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回 獸圈混亂(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這也不是。」單烏一甩手,將那肚子被咬開的水貂扔到了地上,偏頭看了一眼自己肩上被毒液燎出來的水泡,一團火焰在創口之上燃起,轉眼之間,竟是連同後背的那道傷口也一起消失了。
地面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妖獸的屍體,就連最開始的那只鶴鳥也已經少了一截脖子身首異處,這些妖獸中有不少的內臟已經化為血水,可是表皮之上,依然可以看出那一個個被撕咬過的創口。
還活著的那些妖獸明顯感覺到了危機,那些蜂子們十分努力地在花樹之中飛舞著,刺激著那花樹的香味,意圖依靠其鎮定凝神的功效來制止這場殺戮。
白狼的喉嚨裡咕嚕咕嚕地響了幾聲,似乎是在與活著的妖獸進行交流,隨即,這些妖獸便圍繞著單烏緩緩移動,聚集到了一個方向。
單烏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妖獸膽怯但是仍想奮力一搏的姿態,眉宇之間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態。
那白狼發出了一聲長嗥,率先往單烏的左側撲了過來,那巨蟒緊隨其後,看起來是想包抄單烏的右側,雙方之間已是有了配合,其他那些蜂子以及甲蟲蜥蜴之類的小妖獸,此刻也已振翅向著單烏不要命地衝了上來,似乎是領悟到如果此時不跟著一起拚命,那麼大家都有可能被單烏一個接一個地咬死。
狼牙已經起不了作用,被單烏隨手拋開,繼而他攤開雙手,兩團火焰從他的掌心躍起,並於他的舉手投足之間,撐開了一張火網。
白狼正對著單烏的左手撕咬上去,而巨蟒在半空之中突然翻轉了身形,將那一條蛇尾對著單烏的右肩就狠狠地抽了下來,這兩個妖獸掀起的勁風讓單烏的火網有些潰散,而讓單烏更加有些意外的是,雖然三昧真火已經明確地燒在了這些妖獸的身上,他們卻沒有如之前一般翻滾著逃開——撲面而來的壓力,依然足以讓單烏直接翻滾著撞到牆邊。
「是真的在拚命了啊。」這些妖獸不要命的舉動讓單烏的出手微微有些遲疑,可這當口又哪有功夫來讓他遲疑的?於是單烏雖然千鈞一髮之際收回了左手,避開了白狼的那一記撲咬,卻實實在在地被那巨蟒的尾巴抽在了肩上,於是喀拉喀拉的骨裂聲傳來,自己的半邊身子坍塌了下去,那巨蟒的尾巴卻也被三昧真火燒得直接見骨。
巨蟒的尾巴成功地將單烏的火網給攪散了大半,那些蜂子蜥蜴對著這些空洞破綻之處便湧了上來,雖然其中仍有不少被火焰燒得翻滾了出去,但是這一波的衝擊,成功地將那巨蟒得到的成果給進一步擴大。
單烏一頭一臉的血,直接翻滾了出去,於半空之中劃了一個弧線之後,毫無反抗之力地撲通一聲,落進了這獸圈中央一個小小的水塘之中。
單烏的眼前一片水花亂濺,水流混著血腥味道直接湧入了他的口腔胸肺,阻塞得他一時之間竟難以呼吸,而那些蜂子蜥蜴的衝撞讓他的肉身受了更多的傷害,甚至有了好幾個幾乎洞穿了身軀的血口子,骨骼內臟說是四分五裂也不算過分,行動能力因此而喪失,只能連掙扎都沒有地往水塘底部沉去。
單烏依稀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是陷進了水底的淤泥之中,身子底下都是軟軟的黏黏的使不上勁的堆積物,可還沒容他有更多的思考,身下的那些淤泥突然頂著他往上一竄,嘩啦一聲破開了水面。
水面的光芒晃得單烏有些眼花,於是他眨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便已經變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有無數地尖刺壓逼在他的身軀之上,毫不留情地往內刺入,這些尖刺甚至來回碾磨著,硬生生地將他的手腳,身軀,切成了收拾不起的血漿,肉塊。
……
白狼和巨蟒有氣無力地匍匐在水塘邊上,連同那些僥倖生還的其他妖獸,一群動物直勾勾地看著水塘中間,單烏落水之處,「嘩啦」一下竄出水面的只有兩瓣鋸齒狀花瓣的碩大花朵,並眼睜睜地看著那花朵「啪嗒」一聲合攏,將深陷在花蕊之中的單烏給包裹了進去。
那花苞之下,緩緩地冒出來一雙眼睛,接著是個完整的腦袋,繼而是一個小小的不成比例的身子。
——是吃掉了昆霆的那個怪獸,而這群妖獸的合力一擊,竟是想將單烏給推進那怪獸的嘴巴裡。
怪獸的腦袋飄在水面上,仍然不斷蠕動著,似乎正在將單烏給細細咀嚼吞嚥。
圍在岸邊的妖獸似乎都鬆了一口氣,白狼和巨蟒整個兒就癱軟了下來,那些還有餘力的蜂子上下飛舞,慶幸著自己的劫後餘生。
