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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回 摩呼(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兩個意識,永遠都不可能完全一致。

    於是在這兩條蛇因為意見不同而產生的短暫僵持之中,單烏撲在了摩呼的腳下,而那桿長笛仍停滯在半途。

    「活捉的價值明顯更大。」老大遲疑了片刻開口說道,「我們抹滅了摩呼的意識,正需要一個大功勞來證明你我的價值。」

    「也許這正是此人的算計。」老二反駁道,「從他出現開始,我就覺得我們似乎是在被他牽著鼻子走,只有他真正死了,我才能安心。」

    「你覺得真的會有人能承受住我這蝕骨之毒,只為了偽裝一個半死不活麼?」單烏身上的坑洞仍在擴大,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阻礙的樣子,衣衫破爛而露出來的背脊上,一根根掛滿了黑斑的白骨已經清晰可見,甚至連骨頭之下仍在顫動卻難以抵抗萎縮的內臟,都展示在了這兩條蛇的眼前——這一切都在證實著老大的所言不虛。

    「這麼說吧,雖然摩呼是因為你我的存在才成為了八部天龍,但是你我畢竟非人,我並不認為那些和尚會繼續供奉你我,並祈求你我繼續承擔他們的守護神靈。」老大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說的是讓彼此都不怎麼開心的實話,「更何況,我們需要做的,只是盡快將他交給那些和尚而已,只要他離開了我們的視線,不管做出什麼都不關你我的事了。」

    「而我們在這裡僵持的這段時間,早就足夠你我帶著他出去交差了。」

    「……好。」老二思考了一下,也覺得要為自己這多疑的念頭浪費時間著實不值,於是順從了老大的意見,而摩呼手中的長笛,也回復了無害的模樣。

    蛇老大點了點頭,繼而摩呼往後退開了一步,那些四散的雲霧倏地匯聚成團,將單烏給團團包裹了起來,並平平托起,剛好就在眼前兩尺左右的距離。

    摩呼之前將這座寶塔完全封閉的禁制也在此刻緩緩開啟。

    單烏身上殘存的靈力波動終於一點一點地平息,或者說消失殆盡,只留下了一副屬於凡人的軀體,苟延殘喘般發出微弱的呼吸心跳之聲。

    「看吧,他的確已經到極限了,我的毒液甚至都找不到靈力可以燃燒了。」單烏的肉身狀態通過那些雲團反饋給了摩呼,於是蛇老大開了口,「想將他活著送到方丈面前,搞不好還得給他一些解藥才行。」

    蛇老二點了點頭,微微縮起了身子,在蛇老大的旁邊做出一副順從的模樣來。

    而單烏身上的那團雲霧也隨即跳動了起來,雲霧中的一些東西滲入了單烏的肉身,那些不斷擴展的創口因此得到抑制,甚至連單烏的呼吸都因此而變得平順了起來。

    卻突然有一絲瘙癢附著在了蛇老二的下頜骨上。

    那是有人在說話的聲音——這聲音的針對性是如此之強,直接附著在了蛇老二用以感知外界聲音的器官之上,使得蛇老二不由自主為之一驚。

    那被壓縮到有些尖細的聲音只說了一句話:「你活了這麼久,只怕從來都沒有真正擁有過自己的身體吧。」

    這句話對蛇老二的殺傷力,並不弱於之前單烏對摩呼所說的那一句挑撥之語,以至於蛇老二在愣過之後,竟有些心虛地不敢將自己聽到了聲音這件事告知蛇老大。

    這聲音在響過這麼一遍後便消失不見,蛇老二回過神來,偏頭看向單烏,只覺得這必然是他在說話。

    ——可是這擺明了已經奄奄一息的一個人,又能有什麼手段將聲音壓縮成束,並在蛇老大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對自己說上這麼一句話呢?

    「可惜,如此低劣的挑撥離間,又怎麼可能真正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蛇老二存了報復的心情,於是單烏身上的傷勢,居然又反覆了起來,而單烏斷斷續續的每次眼見就要死透卻又回轉過來的呼吸,讓蛇老二頗有一種戲弄獵物的爽快之感——當摩呼的意識還在的時候,自己可是沒有機會這樣子玩弄獵物的。

    ……

    眼見著寶塔上的禁制即將完全打開,蛇老大的心情有些放鬆,於是摩呼身上的護身佛光也漸漸就淡了下去——始終維持住那樣高強度的防禦,便是護山羅漢,多少也會覺得有些吃力。

    同時,蛇老二正沉浸於反覆折騰著單烏的樂趣之中,並享受著自己手裡捏著他人性命的爽快之感。

    一條銀色的絲線,頂端帶著一點如同紅寶石一般的微光,如同閃電一般射出,繞過了摩呼的脖頸,對著他脖子上面,那兩個被蛇老二咬出來的傷口刺了進去。

    而圍繞在單烏身上的雲霧在這個時候也被一股突然爆發開來的靈力衝散,一團火焰重新包裹了單烏的身體,那些將他的肉身侵蝕得千瘡百孔的毒素在火焰之下被逼退,創口來不及癒合,但已經顯現出了鮮紅的血色。

