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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文 / 莊生公子

    他的手指有些微涼,像是吹過許久的寒風,浮白的面上流瀉出慘慼慼的意態。衛夕看到眼中,心尖兒莫名發酸。

    指尖的力道越來越緊,他的手彷彿要嵌入她肉裡。細微的疼痛讓她蹙了下眉頭,登時福至心靈,十有**那窗外的剪影便是面前這尊大神了。

    兩廂沉默著,說不出的躁動情緒掛上她的心頭。

    什麼叫讓她和君澄在一起,不過是剛睜眼,又整什麼ど蛾子?

    喜悅的淚水逐漸被愕訥蒸發,衛夕慢慢放下手,抿了下粉澤的唇瓣,盡量說得沉穩:「大人,何出此言呢?屬下笨,聽不明白。」

    在牧容眼中,她像是刻意裝傻,委實可恨。郁氣登時填滿胸臆,他表情淡淡的,話沒經過掂量,幾乎是脫口而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舉止親暱,好歹你也是本官的外姬,就這般孟浪?」

    話到末尾,他素來含笑的眸子裡竟飄滿了淡漠,那麼的陌生。

    冷冷的責難讓衛夕啞然失聲,前腳她還置身幸福的雲端,如今一下子就跌入了谷底,那顆火熱的心就這樣被他澆了滿滿一桶冰水。

    這些天她幾乎沒有睡過一次完整覺,總是機機靈靈的,生怕牧容那一個點就醒過來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可好,非但連個謝謝都沒有,還反過來倒打她一耙,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突然沒那個心思給他解釋,她只是淡淡問他:「大人,你這是吃醋了?」

    一霎被說中了心事,牧容懵了一記,只感覺面皮都被她灼灼的目光扒乾淨了。

    耳根遽然熱了起來,他果斷將視線下移,放在她纖細白嫩的脖頸上,揚唇笑道:「本官會為了一個外姬吃醋,你覺得可能嗎?」

    雖然他尚在病中,週身散發出的倨傲卻不減分毫。有那麼一瞬間,衛夕感受到了他的輕蔑,真想伸手掐死他算了。

    她分明懂得這世道,普通人家的男子都還想著三妻四妾,更別說牧容這種身居高位的世家子弟了。女人對他來說簡直如同衣物,想換就能換。

    但她就是忿忿不平,驕傲你媽蛋呀!

    外姬怎麼了?外姬也是女人!誰規定的男人就不能為外姬吃醋了?

    這很丟人?

    掃把星子的榮辱觀用錯地方了吧?

    這麼思量著,她怒極反笑,「我辛辛苦苦照顧你這麼多天,結果你醒來就給我亂點鴛鴦譜,大人果真是好雅興。」

    牧容抿唇未語,她卻頓了頓,反握住對方的手指,隨後狠勁兒一掰。

    「你——」牧容吃痛,嘶嘶地倒抽了幾口涼氣,原本就是面露病態,被她這出其不意的舉動一整,俊氣的五官都擰成了疙瘩。

    「給你三秒鐘闔上眼,」衛夕皮笑肉不笑,精緻的眼睫攜出一瞬寒慄,「趕快給姑奶奶死回去!」

    混蛋東西,還是見閻王去算了,虧她那麼擔心他!

    在心裡不滿地咕噥著,她惡狠狠的剜了牧容一眼,大義凌然的踅身而出,站在廊子前掐腰怒吼:「君澄!你家老大醒了!」

    這吶喊聲頗有氣吞山河之象,裹挾在寒風中格外突兀。

    君澄本就沒有睡意,聞聲後木訥的眨眨眼,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後,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翻身而起,裹上飛魚服奪門而出。

    外頭甚是寂靜,穹窿之上斗羅密佈,隔壁的屋門卻是大敞著。廂房沒有厚重的門簾,一眼便能看清裡頭的光景。熏爐燃著暖盈盈的炭火,而裡面卻空無一人。

    劍眉一緊,君澄困惑的撓撓頭,方纔他明明聽到了那丫頭的聲音。

    「衛夕……?」他淡淡朝廂房裡喚了一聲,餘光卻忽然瞥到了月洞門,嬌小的身影匆匆閃過,錯覺一般,很快融入了濃黑的夜色。

    是那聲音的主人,只不過看背影卻有些氣囊囊的。

    真是怪了。他正納罕著,只聽廂房裡頭傳來一道清和的嗓音——

    「君澄嗎。」

    這個聲音是……

    君澄一怔,旋即斂起視線,急不可耐地踏步進房,探詢的眼光直直落在拔步床上。

    牧容斜斜靠在雕鏤的床圍子上,嬌俏的丹鳳眼半闔半瞇,正意態慵懶地瞧著他。

    「大人……」君澄囁囁出聲,皂靴遽然向前踏了幾步,面上的驚喜不加掩飾,「太好了,大人你終於醒了!」

    白天衛夕喂指揮使吃過藥後,陳忠說他不出兩日定會醒過來,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壓在心頭的大石轟然落地,君澄會心的吁了口氣。他還擔心不好跟皇上和牧丞相交待,如今倒好,蒼天可算是開眼了。

    和他難耐興奮的神色相比,牧容倒是一臉從容,唯有唇畔揚起輕微的弧度,像柳絮般軟綿,「本官昏睡幾日了。」

    君澄算了個大概,「回大人,約莫四五日。」

    牧容長長唔了聲,垂眸盯著手指上被某人掐出的紅暈,登時陷入了沉思。那毒箭竟然讓他昏睡了這麼久,聯想到方才衛夕的話,那這麼多天一直是她在照顧他?

