手裡的這團靈力彷彿一塊燒紅的烙鐵,只想趕快放手丟掉,可是這一刀既然已經刺出,又如何能夠半途而廢?

    於是清曇一咬牙,指尖顫動,這一團靈力直接在紫玄的胸腔之中爆炸了開來,只是爆炸在了另外一層世界之中,繼而清曇按在紫玄胸前的手掌直接從紫玄的身體裡穿透了過去,彷彿那裡本來就該是空無一物,又或者自己的存在,才是屬於這空無一物的範疇。

    清曇好歹也是跟著圓覺見識過了佛國見識過了文先生那怪異的小世界,瞬間理解了如今紫玄與自己的狀態,不由自主地,就扭頭看向了上方的倒懸七層塔,想看看那位存在於勝陽城之中的強大存在——雖然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塊似乎隨時可能壓逼下來的巨大的尖錐般的石頭,正被那顆飛來石托舉在上方。

    那些環繞在倒懸七層塔周圍的銀色河流漸漸地蔓延開來,或者說,原本就存在於周圍空間之中的河道如今也已經顯示了出來,一條條縱橫交錯,以一個完整的自成體系的迴環籠罩了這片大陸,彷彿要將所有的生靈都納入其中,而方才在山崩地裂中死去的人們,他們的魂魄此刻也晃晃悠悠地從地面上升了起來,被那黃泉吸引著,眼見就要遊蕩而去。

    那只一直來回飛舞的火鳳啼叫了一聲,身形瞬間便漲大到足以鋪天蓋地,一團團火焰如花瓣一樣紛紛而下,滲入了那些遊魂體內,那些遊魂起初還無甚反應,但是在進入黃泉之時,竟彷彿一顆顆雷火彈一樣,辟里啪啦地爆炸開來,炸得這整條河道都在劇烈地顫抖,有好幾處河道較細之處,竟已出現了斷流。

    而文先生亦在此時提起了手中的七星龍淵,對著另一隻手中抓握著的龍魂之首用力斬去。

    ……

    單烏識海中那骰盅一樣的空間之中,亦是烈火燎原。

    那些綻放著的紅色花朵此時已經全數變成了一團團的火種,攀附在交織成骰盅的荊棘之上,硬生生地將這骰盅由裡到外燒成了一團火球。

    骰盅彷彿活物一般在火焰中掙扎著,甚至發出尖銳的怪叫,而單烏的手裡亦出現了一柄赤紅的火焰長刀,揮舞著往那骰盅的牆壁之上斬去,終於,在單烏的步步緊逼之下,這骰盅頂部的一處平面水泡一樣地鼓了出來,膨脹又收縮了幾下,顯現出一張人臉來,依稀便是清曇的面目。

    「你這樣做識海會崩潰,你也會死的!」那張臉對著單烏大喊著。

    「總算出來了。」單烏笑道,「放心,我不會死的,真正會死的人是你。」

    「不,你會心痛內疚,並為此恨不得殺了自己的,因為你親手殺滅的將是你生命中最親近的人。」那張臉叫囂道,「你別以為破開這些禁制之後你便會真正恢復以往的一切,這血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簡單,這虛幻的感情以及這絲愧疚會永遠存在於你的心裡,到那個時候,你才會知道自己做了多麼錯誤的一個決定。」

    「這話說得,倒像是一個怨婦。」單烏笑了起來,手裡的火焰長刀遙遙地指向頭頂上的那張人臉,「至親之人,你以為我沒殺過麼?」

    「你……」單烏的冷漠讓那張人臉一時之間竟為之啞然,而週遭的火焰此刻已經在單烏的控制之下,凝聚成了一根根的利刃,順著單烏的長刀所向,箭一般地飛射而出,悉數射在了那張人臉之上,瞬間便將那張人臉給硬生生地砸回了骰盅的牆壁之中,繼而向內凹去。

    有一絲輕微的爆破之聲傳來,一根尖刺終於穿透了這骰盅的牆壁,咻地飛射了出去。

    而單烏此刻手握長刀,貼著這骰盅的牆壁,飛速地跑動起來,摧枯拉朽般地在那已經洩了力的屏障之上開出了一個大洞。

    洞外是一片茫茫虛空,依稀有些星芒閃耀,甚至還有一些淺淡的人形來回飄蕩,那些人形都長著單烏的面孔,此刻發現了單烏所在,立即匯攏而來。

    「都回來吧。」單烏說道,一步跨入了那片茫茫虛空,而那骰盅亦在他的身後轟然垮塌,燃燒的火焰往下方流瀉,化為了單烏足下一條明亮的光帶,似乎正指引著他前方的道路。

    有一個人形此刻已經來到了單烏的身邊,一句話也沒說,只伸手在單烏的肩膀上一拍,便與單烏融為一體。

    單烏的身體微微地發出光來,佇立於虛空之中,一個接一個的人形來到了他的面前,有些人形滿面歡欣,似乎對融入單烏的本尊極為開懷,卻也有的人形神色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麼,更有一些人形張牙舞爪著,毫不掩飾對於單烏的厭憎……

