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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三五章 孩子氣 文 / 午後方晴

    「陛下,那鄭白渠秋天會用多少錢帛?」

    「可能會少一點,但朕估計也要準備五十萬,你可以寫一道公,讓王巨與楊蟠預算一下」

    「臣想辦法擠一擠。」

    「對了,韓卿,以往若像這樣國庫空虛,財政困難,又遭遇大災,必然會有許多言臣上書彈劾宰相,為何朕看不到一封彈劾書?」

    「權臣在位,誰敢彈劾?」

    「難道還勝過了丁謂?」

    「不亞於丁謂,不過朝中缺少了王曾、魯宗道。」

    某位程度上韓琦確實在加重宋朝的災難,熙寧黨爭,大家只看到了兩個主角,卻忽視了韓琦與歐陽修的負面作用。沒有這個困,那來的這個果?

    若是韓琦及時下去,那麼資歷深的張方平必然彌補這個空缺,那麼就可以著手一些調節,至少經濟困窘局面會得到進一步改善,未來趙頊也不會那麼急。

    後來下去了,國庫也好,內庫也罷,都空蕩蕩一片,然後留下一大堆爛債,換誰都急啊,特別是宋朝偽商業時代,做什麼都得要錢。

    「對了,聽說韓琦派人下去看了河工,看後結果如何?」

    「臣在三司,與韓琦很少往來,不大清楚,據說有可行性。但恐怕會有兩個困難,一是河水北上,故道淤塞,兩岸都變成了一等一良田,全部被百姓侵佔,重新導黃河入故道,恐怕困難多多。其次現在也沒有這個錢帛,那怕是淤田之策都無法執行。」

    「聽說此舉乃是一個叫程師孟的大臣首倡的?」

    「不錯。臣也刻意打聽過此人。結果嚇了一大跳。」

    「說來聽聽。」

    「其實他淤田之舉不是在河東。而是在夔峽,當地有許多傍接山谷的土地,每逢大雨,水勢大而濁,被百姓稱為天河。程師孟因勢利導,築堰開渠,灌溉良田一萬八千多畝,於是他根據經驗寫了一本《水利圖經》。隨後到了洪州。洪州也常有水災,程師孟積石為堤,開渠章溝,置陡門調節水的升降,與王巨那個水堰抬水頗類似。對了,王巨有沒有看過那本《水利圖經》?」

    「朕怎麼清楚?」趙頊啞然,但王巨提到了程師孟,可能還真看過,於是說:「你去找一找那本書,讓朕看一看。」

    「喏。」

    「你再往下說。」

    「然後洪州水災遂免。治平元年,入京擔任三司都磨勘司。管理河北四榷場事務,似乎做得也不錯。為白溝捕魚之事,遼人派使詢問,讓程師孟反而詰問得啞口無言。治平三年,任江西轉運使。河東淤田便是他從夔峽路返回,調時河東時所為。」

    「這樣的人為何朝廷不重用?」

    「陛下想用之,切莫急。」

    趙頊又再度沮喪。

    但他準備提撥王安石,王安石會用人嗎?薛向與王韶王安石都用不好,就不要說程師孟了,那怕在史上程師孟不顧名節巴結王安石,同樣沒有用好程師孟,倒是重用了好幾個小鬼。

    所以幾個月後,王巨聽聞程師孟進京,感到好奇。不錯,此乃一流名臣,自己為了讓老程消消氣,替他胡亂立了一個生祠,老程也知道,但也樂得不行了。程師孟提都不提,所過之處,洪州、福州、廣州與越州百姓都自發地替他立生祠,就連王旦的兒子王素都做不到這一點。可王安石啊……王安石!這可是一個比韓琦性格更糟糕的人。

    「這樣說來,以後若是國家緊張寬裕,有財政治河工,豈不是有了兩個大臣?」

    「不錯,無論程師孟與王巨,都可以治理河工。王巨勝在妙思,程師孟勝在履歷與經驗。」

    「此評價中的也,朕再問你,河北賑災之舉,準備如何處理?」

    「群臣正在商議,議論紛紛,都拿不出一個好主意。」

    「那你去吧。」趙頊煩惱地說道。

    「喏。」

    「且慢,得,你還是下去吧。蘇利涉,替朕傳一道口詔,命宰臣請雨。」

    可能這個口詔,普通老百姓與後人都不會太注意。

    但這道口詔比罵人還要厲害。

    以前遇到災害,不是宰臣請雨請陽,而是皇帝帶頭請。現在皇帝不請,卻讓宰臣請,等於什麼,這等於說為什麼天有災害,就是你們這些宰臣禍害的。

    韓絳苦笑,這不是耍孩子氣嗎?

    但韓絳小看了這個孩子氣,就是這些孩子氣,加上曾公亮的那些水磨功夫,韓琦最後慫了。

    現在一個關健問題,趙頊能不能親政?

