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章 他也有今天?! 文 / 皇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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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走出延禧宮,前方樹影婆娑下,一抹身影挺拔修長,雖是背影卻足夠滿月刻骨銘心。
曾經的十年夫妻,今朝陌路。
滿月還記得,上一世,她與林東合的第一次單獨見面,也是在這種情形之下,何其相似的一幕。
那時,他們即將成親,林東合平時看她的時候雖然溫柔體貼,可眼神總給她心事重重的感覺。滿月幾番想要詢問她的想法,卻總是欲言又止。直到一次宮宴結束後,滿月獨自一人在園子裡散步,就看到林東合落寞蕭瑟的背影佇立在身前不遠處。
那一刻,滿月的心莫名被揪緊,她知道在晚宴中,林東合因為之前沒有照顧好七皇子林南德而被皇上責罰,更被其他皇子嘲笑奚落。瑾妃因為娘家衰落,在後宮一直就不受重視,林東合那時雖風頭正勁,卻始終只能做七皇子林南德的跟班,就算所有一切都是林東合拼來的,皇上最後賞賜的始終只有林南德一人。
林南德母妃靜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只可惜早年病逝,皇上對年幼的林南德寵愛有加,在一眾皇子之中挑選了林東合伴隨林南德左右,表面看是給予林東合極大的信任,其實卻是限制了林東合的發展。
其後不論林東合做了多少事情,功勞都歸林南德。
林東合面上本分耐心,其實心底早已是恨透了皇上。
當時,看到林東合這般模樣,滿月心底說不出的疼惜難過。靜靜朝他走過去,陪著他站了許久。
直到天快亮了,林東合才幽幽轉身,看向滿月的眼神有些不忍和無奈。
「我以為你站一會就會走了,為何要如此執著陪我在此吹冷風?」林東合輕聲開口,眼底明明帶著難言之隱,卻不肯在言語中對滿月表露分毫。
那時的他,對滿月還是懷疑和試探的。
「我不忍你一人承受一切。」滿月心中千言萬語到了最後就化作一句。
「不忍又能如何?今兒的情況你都看到了,並非我能掌控和承載,日後成親跟了我,也許我未必會帶給你榮華富貴,可能還要你陪著我擔驚吃苦。你都不害怕嗎?」
那時的林東合就開始在滿月的生命中下了一盤很大的棋。
她只是他通往最高皇位的棋子,自始至終,只配被利用,不配走進他心底。
滿月是傳統執著的個性,對於林東合,既然是要做他的妻子了,自然就要對他一心一意。
「不論別人如何看你,在我心中,你對我好,就值得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滿月那時的情感單純而執著。在小縣城被賀姨娘和她的女兒欺凌了七年,滿月的心比任何人都脆弱敏感,而林東合對她說的每一句甜言蜜語聽在那時的滿月耳中,都透著說不出的感動和唏噓。
她將林東合的溫柔體貼當做是此生最大的恩賜,為他生為他死,都在所不惜。
「你可知這話不是隨便說說,你要陪著我,是要付出比常人多上幾倍乃至十幾倍的危險和辛勞,你不忍我辛苦,我同樣不忍看你為我奔波操勞。」林東合說這話的時候,自認滿月已經上鉤。
而那時的滿月的確如此。
她從七歲之後就沒嘗過親情溫暖的滋味,而林東合在此刻給予她的是她從未擁有過的溫暖感覺。
「能伴你左右便是我的福氣,能成為你的妻子,除了福氣,我也有我的責任和需要守護的人。無論如何,我都會跟你一起。」滿月的話至今想起來,還令她自己冷笑跌起。
從那以後,她與林東合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共同合演了一出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他在明處繼續以七皇子陪伴的身份伴隨七皇子左右。
而她則在暗中訓練他的隱衛,編織了京都最強大完善的一張關係網,網羅人才為他所用。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發揮所長。