    這些人形都是單烏本性裡的一部分——偶爾的自我嫌棄,偶爾的自我懷疑,或者偶爾的洋洋自得。

    一團銀亮的光芒不知何時飄蕩在了單烏的身旁。

    「你要再不出來,我可就動手了。」如意金的聲音傳出。

    「有勞了。」單烏笑著說道,「這時機還好麼?」

    「再好不過了。」如意金開心地笑了一聲,「好久不見,居然真有些想你了。」

    這一片茫茫虛空瞬間便從單烏的眼前淡了下去,單烏睜開了眼睛,抬頭看向了正懸在自己頭頂上的,那顆彷彿夜明珠一樣的飛來石。

    「就讓我來看看這升仙道,與我這不死之身,究竟有什麼關聯吧。」

    ……

    就在單烏睜眼的同時,黎凰剛剛好摸到了那一片黃金陣盤的邊緣,在重壓之下躲過那些滾落的巨石並不是容易的事,她的形容已經有些狼狽,髮絲散亂,氣喘吁吁。

    耳墜上的如意金則在此時跳動了一下。

    黎凰的動作立即就停住了,隨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亦有狂喜湧上心頭。

    「他自己掙脫了清曇那傀儡之術!他果然是早有計劃的!」

    「太好了,看來我的選擇依然沒有錯。」黎凰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了那黃金陣盤中央——單烏仍然被困在地面無法動彈,而黎凰卻覺得頭頂上那倒懸七層塔根本就不是個什麼事兒了。

    「只要跟緊這個人不被拋下,我想要得到的一切都會得到!」

    ……

    依然是同時。

    清曇的瞳孔突然擴大,一雙眼睛霎時間漆黑一片,竟與紫玄的眼睛有了那麼一分類似。

    而清曇的手亦在此時伸出,直接抓住了紫玄的身體,抱著他一起往這黃金陣盤的中央撞去——在單烏與清曇所立之地的中間,是那些歌舞不休的小道姑們。

    升仙道的開啟就在下個呼吸之間,紫玄抬著頭看著那倒懸七層塔,根本沒空理會與自己已然處於兩個世界的清曇,故而他完全沒有料到清曇此時的發難,被清曇牢牢地抱住,而他剛想發動自身的能量將清曇震開,清曇卻已經乾脆利落地整個身體都直接爆炸了開來。

    天魔解體,只要知道了大致的原理,那麼不管是什麼力量或者什麼人都可以使用,甚至都不需要太多時間的是修煉與熟悉。

    而對於清曇來說,此時施展這天魔解體,已經不單單是單烏反向控制所下的命令,而是真的對紫玄充滿了憎恨——單烏那麼多次死而復生生而復死對他的心境所帶來的重創,讓清曇真正發自內心地想讓紫玄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清曇在發現自己能夠抓住紫玄的時候,直接就張口對著紫玄的臉咬了下去,牙齒深深地陷進了紫玄臉部的肌肉,繼而身軀爆炸,於是這兩顆因為清曇的咬緊牙關而無法分開的頭顱,就這樣在半空之中劃了一條弧線,骨碌碌地滾到了單烏是身旁。

    一名積年上師靈力自爆的威力足以讓這片黃金陣盤上清空一片,於是那些小道姑們就這樣紅顏薄命香消玉殞了。

    陣盤之上被糊上了一大片亂七八糟的血肉,懸空在天頂上的倒懸七層塔微微地歪斜了那麼一點。

    單烏的手裡一團銀亮的光輝亮起,繼而潑灑開來,那些將他捆縛住的黃金鎖鏈被一股腦兒削斷——這一刀幾乎毫無停頓地轉了個弧線直直地衝向了上方的那塊飛來石,在那石頭中央留下了一條豎直的刀痕。

    文先生手裡的七星龍淵,也剛剛好將那顆龍頭給齊齊整整地切了下來。

    那條一直往復回轉的黃泉河流,在幾處頗為關鍵的節點之上悄然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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