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甲子洪水 文 / 郁榕
進入四月，雨水明顯比往年要多。
由於各地都在加固河提，疏通一些淤積的河道，所以水文觀測數據比較完整。漢水襄陽以上，森林植被要差一些，林業所認為這一代由於地理的原因，雨水的涵養期很短。從歷史上看，洪水驟來驟去的記錄非常多。荊江一帶以前也是一樣，但是這幾年有了很大的好轉。加上一些湖區的堤壩重修，淤積河道的疏通，蓄洪防洪的能力有所增加。
孫鏡在襄陽主要的工作就是修築河堤，但是水產研究所認為這樣是不夠的。需要對整個漢江流域的河道和湖泊情況進行統計和評估，以對於洪水的應該有計劃地進行開閘放水，洩洪調控。
因為需要幾個市的協調，所以調查的方案送到了仙女張春的住處。
帶來方案的是水產所的於硯石和林業所的匡冰燕，同來的還有南京金陵大學森林系的美籍教師羅德明和助教李德毅。
金陵大學是一所教會學校，因為田瑞玉的關係，金陵大學與新民大學建立一定的聯繫。羅德明是美國北卡羅納州人，畢業於牛津大學林業系和地質系。他已經帶著人到黃河流域考察了有關植被和水土流失問題。他不懂中文，但是另一位助教任承統是讀過新民報中有關森林植被和降水與地面徑流關係的文章，雖然新民報上都是一些科普性文章，不過可見鄂中自治政府對於森林的保護以及水土流失的重視是非常高的。所以任承統就建議羅德明來新民大學看一下。
羅德明剛好遇到了新民大學試圖進行漢水流域蓄洪防洪能力調查。所以請求一起來見張春。
「這個需要測繪調查局的配合。」張春看了一下報告說。
「調查局已經出了這一帶的測繪地圖，他們也進行了估算。但是我們認為不夠。從襄陽下來一過荊門，就到了古洪澤湖地區，這裡的湖泊眾多。當水位漲到一定的位置，很多地方都會開閘洩洪，大柴湖，周湖，長湖，整個潛江沔陽到武漢三鎮，水情複雜。處理不當，不僅排不了洪水，反而造成內澇。我們計算了湖區水位變化後的情況。實在難以整理清楚。所以我們希望盡快調查，以便形成在洪水期逐級放水的預案。同時我們已經確定了幾條必須疏通的河道，能夠讓洪水流動變得可控。」
匡冰燕在張春屋子裡的地圖上用鉛筆輕輕畫了幾條線。匡冰燕現在是水產所的所長。
「開通後在旱季有什麼影響？」
「如果不設閘口，對旱季是有影響的。它會使一些湖區的水量減少。雖然可以增大耕地面積。但是同時也會減少灌溉面積。所以我們決定安裝閘口。可是什麼時候，什麼樣的水位開閘放水或者關閘。我們需要更多的調查才能完成。」
張春笑了：「這個方案我支持。」
李德毅忍不住說：「丈夫，為什麼要安裝閘口，灌溉面積的減少，可以用棉麻等旱地經濟作物來替代。四川湖南和江蘇一帶已經廣泛種植，生產的產品銷售收入非常不錯。」
匡冰燕連忙介紹：「這兩位是金陵大學的羅德明和李德毅老師，是過來交流學習的。」
張春解釋道：「種植棉麻這幾年確實收入不錯，湖北也有種植。不過不能大面積推廣。鄂中的棉麻都採用了套種的方法，就是為了高低配合。增加雨水彙集到地面的路徑，減少對土壤的衝擊力。多種農作物還可以增加秸稈還田的比率，讓土壤中的腐殖質增多，腐殖質能夠增加雨水的滯留時間。大面積的農田其實對降水的截留要遠低於森林。這個農業所的研究已經證明了。你們有時間可以看看。」
「這是非常先進的理論。」羅德明好奇地看著張春，他用的是英語：「我在黃河流域看到的情況與這裡完全不同，那裡的水土流失非常嚴重。」
