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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文 / 莊生公子

    黃昏時分,厚重的雲翳被染成金紅色,遠遠盤踞在穹窿之上。牧容大步流星的走出宮門,面色一寸寸地陰沉著。

    方纔他將王騁之事全數上稟給了光宏帝,當他提出要嚴加追查時,光宏帝忖了忖,把這事就此給打住了。

    十有**,聖上也是察覺到了幕後元兇。可南方魏國蠢蠢欲動,現下這種情形委實不易加重內患。

    這個理兒他也是明白的,可內患不治猶如暗生膿瘡,不帶外力去擠,破潰也是早晚的事。但聖上有令,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好好一個重創蔡黨的機會就這麼浪費了,如實說,還真是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

    回府的路上,他刻意讓轎子拐了個歪兒,去福喜樓買了芙蓉鴨黃糕,這是衛夕最近愛上的點心。

    聯想到她雙眼放光的模樣,牧容掂了掂手頭上精緻的喜鵲木匣,秀長的眼眸彎出一個淺淡笑弧,心情適才好了些。

    這頭剛進府門,小廝李墨便急匆匆的迎了過來,嚥了口唾沫道:「大人,老夫人來了。」

    被封左都督之後,牧容光是口裡答應,一直還沒找到時間回丞相府看看,現下已經快過年了。心頭恍然飄過一瞬歉疚,他將手裡的木匣交給李墨,歎氣道:「老夫人可是有事?」

    李墨接過木匣提在手裡,「沒啥大事,老夫人給大人送來幾件新做的冬衣,今兒要留在這用晚膳,現下……」他頓了頓,窺了眼牧容的臉色,「現下正和衛姑娘在偏廳說話呢。」

    「……」

    牧容啞然,他從未跟家裡提及過衛夕的事,這會子二娘怎就跟她說上了?或許是二人在府上碰見了?

    他滿腹狐疑,生怕衛夕不自在,趕緊回房換了件暗繡松竹紋的雅青色團領常服,腳步輕建地往偏廳走去。

    剛一踏進門,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略一詫訝——

    劉夫人和衛夕並排躺在地上,身下墊著鵝黃色的軟墊子,雙腿在空中蹬直,一上一下卻不著地,動作怪異而滑稽。許是這動作很消磨人,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兩人的臉上都冒出了汗珠子。

    衛夕邊做邊道:「這樣反覆做,十二個一組,每日做上三組。再加上方纔那幾個動作,堅持不懈即可減去腰肢贅肉。」

    在牧容發愣的這會,守在一旁的青翠覷見了他,趕忙垂下頭,笑瞇瞇的提醒道:「夫人,姑娘,大人回來了。」

    一聽牧容回來了,衛夕忽然來了精神,幽黑的眼瞳中遽然生出一簇光暈來。她噌一下坐起來,本能的往門口看去。

    他立在三步開外,在團領錦袍裹挾□材愈發欣長了。卸下了官服和繡春刀,人也褪去了內斂的凌厲之氣,如畫的眉眼甚是溫潤。

    救星!你可來了!

    衛夕暗搓搓地腹誹一句,爬起來竄到他身邊。此時此刻,她也顧忌不了什麼避嫌了,正確的說,再避嫌也沒什麼意義了。

    在牧容考據的眼光下,她唇齒未動,細弱蚊蠅地來了一段腹語:「青翠那丫頭把咱倆的事都告訴你娘親了,方纔你娘親旁敲側擊的詢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找了個機會把話頭轉移了。你快想想法子遮掩過去吧,千萬別讓她老人家知道咱們這點齷齪事。」

    牧容:「……」

    兩人的眼波各含乾坤,齊齊落在青翠的身上。

    臉頰登時燒了起來,她侷促不安的拿手指絞著襖裙,胸口通通跳的厲害,尤其不敢拿正眼去看牧容。

    眾所周知,牧容最厭惡的就是下人扯老婆嘴,若不是她揪心他的婚事,斷然不會做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本以為她會挨上幾記狠戾的眼刀,誰知牧容卻似笑非笑的衝她眨眨眼,那眼神彷彿在說——

    幹的漂亮!

    在這個空檔裡,劉夫人的貼身丫頭桐月將她扶起來,細心的為她擦掉額角的薄汗。

    青翠也回過神來,見自家大人沒有惱怒,壓在她胸口的一塊大石轟然落地,自個兒換上了一副輕鬆的表情。拾起太師椅上的檀色長袖褙子為劉夫人穿好,扣上對襟鑲嵌瑪瑙的金扣,這才攙著劉夫人在太師椅上坐定。

    劉夫人雖已到中年,依舊是風韻猶存,除卻有些發福外一眼便能看出年輕時貌美的模樣。

    「容兒,你可回來了。」她說話的聲音很和藹,面含笑意,審度的目光一直打量著身前的兩個年輕人。青翠說的沒錯,二人比肩站著,的確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

