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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回 聽話的卒子才好用 文 / 燕雲小阿摸

    「這中桓山中,矛盾不小啊,居然如此輕易就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挑撥了。」聽著李天師的交代,同舟的手在背上那張面孔的下頜處輕輕摸著,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來,「清涼山的影子這種說法依然未知真假,不過這人的確與中桓山毫無瓜葛,甚至可以說是滿懷惡意?」

    「的確如此。」李天師頷首應道,他隱瞞了單烏能夠死而復生的事實,將一切的誘因歸結於一個長生不死的騙局,除此之外,交代得毫無隱瞞,「我決定投靠上師,有一部分緣由,也是為了避開他。」

    「這個理由倒是比你之前所聲稱的誠意要真實得多。」同舟笑了起來,收回了巨斧,同時出手將癱軟在地的李天師扶了起來,「可惜,我得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已經決定,跟那個來歷不明的叫單烏的小子一起大幹一場了。」

    「啊?」李天師的臉色一瞬間就慘白了下去,腳下一軟,險些又要跌倒。

    「上師三思啊!」李天師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冒犯,直接抓住了同舟扶住自己的雙手,聲音顫抖得幾乎有些歇斯底里,驚弓之鳥的神態真實無比。

    「這個世界看的是實力,而不是那些曲裡拐彎的陰損心思。」同舟笑了起來,似乎覺得李天師的懼怕十分可笑,「甚至連合作的誠意,也是建立在實力之上。」

    「所以,他是不會給你們這些小輩看他的誠意的,因為你們沒有資格,只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同舟一邊說,一邊抽回了自己的手,而李天師站在原地晃了晃,到底還是站穩了身形,只依然一臉迷茫難解。

    「誠意?」李天師茫然地念叨著這兩個字。

    「看看這玩意,這是你們中桓山的法器?當初似乎見你拿這玩意給那地下密室開路的。」同舟反手,從胸腹那一側的襟懷裡摸出了一面銅鏡,亮在了李天師的面前。

    李天師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有些停滯了:「徹地鏡?」

    「這就是他展示給我的誠意。」同舟嘿嘿笑道,「連同裡面的萬千鬼卒,甚至還有封印住的一個鬼王——到手了我才知道,這樣的法器落在你的手上,的確是糟蹋了。」

    「那些鬼卒……以及鬼王,隨時可能反噬。」李天師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這只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同舟似乎對這徹地鏡極為愛不釋手,反覆摩挲著,時不時召喚出一兩個鬼卒在身邊現形,看那架勢,若非那深處的封印看起來著實慎重,他幾乎想將那鬼王也召喚出來看一看了。

    「卻不知道,上師應了他什麼事?」李天師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終於鼓足勇氣問了這一句。

    「一件能讓中桓山陰溝裡翻船的事。」同舟嘿嘿地笑著,「讓他們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同舟的話音剛剛落下,手中的徹地鏡便已直接騰空浮起,越過了李天師的頭頂,直接對著軍帳之外的空地,繼而一層銅鏡的虛影從鏡面上浮起,並在轉眼之間長大成了一座城門的大小。

    鏡面虛影的中心彷彿連通了鏡子深處那異樣的空間,竟隱隱有深遠的回聲傳出,繼而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同舟滿臉興奮之色,李天師則是目瞪口呆——他是怎麼也不會想到,本該不存在實體的鬼物,居然也能發出這等行動整齊劃一之時,腳踏地面甲冑碰撞的軍陣之聲。

    一列看起來全身黑霧幾乎完全凝成實體鎧甲的鬼卒從鏡面之中大踏步地走了出來,在他們之後是更多手持長槍大戟弓箭盾牌等等不同兵器的鬼卒,甚至還有一隊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彷彿將領一般的存在——這些鬼卒在同舟的輕聲喝令之下,現世之後沒有一絲遲疑,直接化成了一團團的黑色颶風,往週遭的軍陣之中掠去,一路帶起陰寒的風,連月色都因此而黯淡了不少。

    一處處的營帳在黑色颶風的侵襲之下陷入了死寂,甚至連用以照明的篝火都透出了一絲陰冷的青灰之色,間或傳來了一些苦痛呻吟之聲,但是沒過多久,便有一個個印堂發黑雙眼赤紅的士兵從營帳之中大步跨出,彷彿等待檢閱一般站得筆直,週身陰冷肅殺的氣息,滿滿的都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氣息。

    這樣的動靜驚動了陣營之中滯留的其他紫霞山甚至黃天嶺之人——這種陰鬼之物對這些修真之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一時之間,軍營的周邊上空,一圈圈術法的波動亮起,居然有人直接出手,想要驅趕那些幾乎佔據了整個軍營生人肉身的鬼卒們。

