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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九回 殺與救 文 / 燕雲小阿摸

    那顆屬於紫霞山宗主的太歲腦袋,光禿禿,圓滾滾,眉目細長,寬鼻闊嘴,看起來彷彿是一顆巨大的佛頭頂在了紫霞山的山頂上,同時那顆頭的嘴角居然還帶著淺淡的笑意,俯視著下方四處亂竄的人群,一派廟宇裡菩薩佛主雕像笑看芸芸眾生的架勢,倒是比清涼山的那些個和尚還要像樣一些。

    一些人在山體的震動之中灰頭土臉地從崩塌的隱秘之地中跑了出來,而圓慧等人以及站在鶴鳥上的清蝠,都已經擺出了嚴陣以對的架勢,多少讓人恢復了一些信心。

    「太歲本為無知無覺之物,為何會變成如此形貌?」圓慧唸了一聲佛號,站到了清蝠的身邊,似在徵求意見。

    「眼下局面雖未明朗,但已不容退避,只能拚死一搏,若僥倖得勝,這棵太歲,當為諸位共有。」清蝠接口道,直接立下的許諾,實實在在地勾引起了眾人拚死一搏的心思。

    ……

    清曇圓覺等人根本就沒有理會紫霞山這山崩地裂的動靜,他們一行人此時已經踏上了通往同舟山的那條鐵鏈,有圓覺指點,這條路上的陷阱,輕輕鬆鬆地,便被圓真一一破除。

    「紫霞山立派之時,收容天下殘缺之人,此等善舉,我清涼山自然會對其有所關照,可是卻未曾想過,世事流轉之後,這紫霞山居然會變成此等模樣。」圓真對清曇解釋了一句,卻根本打消不了清曇亦步亦趨中越來越盛的心驚肉跳。

    可是偏偏圓覺總是若有似無地關照於他,讓清曇就算想要離開這麼一群和尚的包圍,也變得幾乎不可能了。

    「他們到底想要留我做什麼?」清曇再蠢,此刻也能看出這些和尚要自己與他們一起行動,根本就不是為了與中桓山同分一杯羹——這是一種變相的挾持。

    鐵鏈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團扭曲的人形,疾速向著眾人前來,圓真大吼一聲,禪杖前揮,硬生生地與那人形撞在了一起。

    好像打在了一團粘性的泥團之上,禪杖的前端在與那人形接觸的剎那,立即被黏附纏繞,隨即,那禪杖的頂端便彷彿被壓傷了千鈞重擔,直接壓制住了圓真更進一步的動作。

    那無骨之人如同一條蛇一樣死死地纏在圓真的禪杖上,硬生生地靠著那一身皮肉對抗著禪杖之上流轉的佛光所帶來的傷害,同時蠕動著腦子,將一張臉展示在了這群和尚面前。

    那張臉甚至還努力地依靠著肌肉撐出了形狀,就差直接用筆在那張臉的旁邊,寫上「朱瑱」二字了。

    「你們這些和尚,掠走我黃天嶺的孩兒們,究竟意欲何為?」朱瑱開口說道,死死糾纏著那根禪杖,圓真甚至依稀感覺到,有一股越來越大的壓力,正在試圖將這禪杖的杖頭,從自己手裡這根銅棍之上硬生生地切下來。

    「渡往極樂,免受這人間苦痛。」圓真坦然說道。

    「撤手!」朱瑱冷哼了一聲,無骨之軀糾纏著圓真手中的禪杖就要往外拽去,巨大的力量讓圓真難以抵抗,竟被整個兒掀翻了過去,要不是他的雙手依然死死握住了禪杖的尾端,只怕眼下已經落進了鐵鏈之下的雷雲之海之中,化為飛灰了。

    鐵鏈之上空間有限,四周都可感受到那雷雲之海帶來的沉重壓力,而同舟顯然做過手腳,原先那些能讓人如履平地的雲台始終未曾出現,因此,其他人就算想要出手相助,一時之間也施展不開。

    與之相反,朱瑱沒有了骨頭,但是一身筋肉卻更為靈活強大,一頭糾纏在鐵鏈之上的時候,其餘的部分左右搖擺揮灑甩動,全無半點滯礙,可以說是佔盡了優勢。

    圓真就這樣被甩來甩去,眼見時間拖延下去事情便會越來越危險,圓覺冷哼了一聲,大步上前,直接對著朱瑱甩動的腦袋一掌拍去。

    朱瑱冷哼了一聲,全然不將圓覺的進攻放在眼裡,甚至還用腦袋對著他的手掌撞去,卻沒想一抬頭,圓覺那漲滿了風的大袖子裡,突然飄出了一面銅鏡,剛好映出了自己那張沒有骨頭附著於是扭曲得幾近一灘爛泥的臉。

    鏡中存在有另一個世界,漆黑,冰冷,寂靜——這面銅鏡正是徹地鏡。

    朱瑱的魂魄沒能被直接抽出,但是也在徹地鏡的映照之下狠狠僵直了片刻,繼而一團黑影直接籠罩在了他的面門之上,而圓真趁著這個機會終於借力跳回了鐵鏈之上,隔著朱瑱與圓覺相對,同時手握禪杖,憋紅了臉,竟是想有樣學樣,將朱瑱也從那鐵鏈之上拔起,也讓他感受一下那片雷雲之海上方的壓力。