    牧容斜睨著衛夕,二人互換眼神後,他上前幾步行了個力道,面上裹挾出溫然笑意,「讓二娘久等了,時值年關又恰逢錦衣衛會審,事務繁忙,是兒子的不是。」

    自打牧容回京後,劉夫人本以為總算熬到了頭,可以經常見到愛子了。誰知錦衣衛也不是個省力的差事,這一年到頭的,母子倆壓根兒見不上幾面。

    男人終究是要在外面辦事的主,哪能像個婦道人家似得守在家裡。她心知這個理,也不敢多問多喊,只能在府裡死盼著。這會子她思子心切,斷然不忍心去埋怨自己這小兒。

    「來來來,讓二娘好生看看。」她沖牧容招手,在他坐定後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骨,頃而斂起眉,擔憂道:「怎就瘦了呢?這府裡的丫頭們也真是,不知好生照顧著。這冬日干冷,你又來回奔波,委實要好生滋補才對。」

    牧容曼聲道:「兒子的脾性二娘不是不知,這一忙活起來,也就沒心思用膳了,跟丫頭們無關係。」

    兩人一唱一和,上演著孝子和慈母的戲份兒。衛夕在旁靜靜看著,心尖不由酸了酸。劉夫人端莊大氣,態度又是個親和,讓她登時想到了身在異度時空的媽媽。

    她微一歎氣,溫聲道:「老夫人,大人,您倆先說著,我先下去了。」

    「嗯,待會記得過來,咱們一起用晚膳。」劉夫人握著牧容的手,衝她和暖地笑著。

    她遲疑地看向牧容,他笑容宴宴的,也不吭聲,難辨態度。見劉夫人態度真摯,她也只得道乖巧的道了聲是,踅身退下了。

    劉夫人揮揮手,將屋裡的丫頭們都支了出去。僅剩母子二人後,她捏捏小兒骨節分明的手,語重心長道:「青翠方才都給我說了,難怪你不著急婚事,原是身邊有了。那姑娘貌美水靈,倒也配你。你們這近水樓台的,相互生個情誼也是正常的,可你總得給二娘說聲,好讓我們老兩口心裡頭放心吧。」

    牧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面無異色道:「是兒子不孝,欠考慮了。衛姑娘也是最近才搬入府上,之前兒子跟她是沒有什麼的。」

    「日後可是打算把她尊養在府中?」

    牧容不打算隱瞞,「是有此意。」

    「好,好。」劉夫人頗為欣慰的點點頭,她這小兒一直不近女色,如今居然開竅了,她心頭那叫一個不高興。求了這麼多年的菩薩,可是顯靈了。

    恍然間她想到了什麼,扶了扶髻上的白玉花釵,試探道:「容兒啊,衛姑娘姿色不凡,性格又是個活潑的,僅僅當一個外姬……這名號傳出去終究是不好聽,你可有意給她一個名分?」

    這話說是有私心的,她並非一個頑固人,可她還是想抱一個能入得了牧家族譜的孫兒。

    她一生無出,本就愧對牧家,若有生之年見不得這樣的頭等喜事,到了黃泉她也無法跟牧家的列祖列宗交待了。

    殊不知她這話戳到了牧容煩心事。

    外姬名聲下賤卑劣,他怎就不知心疼她?可除此下策,他這個翻手雲覆手雨的男人竟然無法將一個弱女子捆在身邊,說出去恐怕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不愛的人,她寧為外姬也不願加。這麼倔的臭脾性,每每想起來都讓他哭笑不得。

    「容兒?」劉夫人見他失神不語,心說自己是否說的太多了。

    牧容登時從混沌的思緒抽出身來,揚唇笑道:「兒子公事繁忙,婚嫁之事還提不上日程。他日有信兒了,自會跟父母稟告的,請二娘莫急。」

    劉夫人長歎一聲,「你心頭有數便好,衛姑娘無父無母,嫁入咱們牧家充個妾室,也算是她修來的福分。」

    這話說的不假,牧家乃是皇親國戚,父子二人又是光宏帝眼前的機要重臣,不知有多少女子巴結著嫁進來尊享榮華富貴。而牧容身為牧家獨子,正妻勢必要一位名門淑女亦或是王公貴族才能當的來。

    可衛夕才不會甘心去當個妾身,如果兩人真能修成正果,她也容不下他身邊有別的女人。

    他心知肚明。

    來自女人的佔有慾讓他的胸口變得暖和起來,這種感覺很微妙,是幸福,又是一種詭異的滿足。

    「兒子不喜鬧,只想像父親一樣圖個後院安穩。」牧容眉眼親和的笑了笑,「他日若真能和衛姑娘喜結連理,兒子定會在朝廷裡為她尋個與牧家相襯的義父。」

    他雖未道破,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是明瞭。

    劉夫人是個精明人,她這小兒向來說一不二,脾氣性子跟她家老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再多說也無益,他有嫁娶這個想法已經讓她謝天謝地了。

    更何況後院穩當,沒那麼多事端絆著男人的腳,家道自然也穩。她們牧家雖然人丁稀落,但也蒸蒸日上不是?趕明兒叫衛姑娘加把勁,多生幾胎便是。

    「你有主意就好。」劉夫人慈眉目善的笑起來,眼角攜出幾條清淺的魚尾紋來,「時辰不早了,趕緊的,叫衛姑娘過來用膳來。」.