    摩呼雙眼猛地睜大,一雙眼球如金魚一般突出了眼球,隨即噗地一聲爆開,繼而他的七竅之中,同時噴出了火光。

    兩條蛇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光驚得嘶嘶亂叫,口中毒液對著單烏劈頭蓋臉地就噴了過去,同時摩呼身上的佛光亦十分努力地想要亮起。

    「我一直在等你們給我來個痛快。」單烏的語氣裡頗有些咬牙切齒,「卻沒想到你居然已經玩上癮了是麼?」

    單烏的手上附著著一層銀色的金屬,直接穿過了那層毒液,捏在了蛇老二的七寸之處。

    「我本來也可以給你個痛快的。」單烏的手指漸漸收緊,卻始終沒有真正要了那蛇老二的命,而蛇老大拚命想要控制摩呼的身體壓制住那團火光並反擊,卻沒想到摩呼只是在他的命令下微微一抬頭,便是一陣喀拉喀拉的骨骼折斷之聲響起,繼而單烏揪著蛇老二用力一甩,竟硬生生地就將摩呼的腦袋給揪了下來。

    摩呼的頸椎之上,一團銀亮的光芒迅速地收回到了單烏手掌上的金屬之中。

    蛇老大大驚,張口就要對著單烏的門面繼續噴出毒液,卻沒想單烏一甩手,就將那兩條蛇所在的人頭直接砸在了不遠處已經東倒西歪了的書架之上。

    摩呼的肉身仰面倒去,而單烏喘著粗氣,腿腳發軟,竟也直接坐在了地上。

    身上的靈力火焰漸漸熄滅,單烏的傷勢癒合了足以致命的那一半,只在創口的邊緣留下了那種篝火熄滅後的灰燼會殘餘的點點火星,仍在努力地復原出新的肌肉與皮膚。

    單烏默默地喘了口氣,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

    沒有靈石,也沒有補充靈力的藥丸,所以他的靈力回復得著實有些緩慢,而他剛好被圓覺清曇等人教會了一種可以讓他的靈力在極短的時間裡回復完滿的方法——只要自主地死一回就可以了。

    這並不是多麼複雜的事,單烏只要亮出如意金,對著自己的心口來上一刀就可以了,但是不知為何,單烏就是不願意把自己的性命如此隨意地解決在自己手中。

    於是,一邊是清曇在瞭解了單烏眼下情況後當機立斷的命令,另一邊是單烏抗拒著自我了斷的本能,單烏陷入了一種頗有些漫長且怪異的糾結之中,並等到了摩呼的歸來。

    ——似乎對於死在別人手中這件事,自己就少了那麼一點抗拒之意。

    於是單烏幾乎是有些惡意地撩撥著摩呼或者那兩條蛇的怒火,甚至放過了一些可以反擊的機會,只希望他們能夠當機立斷地解決自己,到時候,自己一定會給他們一個驚喜的。

    卻沒想明明對方只要反手一刀就能解決的事情,卻因為那兩條蛇的意見不一,而讓自己苟延殘喘了下來。

    於是單烏只能在那半死不活中,努力壓搾著自己體內所剩無幾的靈力,終於在自己的存在被曝露之前,湊合出了那真正意義上的全力一擊。

    而這一擊之後,單烏的靈力甚至連自己肉身的傷勢都無法恢復,換句話說,他現在的狀態,真的就只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了。

    「還不如一開始就拼,或許還少受些罪。」單烏默默想著,抬起頭來,看向那書架的旁邊。

    那兩條蛇連著一顆殘破不堪的只剩表皮和骨頭的人頭,此時同樣也在艱難地蠕動著,想要將腦袋指向單烏,將自己那滿是怨氣的毒液噴到單烏的身上。

    ——蛇的性命本就足夠頑強,哪怕是最普通的蛇,哪怕只留下了一個腦袋,也可以苟延殘喘上將近一個時辰。

    單烏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癱倒的摩呼的軀體,有氣無力地對著那兩條蛇說了一句:「其實這人的軀殼還能用,你們有誰想要活下去的,我可以將那位的腦袋弄上去。」

    「你說什麼?」那兩條蛇聞言,俱是一驚。

    「我認得那個將你們變成這樣的人。」單烏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們這副身軀都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眼下這條件倉促,我靈力枯竭,你們的性命也在一線之間,所以,我只能保證你們當中的一個,能有這個活下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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