那些年,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
她也一直以為,他對她的愛意就是表面上做到的那樣說出來的那般。
思緒如血抽走,滿月冷漠的移開視線看向別處,腳下的步子同樣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下一刻,一抹黑影倏忽降臨眼前,攔在面前。
不遠處,丫鬟惜夢和凝靜正準備上前迎接滿月,突然看到林東合擋在滿月面前,惜夢和凝靜同時一驚,不知二皇子會不會對自家小姐不利。
黑暗中,滿月沒有說話,只是無聲的朝二人搖搖頭。
惜夢和凝靜雖然擔心害怕,可見滿月搖頭,二人只得站在原地等候滿月,不敢貿然上前。
林東合挺拔身影擋在滿月身前,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噙著三分淺笑。
「二殿下,借過。」滿月不理會林東合眼中笑意,薄唇輕啟,冷漠淡然。
「令狐滿月,有幾句話想告訴你,不會是連幾句話的功夫都不給本殿下吧。」林東合面上笑意不減,只是這笑容明顯的未達眼底。
滿月視線看向別處,手中還捧著太后上次的定風珠錦盒,眉頭輕輕簇起,語出淡漠,
「二殿下若有話對我說,大可派人傳話送去侯府,如今這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二殿下身份尊貴,滿月也同樣身家清白,何必要在此閒談授人話柄呢?」滿月這態度明顯就是告訴林東合,跟他沒什麼好說的。
林東合面上笑意僵了一分,卻不是那種輕易放棄和動怒的人。
「這是太后賞賜的定風珠?」林東合視線落在滿月手中錦盒上,語氣有著一絲訝異。
「是。二殿下果真是消息靈通!」滿月語帶諷刺。
太后賞賜她定風珠的事情,到現在還沒對外頒旨,林東合只看到盒子就知道了,看來他在太后身邊的眼線也不少。
「這沒什麼,這盒子本殿下認識,北遼進貢的時候見過。」林東合表情飛快的變化了一下,滿月眸光一寒,旋即悠悠綻開淺笑。
北遼進貢的時候見過?
呵——林東合果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錦盒未必就是北遼進貢的時候送的那只盒子!
因為趙公公拿出這個錦盒的時候,在太后面前打開之前,趙公公找了一圈才找到錦盒的開關在哪裡,這錦盒設計精妙巧奪天工,尤其是錦盒開關的設計,若不是仔細查找,根本看不到是在側面兩顆鑲嵌的珍珠中間。而擁有這般製造工藝的並非北遼本土,而是來自京都第一木匠世家。
上一世,滿月做了皇后之後,所用的錦盒都是這家出產。
所以林東合說這錦盒在北遼使者進貢的時候見過純屬欺她不懂!
可滿月此刻並沒有揭穿他!
既然知道林東合在太后身邊有內應,那麼很快,林東合就要為他安插的內應付出代價!
滿月現在不急於揭穿林東合。
一來,林東合行事素來小心謹慎,一旦被他察覺蛛絲馬跡,必定會提前動手解決,而且那內應既然能知道太后身邊的事情,必定是林東合暗中培養了五年以上的人選,絕非常人一般容易對付,說不定早就得了太后的信任也不一定。
如此輕易揭穿林東合,既打草驚蛇還會惹禍上身。必須有個完全的計劃才能行動。
「二殿下見多識廣,好了,現在沒事說了吧?」滿月態度冷冰冰的,真是多一眼也不願意看到林東合這張醜陋的嘴臉。
林東合眼底閃過一抹惱意,眸子瞇起,一抹寒光若隱若現。
「你以為林簡是你的靠山嗎?或者你覺得林東曜可以給你帶來榮華富貴?別以為太后賞你一顆定風珠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太后完全是出於對神石的看重,而且她老人家好面子,說一不二,你安奉神石確實有功,太后為了求個心理安慰,也算是對神石險些墜落一事有所顧忌和交代,所以才賞了你一刻定風珠,不要就此迷失了方向,看不清你真正要走的道路才行!」
林東合字字句句都在敲打滿月,未達目的,連太后都敢議論。
林東合的確不怕滿月去跟太后告狀,因為以滿月現在的處境,就算太后真的賞了她一顆定風珠,若她貿貿然跑去太后面前告林東合的狀,一來沒有人證,二來林東合始終是太后的孫子,她始終是個外人,太后就算是為了七皇子的將來,也不會相信她!
