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三章 攏心 文 / 午後方晴
「要不要將這個孫沔弄下去?」王巨心中想到。
似乎有點不大可能。
知州就是市長,但知慶州不同的,那等於是後來省會市長加市委書記以及軍分區司令員的結合體。況且孫沔背後還有歐陽修力撐。
王巨只是一個小縣的縣長,兩者級別懸差太大。
但逼急了,王巨倒想試一試,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孫沔有很多缺點可以利用,朝堂裡還有一個人也可以利用,司馬光哪。
萬一不得己,司馬光利用了自己,自己幹嘛不能利用司馬光。
當然,操作起來頗是麻煩。
「再等等看吧。」王巨心中又想到。
有兩條底線,收禮無妨,朱歡帶來的竹紙消息比他想的還要利好,雖然錢還沒有收到多少,可訂單下了不少,馬上竹紙出來,就會獲利了。並且想要謀財,他的法門不要太多。
然而收下禮物了,就不能妨礙自己。這是第一條底線。
其次朝堂人事變動不休,除非像自己這樣初為官員者,一般得磨勘三年後才能調任,餘下官員調動就像走馬燈一般。
也許到了明年朝廷用蔡挺將孫沔換掉,但這個時間也是王巨底限,若明年夏初朝堂還不換人的話,王巨也要想辦法將孫沔弄走或弄下去。
畢竟到了冬天來臨時,那是十萬大軍,難道靠自己與華池縣的兵力就能對付過去?
但在這之前,必須將一件事辦好了。自己插手了胡謙一案,就得將胡謙平安撈出來。
想將胡謙撈出來,得必須將那兩件案子結了。一結案便會銷案,胡謙就釋放出來了,否則胡謙與他幾個兄弟關得久,必然會走露風聲,說不定自己還無緣無故地反給孫沔留下一個大大的把柄。
但這個沒辦法急。必須等那個野龍咩勝從子午山帶來可靠的消息。
於是王巨將岳父與朱歡送走後,又騎馬來到荔原堡。
練了幾天,能勉強會騎馬了,但在馬上作戰還做不到,不過他是一個官,輪到他衝鋒在前。那情況可糟糕了。能騎就行,畢竟騎馬速度快,速度快辦事效率才會高。
所以他與張載是兩種觀念。
象張載那樣,作風是高,一股濃濃的君子風氣。讓王巨羞愧,不過想辦大事很困難的。王巨也許心眼多,心機多,手段多,但卻是辦大事的料。
想辦大事,就得大投入,大手筆,明明家中有數匹馬。幫手也有好幾個,王巨卻感到錢不夠用,人不夠用。
來到荔原堡。與姚兕又來到河邊,王巨說道:「姚巡檢,就要開始了,你這邊有沒有準備好?」
「王知縣,你看。」
王巨將紙頭接過來草草看了看,說道:「做得不錯。」
「王知縣。我們這樣刻意針對了劉指使,孫公會不會懷疑?」
姚兕沒有王巨消息靈通。但畢竟孫沔在慶州擔任過好幾任知州,聽到過孫沔一些事跡。而且是好的一面。
實際孫沔早年為政還可以的,不過平叛儂智高後,自持有功,狄青都上位了,他沒有上位,可能心中怏怏不樂,從此自甘墮落。或者說與許多官員一樣,年青時一腔熱血,但進入官場後發現不是如此,熱血沒了,稜角也磨平了,又漸漸上了歲數,於是越老越貪了。
因此姚兕多少有些畏懼的。
「姚巡檢,勿用怕,這是鹽,非是私貨,相信孫公很不喜歡,他再度來到慶州,同樣需要有機會來立威。」王巨說道。
就是猜出來又如何?
孫沔將胡謙抓走,胡謙卻是自己提撥上來的,難道自己會高興嗎?不敢將孫沔如何,拿一個小小的保捷軍指使出口氣不行嗎?
心眼小就心眼小,心眼小,人才不敢得罪。
他才不想做那個人善被人欺的善人。
王巨又說道:「姚巡檢,我有一個同年,就是慶州的推官章質夫。」
「我也聽說過,似乎比你名次都高唉。」姚兕開了一個玩笑說。
「是啊,省試比我高了兩個名次,殿試又比我高了兩個名次,唉,無奈啊。」
「你們都很了不起了,兩試都是在榜的頂上。」
「姚巡檢,你別誇了,我在京城與一個很貴的人說過一些話,曾經評價過仁宗之失,失在養士,人的權利太重。」
「王知縣,你可不能對我說啊。」姚兕嚇著了。
「怕什麼,難道你會洩露,我對你掏心窩了,難道你不能對我掏心窩?」
「王知縣……」姚兕很感動,王巨現在官職不高,但前程光明,與自己這個匹夫掏心窩,能不感動嗎?
