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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此間事說與山鬼聽! 文 / 倚天狂

    活了兩百多歲的慕容戰早已是歷經諸般,要說還有捨不得的就是孩童時的一件往事。越是離遲暮近,偏對早些日子的印象愈發深刻,有人說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多年清淨的他倒是覺得不如稱之為返璞歸真更好,那些年自得不自得沾染的血腥罪惡,實在是受夠了夢裡的猙獰、夢醒的冷汗如雨。都是平凡人,何苦再要在其他地方作踐自己。

    正如眼前走出來的幾人,慕容戰感覺心境此刻都放開了,之前的一戰把殘留的精氣神都打光了,面對入侵者提不起半點戰意。「你們也是這樣啊。」走在最前頭的將進酒聽到了這無心之語,反而愣了,這傢伙到底是來幹架的還是放水的?蘇禹精明的很,讓那老頭走在最前,除了明面上的意思,更多是存了歹毒的心意,要是遇到攔路的,一刀劈來,死了活該,不死可就值得玩味了。

    除了家裡的那位喜怒無常,偏生對脂白乳嫩的小丫頭笑意連連,要不是早知道那方面已經頤養多年,蘇禹定是胡思亂想了。在族內,就對那位畏懼三分又三分,其他連同族長在內都是愛理不理的。這番出來,眼前老頭算是半個猜之不透的人物。慕容戰除了大聲喊道的那句,便是吶口不言,即便有位老者走了出來,依舊沒有肝火爆棚,大動干戈。

    出口,一層極淺極淡的紫氣仍在忠實地守護著最後的領地,許是這層紫氣,兩邊都有了沉默的契機。

    幾秒後,沐白等的心頭冒泡,六年了,沒見過蘭花勾指的嬌俏小美人,沒見過萬波滌蕩的博明湖,沒見過尋常小巷偶爾透出的沉醉酒香,沒見過極北凍原風暴直衝霄漢的壯闊。這些種種,是除了那些糊塗事之外難得的美妙記憶,可半點都不想在耽擱了。在七人的眼中,紫氣散了,氣氛一瞬間重若千鈞,咫尺內風雷齊動。不得不讚慕容戰的英勇,心無戰意,出手最先,截槍如風似火,象徵著主人的心意,一往無前的武道決意。

    蘇禹四人見狀很不義氣地後撤,任由萬千槍影風暴襲向老頭。地道外圍沾滿青苔地衣的崗巖連聲響都不出便在槍影下化作齏粉,如此可怖的攻擊,沐白下意識地連呼風緊,扯呼。誰知老頭像是聾了一般,又或是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腦袋糾結成漿糊了,傻愣愣地站在那裡,除了沐白眼尖注意到了這廝偷偷打得手勢,故作驚慌地往右前邁了一小半步。

    「秋楓木,白樺揚,半步癲狂;自左忽右,紫巔三千之外,空投望,半酥手依紅窗難自黛。」將進酒突兀頌起這段言,這是十年前行走於大江百步堤左岸的讀書人,因投考失意哀默心死欲投江自盡時,恰逢一位光天白日舉著紅紙傘,蓮步輕移於江畔的紫衫女子,美人如詩如畫,不施粉黛清新如蓮,就是那麼偶然一眼,讀書人驚為天人,滿心滿眼都是那女子的倩影,哪還顧得尋死覓活,當下便提筆寫出這傳誦一時的佳篇《黛如煙》。

    後來有好事者四處打聽那讀書人的下落,便知那位當日當時當景路過的女子乃是一州府主之女,與那讀書人互生情愫,終於似乎那讀書人心志勃發,竟一舉考得當時狀元,引為一時佳話。只不過此時此景,老頭為何背這詩的上半闕,卻惹人深思。而那萬千槍影,如沐白願般煙消雲散,雖然知道這老頭實力妖孽的很,可在沒有親眼確認之前都會將心提起來。外行人看熱鬧,看非凡,內行人可是看得心驚肉跳。

    使出殺招的慕容戰停下手來,蘇禹四人也不敢強行突破老頭離去。這一切都在於老頭手中握著之物,一截槍頭。「你這槍厲害倒是有了,只是後勁不足,剛打了一架過來了吧。你聽,這截槍痛苦的呼聲。」話說了一半,老頭將槍頭丟回。「乖孫,見識了些場面,也該離去了,進來時說過要護你安全,自是要守信。」秋沐白遲疑著,眼中轉過一絲疑惑,這老頭在害怕?

    將進酒腦袋疼了,不是因最愛的宿醉,而是這面相白淨如書生的少年,真是想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是不是妖孽的竅心,是不是多了無數的孔,不然怎麼如此多疑。「愛走不走,反正老頭管不著。」「你這是耍賴潑皮!」「嘿,你個臭蛋,是不是討打!老頭耍吃耍喝耍酒瘋就是不曾耍過賴。再問你一句,走還是不走?」甚多聽過這番胡攪蠻纏的沐白,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

    老頭脾氣倔起來的時候一萬頭牛都拉不回,可偏偏對好酒沒辦法。要沐白說,誰是這廝的敵人,不用親自動手報仇,灌他個千百壇自然爛死在雲深海處了。站在老頭身後半步遠,再近怕是會嘔吐不止,得多少天不洗澡摳腳丫摳鼻孔才能弄成這幅挫樣。沐白不敢想,怕想多了自己就受不了了。