張春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其實事情還不僅如此，社會的發展取決於物質極大豐富，這句話說的不是單個物種數量，而是物種的多少，這意味著我們能夠利用的物資多少。單一作物不會讓物質極大豐富，而是使物質極大減少。不僅是種類，到了一定的階段，連單個物種也會迅速減少，這是因為單個物種所需的營養元素是特定的，而土壤的營養元素卻不是無限的。當到達一定極限的時候，自然會影響產量。黃河流域就是處在這樣的惡性循環，最後直接導致土地荒漠化，水土大量流失加速了這一進程，變得不再適宜生存。」
「為什麼湖北不允許使用肥田粉？這可以補充土壤缺少的營養元素，難道也是基於以上的原因？」羅德明問。
「是的。」於硯石點頭道：「我們的研究表明肥田粉對於物種是極大的傷害。」
「我能不能看相關的報告。」羅德明問。
張春笑了：「可以，不過你必須留在新民大學。」
羅德明倒是爽快：「不知道我能不能參加於丈夫他們的研究項目。」
於硯石也笑了：「要是你留在新民大學，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考到研究所。」
兩個人說得隨意，卻讓李德毅大吃一驚。要知道羅德明可是牛津大學的高材生，到了這裡還需要考，而不是直接聘為老師。」
羅德明也十分驚奇。
不過張春和於硯石的注意力已經轉到地圖上去了。
「水生植物對於水流的影響有多大？潛江一帶水淹植物的生長有什麼樣規律？」
「水生植物能夠嚴重阻擋水流速度，並抬高水位。我們觀察的地區有六年了。潛江水位變化曲線有逐年平緩的趨勢，與這個森林的丰度成正比關係。農業方面也在盡量改進，我們借鑒學校評級，按照土壤的肥力分成幾等。不過我們發現土壤在管理得當的情況下，是可以進化的。與腐殖質、微生物、地下生物的多少有關。」於硯石頗為得意：「水肥在腐殖質中滯留時間也在增加，單塊田地進化後效果不明顯，但是面積大了就不一樣了。」
「不過洪水會帶來大量的水毀植物，在一定的時候會堵塞河道。在湖區問題不大。但是水產養殖和捕魚業非常難以控制。過度捕撈和過度養殖都出現想不到的問題。這幾年湖區的各種鳥類增多，還一些比如水獺之類的動物。還有一些比如河豚等動物是遷徙性的。我們在修建水閘時非常頭疼，因為水閘會阻擋這些動物洄游，好在新開的河道都是接近堵塞的河道。」匡冰燕笑道。
「漁場的漁民收入怎麼樣。我看見市場裡有很多種類的鳥蛋，魚類的種類也很多，確實要注意分寸。」
「漁民的主要收入還是在水生蔬菜和網箱的養魚。捕魚業除了季節性限制以外，對於捕撈方法也進行了限制。水產所的宣傳效果不錯。一些魚類和皮毛等的加工業也為了漁民們提供了就業機會。關鍵還是對物產的利用率。而大魚明顯要比小魚的利用率要高。所以漁民們很注意。」
張春在地圖上宜昌的上游畫了一筆說：「孫丈夫今年提到說要在三峽修建大壩蓄水發電。」
匡冰燕皺了眉頭：「這個好壞還真的很難判定。如果只是為了發電不值得，發電有很多辦法解決。聽電子所他們說如果能夠解決一些製造難題，能夠利用太陽發電。水能發電，風也能發電，只是現在沒有這個需求罷了。沼氣池的微生物也會進化，這幾年沼氣池的利用率在逐年提高，微生物所那幫人現在牛的不行。」
「是的，如果修了這個大壩，至少鱘魚和河豚這些動物會逐漸消失，還會出現一些其它的問題。因為它會影響一條河流。我希望你們把魚類的洄游規律進行調查，你們修的閘口還是會有些影響的，要調查清楚。我們不能急功近利。」
張春這次的決定讓他慶幸了很久。因為從六月份開始，雨水不斷。漢江水位一直往上竄，漢江流域的內澇也在緩慢上漲，如果不是調洪系統起到了作用，就鐵定會成災了。大柴湖、長湖和洪湖水位上漲，兩三年後都沒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