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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回 本能(上) 文 / 燕雲小阿摸

    黎凰有些沉默地坐在梳妝鏡前,鏡中容顏依舊,眉頭卻佈滿了陰雲。

    在得知文先生的所在之後她便動心想要前往一探,沒想到剛出城就被天聾地啞兩個人盯上了,一副要將自己立斃當場的架勢,而黎凰畢竟只是個仙凡之界都未能跨過去的小道姑,當即縮回了永安城,再也不敢露頭。

    而在探知那兩人可能是紫霞山的上師之後,黎凰立即想到了這或許正是單烏給出的警告——將大鬧紫霞山之事嫁禍給自己,並以此威脅自己不要亂動不該動的心思,不久之後傳來的銅山關的戰報,昆霆李辰那明確喪命的訊息,同樣也讓黎凰心驚膽戰。

    黎凰紛亂的心思在這些事後漸漸平息了下來,她不得不開始思考,連單烏都可以將自己的性命輕易拿捏在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資格有膽量,冒著可能白白送命的危險去與那傳說中的文先生見面?自己是不是真有資格,繼續在這修真之路上走下去?自己是不是的確自視甚高了?

    ——沒有一個人會心甘情願地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及沒前途的。

    「而且最近的勝陽城……我到底要不要繼續指望那個小子?」黎凰形容糾結,她眼前的梳妝盒裡裝著被封印的那團如意金,而她正遲疑著要不要解開封印,再一次聯繫上單烏。

    而黎凰正忐忑間,突有侍女來報,有中桓山來客,意圖與黎凰見上一面。

    ——自雙角金蠶取代真正的魏藍英,而單烏亦離開永安之後,幾次三番地有人前來竊取傳國玉璽,使得皇宮中的守備是愈發森嚴,就算是那些上師想要見誰,如果不希望觸動禁忌落了面子的話,也得老老實實地走皇宮正門通報而入。

    「清曇上師?有事不與那雙角金蠶談,找我作甚?」黎凰眉頭微皺,深深地看了眼前那梳妝盒一眼,起身,袖子在那妝台上一拂,便將那梳妝盒送進了幻陣之中。

    ……

    一處偏殿之中,黎凰推門而入,不意外地看到了負手而立的清曇,同時發現了他身邊站立著的一個被斗篷從頭包到腳的外人。

    「弟子黎凰,見過清曇上師。」黎凰風情萬種地行了一禮,同時偷眼眼看向那個面目被遮掩之人,隱隱的熟悉感讓她的心跳有些加速,似乎會有什麼不祥的事情發生。

    「你可真是選了個好地方啊,只要呆在這永安城中,魏王的羽翼之下,不管是誰,對你都是束手無策。」清曇感歎了一聲,方才緩緩回轉過身來。

    「清曇上師說笑了,我滯留於永安城中,還不是為了中桓山在凡人世界中的勢力?」黎凰輕笑了一聲,直起身來,並沒有顯露出太過的卑微之色——在來勢洶洶的清蝠被魏藍英勸服之後,她已經學會如何充分利用這傳國玉璽籠罩範圍之下自己的身份了,別的不說,至少在面對中桓山的那些來人,她並沒有低頭臣服的必要,甚至可以做得略微囂張一些。

    ——也正是為此,她才暫時放棄了離開永安前去拜見文先生的念頭,因為對現在的她來說,再也沒有一個地方比雙角金蠶的羽翼之下更為安全了。

    「希望你還記得他是誰。」黎凰的囂張讓清曇啞然失笑,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眼下他也無法施展出比凡人更多的手段,故而他直接入了正題,用手指了指身邊那人,而那人對著清曇微微行過一禮之後,抬手掀下了籠在頭上的兜帽,並且拉下了蒙臉的面巾。

    「單烏?」黎凰抬頭一眼,目瞪口呆,甚至本能地流露出一絲閃躲之意。

    可隨即黎凰便發現了單烏似乎有些異樣——好像是乖巧了不少,眉宇之間甚至透露出一絲少年氣來,抬眼看向自己的時候,純良得讓她想到了那些宮女們養來解悶用的叭兒狗。

    「看起來果然是認得的。」清曇微微笑了起來,「此人眼下中了我的傀儡之術,失了以往記憶,對我是言聽計從……而我聽說,你們這些小輩下山之後,便被他誘惑得心思浮動,甚至意圖跟著他背叛中桓山?」

    「哦?那又如何?」黎凰知道方才自己在驚詫之中失態,有些事情已經無法隱瞞,便也鎮定了下來,收斂了臉上的神色,下頜微抬,嘴角帶笑,「的確,我當初動了私心,與他有合作過一段時日,可是這世道不就是與誰合作有好處便該倒向誰麼?要是不順從此人意願,現在的我只怕與羅關師弟唐銓師弟他們一樣,不知道魂歸何處,或者說還有沒有魂魄存在了。」