    紫霞山的道人到底還有算有點默契,在察覺到那些鬼卒的來源之後,已經聯想到了同舟的身上,於是有人停了手,遠遠避開,一些沒有反應過來的,也在同伴的提點暗示之下,悄無聲息地往這場面的外圍退去。

    黃天嶺的那些人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就算反應過來也已經來不及了,這些煉體之人身上的氣血豐沛,肉身強大,對那些鬼卒來說,是必須要消滅的威脅,亦是難以抗拒的誘惑,於是在同舟甚至都沒有下達命令的時刻,那些沒有找到肉身附著的鬼卒已經開始爭先恐後地往黃天嶺那些力士的身邊湧去。

    「嘿,就讓你們這幾位當一個先鋒軍吧。」同舟顯然察覺到了這等局面,非但沒有出手相助自己的這些目前還是友軍的同伴,反而將局面更推進了一步。

    有了同舟刻意的加持,那些鬼卒的行動之間更見章法,甚至還有源源不絕的後援支持,於是那些體若金剛的力士縱然咆哮嘶吼,將肉身彷彿炮彈一樣在層層黑霧之中橫衝直撞,也著實靠著一身陽剛之氣撕碎了不少鬼卒,但是那彷彿小刀削肉凌遲一般的攻擊卻是連綿不絕,彷彿有那麼一張砂紙,上面掛滿了千年玄冰凝成的細碎砂石,反反覆覆地,在那些彷彿銅汁澆築而成的力士身軀上來回摩擦,起初只是讓原本光滑如鏡面的表層變得彷彿凝上了一層水霧,繼而竟一層層地磨削掉了最外層銅皮,露出了其下略有些不堪的石頭芯子。

    於是那些力士的行動漸漸就有些氣力不濟了,那些鬼卒又豈會放過這種機會,當即一擁而上,竟是想要同心協力,將那些力士的魂魄硬生生地扯出軀殼,好化為與自己同類的存在。

    同舟有些詫異於那些鬼卒如此機智識趣的自主選擇,繼而便被狂喜淹沒了心頭的那一點驚訝——那些力士除了將肉身鍛造得刀槍不入之外,其魂魄也是異常壯大,就算眼下已被磨削得後繼乏力,一旦真正成了鬼卒,在這徹地鏡中休養一番,直接便可成為鬼將級別的存在。

    於是軍營之中很快便圍繞著那幾個黃天嶺的力士成就出了幾個被鬼卒團團包圍的漩渦,漩渦之中,陰寒之氣已足以讓滴水凝冰,那些力士身上因為氣力不支而失控滲出的汗液,便這樣成就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終於,那幾個弟子級別的力士,接二連三地被扯出了魂魄,空出來的肉身立即被幾個強勢的鬼將接手,隨著一口陰氣從那些力士的胸腹之中噴出,身遭的鬼卒驟然退去,而僅剩的那兩個仍在頑抗之人,霎時間感受到了成倍的壓力。

    這些已被佔據身軀的力士的雙眼之中如同燃燒了兩團赤紅的火焰,此時正逡巡著,緩緩轉向了那兩個頑抗之人的方向,而隨著同舟的一聲喝令,這些力士立即如同出柙猛虎一般,嚎叫著便往那兩位平常需要被尊稱一聲師尊的力士的方向撲去。

    「哈,這會直接上就太蠢了。」同舟輕笑了一聲,以徹地鏡發出了一道指令,那些尚在咆哮的力士突然就收了聲音,甚至連雙眼之中的赤紅之色也黯淡了下去,一個個甚至腳步踉蹌了起來。

    於是那兩個仍在堅持並一點一點試圖擺脫糾纏向著外圍移動的力士,只覺得身邊突然多了一股活人的氣息,繼而便看到自己的徒兒一臉頹敗之色地在那些鬼卒糾纏之下艱難前行,其中一人心思便有些不穩,遲疑之間,已經依著本能往自己徒兒現身的方向移動而去,竟是在自身難保的境況之下,也要對自己的徒兒救上一救。

    於是在他的手終於搭上自己徒兒的肩膀的時候,一道積蓄已久的陰寒之氣順著那毫無防備的手掌心直接長驅直入,瞬間便麻痺了那位力士的半邊身軀,而週遭的鬼卒也卡著時機沸騰了起來,爭先恐後地順著這個突破口湧入那力士的軀殼。

    那力士知曉自己已然中計,只能無奈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垂死嘶吼,嘶吼未息,眼眸之中便已經轉成了赤紅之色。

    這嘶吼之聲迴盪在軍營的上空,提醒了最後僅存的那個力士,於是他當機立斷地撇下了那個正在他面前呈現出垂死之態的弟子,直接掉過頭去,繼續往他之前判斷出的生路衝去。

    但是這個時候已經不存在什麼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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