    這頓晚膳衛夕吃的格外窘迫,滿桌的山珍海味,吃起來卻是味同爵蠟。

    也不知牧容怎麼跟他娘親說的,劉夫人那嘴皮子一張一合,蹦出來的話讓她心肝兒發顫,臉皮子燥熱——

    「房事可還順當?身子發燙的那幾日容易受孕,容兒,那些時日你可要多多回府,好生疼愛一番才是。」

    衛夕:「……」

    和她的面染酡紅相比,牧容倒是氣定神閒,一雙眼眸燦若琉璃,裹挾出輕快的笑意,「是,兒子懂得,二娘放心。」

    衛夕耷拉著腦袋,隔空拋出一記眼刀狠狠剜他。

    懂得個屁!不害臊!

    用過晚膳,劉夫人也沒有久留。目送著馬車走遠後,青翠帶著丫頭們識趣的離開了。

    牧容踅身回府,不急不慢的走在前頭,影綽的火燭映在他身上,讓鴉青緞面時不時地泛出微弱的光來。

    夜色清冷,衛夕縮了縮脖子,掖手追了上去。許是寒風太過凜冽,她的臉頰染著柔艷的粉,小步跟在他身邊切切埋怨道:「大人,你到底怎麼跟老夫人說的?又是受孕又是房事的……那日咱們可是說好了的,彼此都要保密。這可好,萬一傳出去了,你讓我怎麼嫁人?」

    不僅如此,萬一被人揭發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牧容腳步未停,擺出一張半真半假的笑臉,睇睨她道:「你不是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不想嫁人嗎,這會子慌張什麼。」

    衛夕被噎了一下,「我現在不想嫁是因為我沒有喜歡的人,若是有喜歡的人了,沒準會想嫁呢?」

    她這番理直氣壯的反問讓牧容蹙起了眉頭,腹裡酸津津的,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說得沉穩:「你身為錦衣衛,還將喜歡、嫁人這種詞掛在嘴邊,成何體統。」

    「你不也一樣麼?」衛夕不滿的瞥他一眼,昔日想納她當小妾,如今又讓她當外姬,這種事他不也是經常掛在嘴邊?都是歪瓜裂棗,誰也甭嫌棄誰!

    牧容緘口不言,進了書房後踅身問她,「你方才說什麼?」

    他面上不苟言笑,連眸子裡的清輝都是黯冷的。衛夕杵在門邊,脈脈眸光盤桓在他清雋的面容上,忖了忖,改口道:「沒說什麼,大人早點歇息吧,屬下回去了。」

    她躬身施禮,提著水藍色的馬面裙跨出了屋門。胳膊擰不過大腿,隨他怎麼說去吧。大不了以後遠走他鄉,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汪泉,一棟茅屋,一個村夫,去過悠哉的隱居生活。

    「等一下。」牧容遽然喊住了她,提起桌上的喜鵲木匣,踱步走到她跟前,「方纔忘了給你,當夜宵吃好了。」

    他換了個舒緩輕柔的嗓音,如若細泉潺潺般悅耳。衛夕愕愣一瞬,方才火急燎燎的心忽然沉澱下來。

    她訥訥地接過來,那單層木匣小巧精緻,蓋子上勾出兩隻對頭鳴啼的喜鵲,栩栩如生般傳神。打開了一看,裡頭放著一盤她的心頭好。

    這福喜樓在偏南的位置,從皇城裡回來並不順路,難不成他是刻意去買的?

    這個想法一霎就盤踞了她的心,撩的她神思混亂,眼神也變得流離無所。她只覺可笑,不就是一盤點心嗎,至於反應這麼激烈麼?竟然有些……怦然心動的意味。

    真沒出息!

    她使勁兒掐住自己的手指,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擺正神色後,她卻沒有去看牧容,垂頭道:「謝大人,屬下先告辭了。」

    沒能從她臉上看到如花一般的粲然笑容,牧容長長嗯了一聲,面上難掩失落。衝動在體內瘋狂叫囂,他真想問問她,如何才能喜歡上他。

    然而話在唇齒間遊走,最終卻被他囫圇吞了回去。兩人近在咫尺,又像是隔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銀河。他生怕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連個照面也打不上了。

    待她走後,牧容抱著手在書房來回踱步,直到額上汗津津的,這才撩起門簾子朝外望。天空漆黑如墨,厚雲壓城,不見半顆星子。

    驟然就這麼變天了,他嗟歎不已,口邊呵氣如雲。想了想也是,入冬這麼久,遲來的雨雪也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土豪的打賞,麼麼噠,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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