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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初相遇(二) 文 / 越羅

    段崎非想起自己孤兒身世,心中憂傷,低頭不言。穆青露甚為同情,從旁打岔:「四師叔,小非那時候一定很可愛吧?」

    戚橫玉微微一笑道:「是的,非常可愛,見人就笑著要抱。」

    穆青露喜道:「真好。我聽說過,愛笑的小娃娃最招人喜歡。爹爹想必也是看到小非後極喜歡,才抱了他回來。」

    戚橫玉悠悠地道:「是啊,那時我們都很喜愛這小娃娃。於是你爹親自給他選了段字為姓,起名崎非。願他能忘卻過去身世,在人生路途上斷卻一切崎嶇與是非。」

    穆青露聽得入神,柔聲道:「小非,原來你的名字是這個意思——別難過啦,我娘親也在我很小的時候便生重病去世了,我和你是差不多的。以後我就把你當親弟弟了,好嗎?」說著,遞過一盤點心道,「你嘗嘗這棗泥拉糕,很好吃的。」

    段崎非接過,吃了一塊,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感激,覺得糕點堵在喉嚨口,像一塊石頭。

    司徒謙君道:「天色不早,我們邊吃邊說罷。」韋三秋應一聲,便吩咐人開宴。

    戚橫玉向穆青露道:「露兒,聽說三哥有意讓你和崎非一起北上磨煉,你一路可要持平心境,別惹亂子。」

    穆青露道:「我從來不惹亂子啊,四師叔,我都是有理有據的。」她轉頭向司徒謙君道,「伯伯,長淮王家的行為太讓人不齒了,您一定要讓官府重懲他們啊。明天他們要是上門來,不要見他們了嘛。」

    司徒謙君搖首笑道:「只怕還是要見他們的。」

    穆青露急道:「為什麼?直接綁了送官不是很好嗎?為民除害。」

    司徒謙君道:「露兒,這件事不宜再用武力解決。而且,經此一戰,王家日後必會收斂,不敢再這麼明目張膽行事的了。」

    穆青露道:「可是……」

    司徒翼在她身邊安慰道:「露兒,很多時候,事情若能有轉機,就該收手。逼人太緊往往會招致人拚命抗擊,魚死網破反而對大家更不利。」

    穆青露道:「可是他們從前做的壞事就能一筆勾銷了嗎?他們不該為做過的壞事付出代價嗎?」

    她忿忿四望,見眾人俱都低頭吃飯,無人附和她,大是氣懣,道:

    「還說什麼惡有惡報,原來是假的!」

    戚橫玉道:「露兒,你已教訓過了他們,他們也不敢這麼囂張了。就此擱過這事罷,別糾結了。」

    穆青露恨恨地咬著筷子,司徒翼為她盛了碗湯,道:「好啦,別生氣,等你再長大些,就能明白這人際來往中的諸多訣竅了。」

    戚橫玉道:「露兒雖然脾氣急,但單純善良,也挺聰明,慢慢琢磨幾天罷,便會好了。」

    司徒翼笑道:「我偏偏很喜歡露兒的性格呢。」他靠近穆青露道,「多吃點,別餓著肚子生悶氣啊?」

    眾人默默地吃了會飯。段崎非見穆青露不開心,也沒心情多動筷,只尋思如何岔開話題。忽然想起一事,便開口問道:

    「青露姐姐,我先前聽到你在船上唱歌兒吹曲兒,很好聽。但你的笛子和師父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穆青露咦了一聲,奇道:「那不是笛子,是篪,只是形狀相似,音色卻不同。小非,難道你不會樂器?」

    段崎非道:「我既不會唱歌,也不會奏樂,更不會跳舞。」

    穆青露驚訝道:「爹爹精通音樂,尤其善吹奏各類樂器,他沒有教你這些麼?」

    段崎非道:「沒有啊。師父一直督促我專心習武。不過我平時經常聽他奏曲子,很多曲調我能分辨得出。」

    穆青露道:「這可奇了。我雖然一直跟著四師叔,習的卻仍是爹爹本門的武藝。爹爹一門的武功與絲竹器樂息息相關,你絲毫不通樂理,又如何入門呢?光本門的拂雲心法就難以練下去啊。」

    段崎非道:「我正想問呢。青露師姐,初見時你問我拂雲心法練到第幾重,可我為何從未聽過這名字呢?」

    二人疑惑相視,忽聽戚橫玉在邊上道:「不奇怪啊。」

    「為什麼?」穆青露問。

    戚橫玉神情平淡,品了口茶,道:「你爹爹從小酷愛音樂,正適合練《流光集》中以樂律入武的絕世功夫。但這世上並非人人都有音樂天賦,都能練習這類武功。所以三哥想必是根據崎非的天資,為他選擇了更適合他的武功路數。」

    穆青露道:「這樣啊。」段崎非點頭道:「確實如此。師父曾說過我身形高大,肩寬臂長,且內息端沛中正,不適宜他的外門兵器和陰柔路子。」

    穆青露大為佩服地向戚橫玉道:「四師叔您果然料事如神。」她又問段崎非道:「我一直不知道原來除了外門兵器,爹爹還對十八般兵器也有研究。不知你練的是哪種武器呢?難道是劍?我記得天台山藏有不少好劍,你也得了一把罷?為什麼沒有背在身上?」

    段崎非搖頭道:「不,我不練劍。師父說劍不適合我。」

    穆青露更好奇了,道:「那你練什麼?演一路給我們看看好麼?反正大家也吃完飯了,來來來,亮武器吧。」

    段崎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可我沒帶武器啊。師父交代過我,此番下山磨煉時,需自己想法尋一把趁手武器先用著。我這陣子忙著趕路,還沒來得及去武器店呢。」