    「這位大哥,勞煩讓個道,俺爺孫趕著去赴酒宴,這可是幾年難得的飽餐,要是錯過了,又要啃樹皮吃草根勒緊褲腰帶滿地打滾找虱子充飢了。」一臉愕然的慕容戰被眼前深不可測的老頭的一番話給驚住了,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就任得他們二人從容離去,至於那結界幻化的影槍殺血色人影,竟是感應不到這猥瑣老頭和少年的氣機。

    幾千丈外的紅牆如履平地,緩步卻飛電,裹著風聲瀟灑離去,就這姿態絕對是高人。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急了,肯定急了!這老頭如此了得,那鑰匙百分百在其手中,悔啊,腸子都悔青了。四人當即強行突破,全力以赴,各種毒氣不要錢地使出,可浸淫技巧多年,技近乎道的慕容戰這些年境界雖然沒有突破,可手底下功夫實打實不摻半點水分,力扛四大堂主級別而只退半步。槍,兵之霸者,戰場上數一數二的名將無不是槍術大家,皆因其最能釋放出無盡的凌厲氣焰。

    蘇禹見數十息的時間仍攻不下,或許是這老傢伙的故意為之,四周的影槍殺稀稀落落。「不要留手,變化吧,遲則生變!」決心一下,蘇禹體表發生劇變,八隻利足頃刻間刺破慕容戰袖袍,狠狠地給了其致命一擊,隨後蠻化變身的蘇邪更是一剪割去了已然力竭的老者頭顱。

    風蕭蕭兮易水寒,這

    天仿似變了。

    徹底殺得通紅的蘇禹,不,應該說是巨型狂暴蜘蛛,瘋狂攢動的尖足刺破一個個血色人影,厲嘯連連。其餘三人,反倒是本性邪氣的蘇邪蠻化變身後的巨蠍一針一個,很是冷漠。衝殺到紅牆處,正打算突破離去的他們,驟然間全部變回人形,無力的四肢趴在地。繭狀的紅色結界上空緩慢破滅,一道模糊看不清的人影站在空中。影槍殺隨著結界退去消弭無蹤,可侵入的四人卻如死人般趴在地面,動彈不得。「是誰,殺了他!」寒意徹骨的問話字字如刀割得蘇禹幾人心臟收縮。

    誰死了無須多問,認不認都無所謂,得不得到回音也無所謂,頭髮垂落眼前的慕容絕天只是抒發下而已。本來是慢慢走回的他,突然間心頭刺痛不已,隨後身體不由自主做出反應,來到這裡便看到那人頭顱飛起,血漿泉湧三米高的慘狀。

    巨大刺激使得慕容絕天以反常的姿態一舉邁進晶化境界,從此一個天一個地。無盡天威浩蕩,紫色雷雲從四處湧來,天劫,天妒英才便是如此。古武者最為之嚮往的這一刻,後天入先天的那個小劫難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連提鞋都不配,晶化境界一過,稱聖足矣。

    身體內的劇烈變化慕容絕天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是死死地眼睛赤紅地看著那四人。「快跑啊!對手是晶化強者,沒半點對抗可能,快跑啊!」蘇陌再也無法坐視不理了,再等下去,怕是不用那人動手,天劫的餘威就能滅了他們。蘇禹心念一動,地底下潛行殺戮的黑夜軍團瞬間替換了他,竭盡全力抱起其餘被壓迫的幾近昏厥的三人,與蘇陌一起身形爆閃就要離開這死亡地帶。

    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慕容絕天只是轉了下眼珠,地面瞬間塌陷,蘇禹一口血狂噴,連肺臟都噴了出來,可見這威壓凝如實質。「大哥,帶著他們走,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幾個,定要將這消息傳回去。」蘇禹十指都爆出了血液,硬是將蘇邪和另一人拋了出去,孤身轉回,毫不猶疑地運起餘力,騰飛半空,化作璀璨的巨大衝擊浪潮。

    生下來就不曾哭過的蘇陌,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落淚,轉頭的瞬間,老淚縱橫。

    這一戰,蘇禹,蘇陽身死,蘇邪半殘,蘇陌失了左臂。

    這一戰,慕容家族普通軍團損失達百分之八十,建制不再,內城被天劫毀去大半,慕容絕天怒髮衝冠撕裂劫雲,一指劃過,遠在數百里外的蘇家毀去一半。隨後,意識昏迷陷入沉睡,不知生死。

    這一戰,蘇家和慕容家從第一流勢力跌至二流,可生死不知的慕容絕天一直是後來者心頭的一根刺。

    這一戰,慕容戰,慕容崖兩大戰力隕落,埋骨於戰場。慕容雪出走不知下落。

    於此同時,履行承諾的老頭臨行前再次拍了沐白肩頭,隨後仰天哈哈大笑去。下一刻,秋沐白手撫胸口,金書跌落而出,光芒沖天而起,青色巨龍骨架幻影,煌煌金焰巨鐘響徹雲霄,一度蓋過天劫波動。「死老怪,下次見面定要你好看!」秋沐白望著天空異象,破口大罵。

    煙霧山間,能偶然碰見一隻三條腿的老黃狗,一搖一晃地,像打醉拳般,不時哀嚎上幾句惹迷途人愁未展。此刻卻乖巧地趴在一人的身側,「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你說這理倒是不俗,可飛不上天的龍也只是個蛟罷了,老黃啊,也就你能安心安意聽老頭胡話了。這話呀,這事呀,也只能說與山鬼聽咯。」那人影透過霧,左邊袖管在微風中空蕩蕩,在其跟前,一大一小兩座土堆。

    此卷終,下卷即將開啟,請諸位看官靜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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