    很古怪的一個問題,趙頊現在沒有親政嗎?親政了,但與沒有親政一個樣。然而宮中大太后小太后都沒有垂簾了,你幹嘛還能卡住權利一點不放。

    然而一放,問題來了,趙頊就有了否決權,韓琦不下也得下。

    現在趙頊不那麼急吼吼逼韓琦了,韓琦一天卻比一天著急。關健關係惡化了,現在想彌補也不大可能了。

    但趙頊也錯過了一個大好時機,這段時間一邊觀察著國政,一邊正是學習的時候。然而他悲催了,帝師是司馬光,這能學到什麼,一仁二明三武嗎?還不如跟那個七歲摘李空談誤國的王戎學呢。或者司馬光索性教一教趙頊權謀術吧,但這個打死司馬光也不會教的,其實權謀術

    才是司馬光拿長的。其他的,好洗洗睡吧,還不及歐陽修呢。

    因此在這種僵持的氣氛中,有的人也用一些冷處理的冷手段表示了抗議。

    比如王珪、范鎮舉薦,將張唐英調到京城擔任御史,為什麼呢,因此趙曙即位之時。張唐英就曾趙曙防微杜漸。為人後者為之子。恐它日有引定陶故事以惑聖聽者。

    這個定陶故事,與定陶無關,而是漢哀帝,漢成帝無子,於是將定陶王劉康的兒子劉欣立為太子,漢哀帝一繼位,便將生父立廟為恭皇。西漢便從他手中正式墮落了,權利向外戚轉移。本人在位也只七年便因酒色淘空了身體死去。

    果然,濮儀之爭隨後就起來了,趙曙在位連四年時間都沒有便死了。

    趙頊一聽產生興趣,韓琦知道這是衝他來的,但皇上連任命一個御史的權利都沒有,那麼衝突就嚴重了,甚至雙方只能是魚死網破的局面,因此只好忍著氣同意。

    張商英的到來,又帶來了一個人,趙抃。

    隨後趙頊從張商英嘴中聽到趙抃名聲後。從成都調回京城擔任知諫院。

    趙抃上書,委輔弼。別邪正,去侈心,信號令,平賞罰,謹機密,備不虞,勿數赦,容諫諍十事。又說宮掖、宗室、官濫、冗兵、土木五費,趙頊苦笑,又是冗兵,冗官!趙抃所說的他部納用了,說行吧,但現在趙頊那有執行的權利?

    隨後趙抃又說,呂誨、傅堯俞、范純仁、呂大防、趙鼎、馬默,皆骨鯁敢言,久譴不復,無以慰搢紳之望。

    這六個大嘴巴回京,韓琦還能有活路麼?

    趙頊也只是笑笑,用一用張商英,韓琦不能作聲的,將這六個人調回來,韓琦還不知道會怎麼埋汰自己呢。

    但他卻誇讚了一句:「朕所舉六人,確實我大朝之耿臣也。」

    韓琦在邊上聽了,臉色烏青一片。然而他能說什麼,人家說了韓琦壞話嗎,且看,十事第一條便是委輔弼。可能這小子搞不清楚吧,如今趙頊都這樣了,還怎麼委輔弼?因此韓琦發作不得。

    繼續在爭鬥,但不像春天那樣激烈了,有的孩子氣,有的「潤物無聲」……

    …………

    「這本《水利圖經》寫得好啊,連朕看了都感到大開眼界。」

    「王巨在政事堂所說也不錯。」蘇利涉說道。

    「可這兩人暫時朕都不便大用,否則由兩人合力,著一本水利圖書,將為天下官員受益。」趙頊說道。蘇利涉還沒有察覺具體的分別,不過這個區別對於趙頊來說,還是不難的。水利圖經講得更細緻,王巨那天在政事堂所說的卻是大綱。若受益,王巨所說的會更重要。

    但若沒有這些細節去指導,一旦盲目用人,有幾個官員能真正懂水利的,那往往便成了六塔河之害。

    所以他說得要兩人合著後,才能向天下官員推廣。

    「官家英明。」

    「朕喊你來,非是為了這本書,而是……」

    「奴婢明白,恰恰時間,那些錢帛也到了杭州,王巨家那個傔客大約也安排妥當了。」

    「切記,不能以為那傔客只是一個門人,就要鄙視他,此人隨王巨後面也變相地磨勘了兩年時間,王巨比較重視。」

    「奴婢明白。」

    「你們先去福州,朕還刻意打聽了一下,福州知州乃是章岷,章家的人,朕會讓你帶一道手詔去,最好含蓄地說出王巨與章楶的關係,廣州知州乃是呂居簡,朕會給你一道手詔,另外朕還刻意喊來呂公弼,讓他寫了一封信。公私情份都有了,這兩人就會配合你們。唉,這都是什麼事哪,朕還是不是皇帝?」

    「官家,放心,某些人不會長久的。」

    「朕算看開了,看他那天自覺吧。不過這一行,你可也不能辜負了朕的信任。」

    「老奴一定不會。」

    「我知道你忠心,而且仁厚,王巨在書奏裡刻意提到內侍的人選,此行一不能張揚,二不能擾民,三必須有才幹,不能壞了朕的大計,朕思來覆去,最後選擇了你。」

    「官家信任,奴婢難忘。」

    「你的心朕知之,這一行有點委屈你了,甚至都不便給你一個差官。但有成效後,朕一定會給你一個大大的差官。另外,若有機會,回家鄉看一看,順便祭一下祖,若是族中有人,選一機靈強幹的人做你的嫡子,替你傳宗接代。天下那麼多冗官了,多一個也不會多,朕會賜給他一官半職。」

    「官家哪,」蘇利涉感動地抱著趙頊的腿號淘大哭。

    「可憐天下讀書人,還不如一個半身人哪。」趙頊也感動了,也感慨了,但也不解了,這些士大夫讀聖人書讀到什麼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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