見滿月不說話,林東合以為她心中有所動搖,不覺想要趁熱打鐵。
「太后不會是你一生的依靠,林簡不是,林東曜也不會是!你知道嗎?令狐滿月。」林東合定定的看著滿月清麗自然的面龐,在這一刻,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令狐滿月處事很有分寸,同時進退得當,關鍵時刻又不缺過人膽識,這樣的女子留在身邊才會帶給他想要的結果。至於令狐平雪,這幾次的事情看來,令狐平雪過於招搖了一些,一旦遇到危險完全就是一個繡花枕頭,雖然好看,卻不如令狐滿月帶給他的震撼多。
滿月聽了林東合的話,墨瞳閃了閃,下一刻,似笑非笑的開口道,
「這麼說,二殿下才是我令狐滿月一生的依靠了?」
滿月此話一出,林東合眼底不由得劃過一抹志在必得的自信。
「是或者不是,你是聰明人,還用得著我分析太多嗎?」
「滿月的確不是笨人,可也想知道二殿下究竟比我聰明到哪裡去?又比太子的崇高地位優越到哪裡去?又能比五殿下得到的寵愛和看重多到哪裡去呢?二殿下可否給我詳細解釋一下?」
滿月眨著眼睛,清眸寒透看似平靜,卻更像是結了一層薄冰的無垠湖面,一旦觸碰一分,就會在平靜的湖面顯露絲絲龜裂,迅速蔓延開來,直到每一處都填滿細密碎片。
滿月的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化作針尖有力的刺在林東合心尖上。他不如其他人的,滿月統統揭露出來,他不想面對的,滿月毫不客氣的逼著他面對!
前世她看不透的,這一世在她面前早已是透明且不堪一擊。
「令狐滿月,你這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林東合隱著心底滔天怒火,面上佯裝平靜,只勉強擠出一絲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嘲諷。
滿月歪著頭微微一笑,清麗面龐因為這一抹淺笑透出世間罕有的清幽明淨。蔥白手指輕輕摩挲著錦盒上的珍珠,涇渭分明的墨瞳悠然落在錦盒上,薄唇輕啟,說出口的話語卻再次刺激到了林東合心底最深處的疤痕和偽裝。
「二殿下,你是七皇子的跟班眾所周知,那我跟了你,豈不成了跟班的跟班?聽說七皇子跟太子有意親近,一旦如此,將來你豈不是也成了跟班的跟班,那我令狐滿月又算什麼?我若站在太子一方,這以後七皇子可就成了我的跟班,那麼二殿下不也就成了滿月的跟班的跟班。嘖嘖!既然都是跟班,那我還費勁重新選擇作何?做好我現在不就行了?不是嗎?」
滿月一番話連削帶打,就差直接揮舞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直刺林東合咽喉。
可這種軟巴掌甩在林東合臉上的感覺,在滿月看來,更加深的刺激著林東合。
他也有今天?!
不過往後當他每一次面對滿月的時候,他內心所受的打擊和痛苦,注定比今天還要嚴重百倍!
「令狐滿月!你真是——不知好歹!」林東合咬牙開口,目赤欲裂。
不遠處,凝靜和惜夢看著目光凶冷的林東合和一臉巧笑嫣然的自家小姐,又害怕又擔心。看二殿下那樣必定是動怒了,可小姐臉上還帶著無所謂的笑——這究竟怎麼回事?
她們擔心滿月安危,可沒有滿月吩咐又不敢輕易上前,只能遠遠看著,著急的手心都是汗水。
滿月看著強忍怒火的林東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無所謂的閃過。
「那麼在二殿下眼中,如何才算是識相呢?是不是要跟你一樣做一個快樂的小跟班,功勞都給別人,委屈都自己受著,然後到頭來還要找一個女子訴苦算計上一番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