    穆青露笑道:「這就不對了。哪有俠

    客上路不帶武器的道理。我明天就陪你去好好挑挑。你先給我們演練演練吧,你用的是什麼武器?翼哥哥,借小非一把唄。」

    司徒翼道:「好。既然用過飯了,不如我們大家去習武場看小非大展身手吧。」

    穆青露拍手道:「好啊。」帶頭向場院奔去,邊奔邊連連招呼:「快走。「

    段崎非甚是緊張,原來雖屬同門,自己習武的路數卻和師姐有大不同。倘若等下演示得不好,豈不丟臉?他緊緊跟住穆青露,心中快速地把心法竅門都一一複習。

    眾人來到習武場,穆青露指著場邊的武器架子道:「十八般兵器都在這裡,小非,可有你的武器?」

    段崎非定睛看了看,喜道:「有!」

    他興沖沖大步上前,伸手握住一桿兵器,一抽一拔,嫻熟地紮了個步型,使了一招圓滑標準的「鳳點頭」。

    眾人一看,他手中執的,竟然是一條紅纓長槍。

    習武場上頓時嗡嗡一片,就連韋三秋也禁不住「呀」了一聲,戚橫玉亦輕輕佻了挑眉。

    穆青露扎手紮腳站在場中,一時怔住了,呆呆的忘了發言。

    段崎非見眾人神色有異,心下奇怪,收了勢問道:「各位,有什麼不對麼?」

    司徒謙君反應最快,已自回過神來,道:「段公子槍法甚是嫻熟,火候也頗到家,只是,只是……」

    他正兀自想如何說下去才好,司徒翼已從旁解圍道:「小非,我們沒想到你使的竟然是內家長兵器,因此一時意外。你且將槍法好好演練一番看看。」

    段崎非聞言釋懷,欣然道:「好啊。」當下掄起紅纓槍,纏攔點撲,直使出一路楊門梨花槍法來。

    穆青露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話。

    司徒謙君已想好言辭,清了清嗓子道:「楊家槍法變幻莫測,神化無窮。昔年戚繼光將軍曾言『長槍之法,始於楊氏,謂之曰梨花,天下鹹尚之。』段公子槍法圓熟不滯、運轉自如,想是下過極大工夫。」

    段崎非收槍行禮道:「多謝莊主稱讚。自我六歲起,師父便督促我勤習槍法,如今也有十多年了,只是不曾和人交手過,所以並不知道技藝進展究竟如何。」

    司徒翼見穆青露還瞪圓著雙眼,拉拉她的衣袖問:

    「露兒?為何不說話?」

    穆青露連眨七八下眼,朝段崎非行了幾步,終於指向長槍道:

    「小非,你我當真同屬天台派第三脈麼?」

    段崎非道:「當然是了。青露師姐何出此言?」

    穆青露訕訕地道:「我真不知道,原來爹爹會槍法?我從小見他練武,是全然不碰槍戟斧錘的,你屬於他的嫡系弟子,為何他又會要你練這些了?」

    段崎非奇道:「你不會使槍?」穆青露點點頭,上前從他手中接過長槍,一個沒拿穩,槍尾已拖在地上。

    段崎非驚道:「當心槍尖。」伸手替她扶住槍桿。耳中忽聽戚橫玉話音:「露兒何須大驚小怪,你不懂槍法,無非因為你不適合練,所以我們不教而已。」

    眾人凝目望去,戚橫玉已恢復平靜面容,款款走入場中。她行至二人身旁,伸手掂過長槍,又道:「我們天台派四人先前一同跟隨師祖習武,武功本源出同一路。後來因各自天資不同,師祖便把四本不同武功典籍分授給我們。從此我們在天台派中各執一脈,各自收徒。但四系並非全無交流,也並非只顧練自己本門武功。」

    司徒翼問:「師父,您可也懂用槍之道?」

    戚橫玉手撫長槍道:「會一些,但不能算精通。我這一脈稟承的是師祖所傳暗器技法。但行走在外光靠暗器難免流於浮泛,所以自然也得研習一些常用武器技藝。比如翼兒,平時便常佩劍在身。」

    她看向穆青露,道:「露兒,你不必感到驚奇。試想,我受你爹囑咐代為看管你習武,倘若我不知你爹那一系的武學特性,又如何能教導你?如今崎非使出了你第三脈不常用的器法,你又怎知不是你爹這些年來日日勤修,吸取了老二那一脈的精髓之故?」

    穆青露恍然大悟道:「二師伯確實長於刀槍硬功,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哦哦,這下我可不再疑惑啦!」

    段崎非聽得入神,道:「四師叔,對於暗器我可是全然不會。今天聽了您的話,才知道原來我們四脈在武學上一直都有交流。以後可否請您指點我一些暗器功夫?」

    戚橫玉微微笑道:「當然。」她側頭向場中又道,「今日天時不早,還是早點休息罷。」

    司徒謙君從旁道:「正是。大家各自回房吧。」莊中眾人答應一聲,便自散去。

    段崎非拿過長槍,輕輕放回武器架上。突然聽得穆青露湊過來問:「小非,你還記得怎麼回南園不?」

    段崎非道:「記得。但憑青露師姐吩咐。」

    穆青露嘻嘻笑道:「那你帶我去看爹爹的信吧。」她見司徒翼正和戚橫玉等人說話,趕緊悄聲補充,「我們從那頭走。不然翼哥哥看到了又要攆我早睡早起啦。」

    段崎非也小聲道:「明天起床再看也沒關係呀。」

    穆青露道:「那可不行。我心裡好奇,睡不成的。你快帶我去吧。」閃身到了場地另一邊,向段崎非招招手。段崎非輕輕應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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