「為什麼說養士是失,術有專攻,戰爭還得需要以武將為主,古今往來出過多少儒將?」舉宋一朝,雖然讓臣掌兵,不過出了虞世與章楶這少數幾個能打的儒將。
站在武將角度,姚兕聽了這話更感動了。
實際王巨與趙頊後面談得多少有些深了,包括瘸腿的制度,若說出來,姚兕那會在這裡拜服。
但只能適度地說一說,後面這個制度的什麼最好不要往外掏,弄不好會讓自己以後十分地被動。
「這個就不提了,章推官同樣懂軍事,於是與我交談,便談到一件事,我朝政策偏軟,而西夏又不識好歹,屢屢抄掠,我朝只能被動防禦之後,那麼西夏會有進一步的大動作。若是用兵慶州,會用於何處?」
「大順城。」
「對了,就是大順城,但想攻陷大順城,他們必須切斷我朝的後援部隊,那會用兵於何處?」
「荔原堡與柔遠寨,王知縣真乃神人啊,難怪王知縣一來華池,便直指兵事。」姚兕終於會意,隨後又擔心地問:「王知縣估計他們什麼時候會動兵?」
「今年他們還會進一步的試探,畢竟朝廷在練兵,又抓了那麼多義勇,西夏也要摸清楚底細。不過那些義勇不會當真,那麼明年他們就可能大舉入侵,說不定就是慶州。」
「為什麼不是其他幾路?」
「麟府路百姓強悍,慶歷時將李元昊殺慘了,他們敢侵耕屈野河,但敢不敢侵犯麟州府州,即便忽裡堆我朝軍隊中伏,幾乎全軍覆沒,西夏人有沒有敢打麟州城的主意。」
當年李元昊攻打麟州城,讓趙念奴的二外祖苗繼宣耗得仙仙欲死。李元昊都不行,沒藏訛龐就不用說了。
「程勘乃是一名老臣,在延州修城防,建堡砦,西夏敢不敢啃?」
「禹藏花麻投靠了西夏,使得西夏兵鋒直逼秦鳳路,不過還是以蕃人為主,離西夏又遠,抄掠可以,用大軍去攻打秦鳳路值不值?」
「西夏想要攻打涇原路,只能從鎮戎軍開始,那離長安有多遠。」
四個邊路都去掉了,還剩下那一路?
「王知縣為何不上書朝廷?」
「朝廷有誰懂軍事?我官微言輕,又有誰相信?」
「唉,」姚兕歎口氣,如果王巨猜中的話,悲催的還是自己這些在第一線的將士。
「佛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不敢與佛相比,但為了大宋,就是入地獄又有何妨?所以我用了一些非常規手段。」王巨可能有私心,也想撈功績,更在收買姚兕的心,但確實也是為了宋朝,因此說得正義凜然。
姚兕是被他煽動了,激動地說:「如果王知縣入地獄,我陪著王知縣一道入地獄。」
「好,就沖姚巡檢這句話,我素來罕飲酒,今天晚上要陪你來一個不醉不歸。」
「一言為定,不過我不明白,這些手段也是為了國家,而不是為了個人謀利。」
「姚巡檢,不好說啊,你想一想狄將軍遭遇,不是每一個大臣都替朝廷考慮的,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就會顛倒黑白。所以這件事務必要保密。」
這樣講,姚兕就明白了。
「什麼時候開始?」
「就這幾天,我外父與延州朱歡已派人去購買豬羊。」王巨說道。想要兵士效力聽令,得讓他們看到了好處,看不到好處,空嘴講白話,誰願意替你效力?
所以必須等那些豬與羊過來,大家吃得開心,那麼恩信樹了,以後立威下令都可以了。
主要就是這個職權有些尷尬,王巨過問可以,但不可以直接插手,就那個練兵權,還不知孫沔是怎麼想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進堡喝酒。
種兕順便宣佈了隔幾天就會有第一批豬與羊過來的消息。
朝廷也偶爾調撥一些肉食過來,可那個數量很少,再加上官吏貪污,到士兵嘴中就更少了。
如今宋朝軍隊擔負著罵名事小,日子還過得苦哈哈的。
因此都巴望著這個肉呢,有的兵士甚至用手指頭算,每一個月能攤到個人頭上倒底有多少肉,這一算更加開心了。但那是說,天知道這個知縣說話算不算話呢。
現在終於有了結果,於是舉堡歡呼。
王巨吃了酒後,又騎馬回去,他得安排胡謙的事。
這小子快意恩仇,讓他頭痛了。
姚兕第二天也帶著一些情報,趕向慶州謁見孫沔。沒辦法,老孫才是慶州真正的大佬,真正做主的人。
孫沔聽到門房稟報,立即讓姚兕進來,姚兕是慶州巡檢,又主管著華池縣的軍務,不能不見。
姚兕恭恭敬敬地進去,施禮,從這一刻開始,王巨那個複雜的計劃便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