    「是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不是麼?」黎凰對著清曇,輕輕眨了下眼睛,用不了魅惑之術,卻不妨礙她繼續利用本身的美貌。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清曇點了點頭,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就這樣輕易放過了對黎凰的追究,「故而我此次前來,正是想與師侄談一筆交易。」

    「還請上師明示。」

    「聽說當初,是你最先判斷出他的身後另有高人的?」清曇開口問道。

    「是又如何?」黎凰眉頭微挑,知道這種細節的人並不多,滿打滿算也就李辰昆霆和單烏自己,單烏看起來神智已失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否則清曇也不會將他帶出與自己見面並意圖套話,而李辰昆霆據說都已身亡,其中李辰的肉身消散還是明明白白寫在了戰報之上的訊息,如此推斷,便只剩下昆霆一個可能——據說是受毒火所侵,無力回天。

    「莫非昆霆之死其實與清曇上師有關?」黎凰心中驚疑。

    「以黎凰師侄之聰慧,想來定會知曉其背後高人之所在。」清曇微笑道,「而作為交換,我手裡還有幾冊天魔魅舞的殘本,可作為誠意。」

    「哦?」黎凰聽到天魔魅舞四個字,眼睛不由地一亮,而看到清曇手中的那卷書頁之後,立即警惕了起來。

    天魔魅舞的那些殘本一直都是清蝠道人的收藏,此時卻出現在了清曇的手中,而清曇與清蝠之間一向不甚和睦,於是這其中暗示的意味,便不得不讓人多想了。

    「只聽說師尊受了重創於山中閉關休養,莫非……也是中了清曇上師的傀儡之術?」黎凰心中暗驚,抬起頭來,看向清曇的眼神便流露出一絲警惕與敬佩混雜的神色來了。

    天魔魅舞殘卷所代表的真正的誠意,在其本身對於黎凰的價值之外,更是清曇作為一個上師對於中桓山的貳心——大家是一條道上的人,沒必要互相提防。

    「我卻是沒有想到,清曇上師不顯山不露水,原來也是此等魄力非凡的人物。」黎凰開口,壓低了聲音讚歎了一句,「如此誠意,卻讓黎凰怎能不受?」

    「其實此事我也是近日方才得知,他背後的那位高人,眼下正在勝陽城中,人稱文先生。」黎凰的聲音壓成了一線,顯得無比地鄭重其事,卻並沒有透露太多文先生來歷的訊息——雙角金蠶自己不出面也沒暗示,顯然是不希望清曇知道單烏與他或者魏藍英的關係。

    「我既沒膽量也沒實力,離不得永安,也覺得自己無甚資格前去拜見那位高人,故而無法確定此訊息是否屬實,而且前幾日傳來的消息,勝陽城這些日子以來只進不出,無人知曉究竟發生何事,上師如欲前往,還請小心為上。」

    ——黎凰糾結著不敢親自前往勝陽,卻並不代表她不會差人關注勝陽的形勢,更何況如今她在這凡人世界中的地位,想知曉此事,也不過一句話的功夫。

    「勝陽?」清曇將這個地名念叨了兩句,微微點了點頭,將手中天魔魅舞的殘卷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而黎凰立即上前收起,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樣。

    而在黎凰回身行禮,對清曇贈書之舉表示感謝之際,視線的餘光看見了正在拉起斗篷的單烏,突然心頭一跳,忍不住又開了口:「弟子還有一件不情之請,不知上師可否將單烏此人,留給弟子?」

    「嗯?」清曇的眉梢輕輕跳動了一下。

    「這小子一直對弟子不假辭色,弟子心中頗為不甘,如今他既已成為傀儡,總該讓弟子心願得償一回才是。」黎凰坦然說道,一如既往的不要臉。

    「求見高人,這可是一塊敲門磚。」清曇輕笑著回答道,「不過,留上一夜,卻也無妨。」

    「如此,就謝過清曇上師了。」黎凰順勢也笑了起來,腰身款擺,花枝亂顫。

    ……

    「這女人……」清曇撇了撇嘴,想到了方纔的對話,回憶起了當初昆霆李辰等人的聯聲痛斥,頗為嫌棄地輕嗤了一聲,「也好,就試試看你說的話到底有多少可信之處。」

    ——留下單烏,自然是試探。

    在永安城中,清曇無法施展自己所掌握的那些拿人逼問的手段,只能像往常與魏王打交道一般,與黎凰這個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小弟子好好說話,好好做交易,甚至還得想著點子來試探對方話語的真假。

    單烏就是拿來試探的工具。

    事實上,就算黎凰不提,清曇也會將單烏留下,因為他需要觀察黎凰對被煉製成傀儡之後的單烏的真實態度,並且由此反推黎凰的真正意圖,推斷單烏,黎凰,以及那位高人之間的真正關聯——畢竟通過單烏的存在震懾黎凰這種事,清曇直接口頭威脅一番便可做到,並沒有必要直接將單烏的存在展示在黎凰的面前。

    「就讓我看看你這女人趨利避害的本能,又能做出些什麼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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