而就在這獸圈之中的氣氛雖然慘淡但是仍漸漸恢復往日的祥和的時候,那飄在水塘中央的大腦袋,在一段時間的靜止之後,突然裂開了一條縫。
起初只是一條細細的血線,岸邊的妖獸都沒在意,繼而那大嘴巴啪一聲往兩邊分開,包在內裡的滿滿的血漿嘩啦一聲傾瀉而出,瞬間便將這水塘以及旁邊的水道都染得通紅,而那大嘴巴的小怪獸無力地在水面上漂浮了片刻,緩緩地就沉了下去。
岸邊的妖獸猛地繃緊了神經。
在這些妖獸本能的直覺中,這緩緩平息了的水面,寂靜中隱藏著難以言喻的危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一片赤紅之中,緩緩浮現了一片陰影,繼而漣漪蕩漾,一個讓那些妖獸們恐懼得幾近發狂的身影,正一點點地從那水底現身而出。
……
單烏的腳尖輕輕地點在那水面之上,一層薄薄的火焰恍若實質一般將他托起,岸邊的妖獸有的倉皇後退,也有的就此做出了五體投地的求饒的姿態,但這一切都並沒有在他的眼中留下什麼痕跡。
單烏的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的右手手臂,那上面纏著一圈彷彿護腕一般的金屬,上面甚至有水流一般的精妙花紋——這個護腕始終存在在他的手上,哪怕自己從粉身碎骨中重生,這一點都未有改變。
單烏想不起來這護腕的來歷,但是他覺得自己似乎知道該怎麼操縱這團金屬。
……
骰盅之中,花開花謝。
「有沒有覺得紅色的花朵似乎越來越多了?」有一個聲音低低地附著在單烏的耳邊,卻並沒有另外一個單烏身形在這骰盅之中出現。
「嗯。」單烏點了點頭,他雙手捧著的一團火焰,似乎比之前更黯淡了些許。
「聞到血腥味了麼?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了麼?」那個聲音依然在念叨著,似乎有微風隨著他的話音起落而盤旋,將單烏手中的火焰吹得時明時暗。
「這是多麼美妙的氣味,與你手中火焰是多麼的相得益彰,只有它們會讓你感到愉悅,感到幸福,你該追隨它們,並為此奉獻出你的一切……」
「所以,你到底是誰?」單烏猛地抬起了頭,打斷了那個聲音的喋喋不休。
「你不是我。」單烏的聲音斬釘截鐵,「雖然之前的一段時間之中,你都裝作是我。」
「啊?居然這樣就被發現了啊。」那聲音依然左右飄忽著,「可惜,你傷不到我,我卻可以改變你,在這片空間徹底崩裂之前,將你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為什麼這片空間要崩裂?」單烏捧著火焰站起了身,四下張望著,想要捉住那聲音的來源,卻無能為力。
「這世上真的存在永遠不會改變的事物嗎?」那聲音輕笑道,不再偽裝出單烏的語調,但也是單烏覺得陌生無比的存在。
「你一直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團火焰,可你真正知道,這火焰意味的是什麼嗎?」
「無源之火,終將熄滅。」
「或者歸於死寂,或者一朝絢爛,世間萬物之終局,莫不如是。」
「這些話,不都是當初你說給我聽的麼。」
……
單烏手腕上的那團金屬,貼著他的手掌緩緩蔓延,並在指尖上成就出了一片薄薄的刀刃,就好像那白狼的利爪。
那白狼伏在地上,膽戰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類的變化,而在看到那利爪出現的時候,終於沒能壓抑住心中恐懼,從那岸邊一躍而起,對著單烏撲了過去。
——不管是死是活,都好過這寂靜無聲前路不明的煎熬。
單烏的手腕翻轉,斜斜揮出了一道月牙,從那白狼的下頜切入,直接削掉了那白狼的大半個腦袋,頸腔中的熱血飛濺在單烏的身上,而那濃烈的腥味之中,依然沒有單烏想要追尋的氣息。
於是單烏的視線,終於落到了岸邊殘存的那些妖獸身上。
他開始在水面上奔跑,身形幾乎是瞬間消失在了原地,那條巨蟒還大張著嘴維持著驚訝的表情,便已被單烏直接切斷了腦袋。
那巨蟒的腦袋高高地飛起,幾乎橫越了大半個獸圈,撲通一聲落在地上的時候,甚至還往前轱轆轱轆地滾了一段距離,最終,停在了一雙寶光流轉的登雲履之前。
一些混合著血液的泥漿被那蛇頭濺起,輕鬆地被那登雲履上寶光彈開。
……
清曇打開了獸圈的門戶,看到的正是這蛇頭騰空,以及那屍橫遍野的景象,於是他的臉色霎時間一片慘淡。
而這慘淡之中,卻莫名地又有了些期待。
——那位高人當初說的是「時機未至」,便意味著話未說絕,那麼這種變故,是不是正昭示著所謂時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