    那這麼多天——

    她都和君澄像方纔那般相處?

    甜暖和酸澀不斷撞擊在心房中,讓他的腦袋又開始昏沉。真是不知避嫌!他毫無異色的暗忖著,動動手指摩挲著絲滑的錦被,斜斜一縷視線在君澄臉上尋睃了一圈,眉間閃過些許異動。

    影綽的燭火縈繞在他的側臉上,烏髮襯著柔和的臉孔,美的讓人心神發滯。只不過他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像是蘊著冷冽的冰凌,稍不留心就會被扎的體無完膚。

    君澄心頭茫茫的,有那麼一瞬,他似乎在對方的眼眸中察覺到了一絲敵意。淺淺的,稍縱即逝,若說是錯覺也不一定。

    「大人,」他攥了攥出汗的手掌,逃避似得將眼神落在門外,「衛夕怎麼出去了?她不該……在這裡照顧你嗎?」

    「不必了。」牧容悠然地睨著他,方才面上的寒慄彷彿真的是他的錯覺,「既然本官大難不死,也算是有造化,沒那麼嬌氣。她一姑娘家,且讓她歇息去吧。」

    單瞧衛夕的臉色來看,的確是過於憔悴,眼圈都泛著微微的烏青色。君澄頷首道了聲是,忖了忖,將前些時日的事稟了個大概:「大人,屬下已經將柳葉灣遇襲之事上報朝廷,聖上責令錦衣衛嚴查,那一萬兩黃金……」

    「明日再說吧。」牧容淡聲打斷他,疲憊的闔起眼,手指揉著發脹的太陽穴。

    君澄見他有些心神憔悴,識趣的沒有再吭聲,只問他:「大人,要不要讓衛夕過來?」

    「不用了。」牧容連頭都沒抬,「這裡是哪?」

    君澄如實道:「這裡是千南縣的荷塘鎮,距遂寧有數百里。咱們暫居在鎮上的徐府,主人家正是那日搭救大人的,名喚徐廣源。」

    原是在救命恩人家。牧容領會,緩聲吩咐道:「你明日向聖上回稟,以本官的名義請求封賞徐光源。」在對方頷首後,他又道:「還有,派幾個知己人暗中緝查一下晏清玉。」

    「晏清玉,」君澄聞言一愣,「那個大理寺卿?」

    他們錦衣衛和三法司井水不犯河水,這幫子也算是同道中人,自然知曉裡頭的水深水淺,不會平白無故的過來招惹,如今指揮使怎麼想著將矛頭對準大理寺了?

    牧容看出了他的狐疑,直言道:「大理寺的手段雖然不及錦衣衛,但緝拿個青蓮會反黨還不成問題。那日晏清玉卻奏明聖上,不小心放跑了青蓮會的小部分人,而咱們又在柳葉灣中了埋伏,這裡頭必有蹊蹺。」

    回想到那前來索命的賊人,他面色愈發凝重,「著重查一查,晏清玉是否和蔡黨混在一起了,若真是如此,那還是盡早除去的好。」

    這麼多年,三法司的堂上官一直都是牧家的勢力範圍,如今多出個倒戈的晏清玉,雖然沒什麼太大威脅,可杵在眼中依然算是個釘子。那人陰鷙的很,又是個口不對心的人。外面看著和和氣氣,內裡應該是野心十足的,留著也是鬧心。

    官海沉浮,若想永葆勢力定要防範於未然。君澄追隨他多年,自然懂得他謹慎的脾性,當下便心領神會,拱手道:「是,屬下即刻就差人去辦。」

    身上的毒素還尚未完全除去,說了這一攤子,牧容只覺得格外疲累,「你也下去歇息吧。」遽然間,黑魆魆的眸中蘊著一絲意味深長,「這些時日……你可曾一直在這守著?」

    君澄搖頭,坦誠道:「屬下無能,昨日才趕到徐府,請大人賜罪。」

    牧容並未接他話茬,單看神色卻是鬆了口氣似得。許久,他才變得如往常一樣,擺出一副笑容宴宴的意態,曼聲道:「無礙,下去歇息吧。」

    「是。」

    君澄頷首,這頭剛邁步出門,牧容卻又喊住了他——

    「你去找一下衛夕,外頭夜深露重的,讓她好生回屋歇息。若是招了風寒……本官心頭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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