    圓覺輕描淡寫地收回了手,後退了一些,那面銅鏡消失在他的袖口,除了首當其衝的朱瑱,並沒有任何人看出端倪,只覺得圓覺這一掌足夠巧妙,給圓真帶來了喘息的空間,這場中形勢,也因此扭轉。

    朱瑱的意識還沒有恢復,圓覺此時已經開了口:「不要浪費時間了,某些時候,殺人亦是救人。」

    圓真應了一聲,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凝重,而那禪杖之上,佛光雖然仍在閃耀,卻已顯示出了一分肅殺之意。

    朱瑱的身體裡似乎突然出現了兩個人,一左一右開始拉扯著這副無骨之軀,看起來簡直是想硬生生將這副軀殼拉斷,動靜大得讓剛準備出手的圓真有些愕然,而就在圓真驚訝地抬眼的那一剎那,圓覺的視線已經投注了過來,其中隱隱威脅之意——似乎只要圓真接下來的這一手做不漂亮,圓覺便會親自出手,將圓真給丟到下方這雲海之中。

    圓真大喝了一身,身上氣勁鼓脹,撐得僧袍片片碎裂,而那禪杖頂端,亦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似乎當中那尊佛像活轉了過來,捏著降魔印的那隻手對著糾纏於其上的朱瑱便是一掌按去。

    看起來彷彿是禪杖的頂端突然出現了一隻泛著金光的巨大手掌,一巴掌便將同樣也在醞釀著大招的朱瑱給攔腰拍斷,殘缺的軀體一左一右從鐵鏈之上落下,雷雲動盪了片刻,便將其徹底吞沒。

    似乎有一股小小的羊角風在這條鐵鏈之上轉悠了片刻,將圓覺僧袍的袖口吹得鼓鼓囊囊,轉眼之間動靜平息,這鐵鏈之上,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有人搶走了朱瑱的魂魄。」清瑤皺眉道,「是那個拿禪杖的武僧?」

    「不,在朱瑱肉身湮滅之前,這魂魄便已經被人盯上了——確切地說,是在那個圓覺和尚出手的時候。」同舟盯著水鏡回答道——朱瑱的魂魄是他一心想要送給清瑤的大禮,自然會上心。

    「而且,我感受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氣息。」同舟皺著眉頭來回踱了兩步,似乎是在回憶,卻在視線轉到單烏的身上時,恍然大悟,「是了,徹地鏡,當初是這小子送給我的。」

    「徹地鏡?是了,的確是這東西的氣息。」清瑤臉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來如此。」同舟突然停下了身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徹地鏡當初為李辰那個小子所掌,而後徹地鏡中鬼王現身與圓覺爭鬥,同時直接抹殺了李辰的性命,將他也變成了一條冤鬼……我雖然派了兩人前去取鏡,但是後來慌亂之中也無法顧及,想來多半是失敗了,所以,最後能夠得到這徹地鏡並且還能用起來的人……」

    「圓覺,被鬼王奪舍後的圓覺。」清瑤肯定地說道,她也已經回憶起眼前這個指揮若定的胖和尚與當初那囉嗦煩人讓人甚至都懶得多看一眼的遊說之人之間的差別——再精彩的奇遇再艱難的成長,也不如奪舍兩個字能解釋得通。

    「鬼王都入了清涼山,難怪這些和尚們的裝腔作勢越來越讓人噁心了……」同舟不免唏噓,「不過,這事情也的確是越來越精彩了。」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拿出點貨真價實的本事,來恭迎鬼王駕到呢?」

    ……

    朱瑱的湮滅讓一群和尚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圓真雖然心有疑慮,卻仍被這種氣氛感染,而放棄了思考自己心裡的那點不安。

    「諸位小心,麻煩仍未過去。」圓覺突然開口提點了一句,繼而眾人便已發現下方的雷雲已經不再平靜,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那雷雲之下興風作浪,想要將那片雷海給掀到鐵鏈上空,好將這一群和尚給來個一網打盡。

    鐵鏈周圍的壓力陡然增加,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一道雷電從側方竄起,直接抽在了圓真手裡持著的禪杖之上。

    「小心!」圓覺大喝一聲,足下金蓮綻開,瞬間便將他自己以及一旁的清曇給捲了進去,將那些四面八方圍繞而來的雷電摒棄在外,其他人也都是各展神通,意圖與那片雷電抗衡一二,只有首當其衝的圓真,整個人似乎被那雷電通過手中禪杖直接捆縛在了這根鐵鏈之上一般,完全無法動彈,甚至連甩脫手中的禪杖都做不到。

    於是在所有人都無計可施的注目之下,圓真幾乎是瞬間就已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焦炭,繼而燃燒出一團火光,那根好不容易圈了足夠的怪物而大功告成的禪杖,也從那一團火焰中脫離出來,於雷電之中載浮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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