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記錄 文 / 黃禮

    李偉走的這一天，天空下著雨，像是在送他。夏凌把花放在李偉的遺像前，「你不欠世界一個好人了。」

    「你的理想是什麼？」李偉問夏凌。

    「我想做個老師。」

    「跟我一樣，我也是。」

    「來讀師範的應該差不多都是這個理想吧？」夏凌問。

    「我想做個老師，然後，我想做個好人，因為我總覺得我好像欠世界一個好人。」

    高中時候，李偉經常打架，甚至拿刀砍過人，認識過一群混混，看著當初的電影，有想做個重義氣的衝動。他曾經告訴夏凌，當看到那個人的家長在醫院哭的傷心欲絕的樣子的時候，他才決定再也不要混下去了。現實中的打打殺殺，遠比電影裡的東西要震撼很多，有些事情，如果真切的發生在你的眼前，會直抵心靈深處。

    學校給夏凌他們宿舍頒發了獎，然後在學校通報表揚了李偉的光榮事跡。

    「他以前不愛管閒事，這一會兒怎麼把自己也搭進去了！」蔡磊打破宿舍呆坐的沉寂，眼裡有些淚花。

    「他是英雄，是我們的驕傲。」陳春安慰著他們。

    李偉的爸媽來學校收拾李偉遺物的那一天，只有夏凌在宿舍，看著他們認真翻看著李偉的每一個物件，眼淚一遍一遍地流著。

    「這是李偉的籃球，剛買的。」那是李偉前天剛買的籃球，還沒來得及打過，放在夏凌那裡，那天，李偉讓夏凌去給球打氣，他忘了。

    李媽媽問夏凌：「李偉在學校乖嗎？」夏凌回她：「乖，很乖。」

    秋天是一個容易傷感的季節，深秋的時候，總會有些悲劇上演。李偉是因為救人才走的。

    那天，李偉和蔡磊一起去市區，李偉要去公園看看，他們才來學校沒多久，還不熟悉這個城市，李偉想去看看。蔡磊跟著他一起，走過青山湖的時候，他們聽到一聲「救命」，李偉便飛一般地跑了過去，蔡磊趕到的時候，夏凌已經跳入水中，很久以後，女子被圍觀趕來的人救了上來，可是李偉，就此跌入了青山湖，再沒有出來。

    蔡磊回來學校的時候只有一個人，青山湖已經警戒了，那天，他的樣子很呆，雙眼無神。

    「我跟隔壁宿舍的人吵架的時候，他都沒有安慰過我，誰想到，他居然這麼勇敢。」陳春說這些話的時候，夏凌和蔡磊一直沉默著。

    剛來到這個學校沒多久的時候，李偉和夏凌一起參加過學校籃球隊的選拔，李偉沒有入選。

    「你大學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李偉問夏凌。

    「順利畢業，以後工作，還能有什麼？」夏凌反問他。

    「你能不能有點熱情啊，年紀輕輕地裝什麼老練啊！」李偉說這些話的時候，夏凌很無語。

    「那我問問，你有什麼想做的事？」

    「我想在大學把籃球打好，超過你！」李偉一臉嚴肅地望著夏凌。

    生命還沒有等到花開綻放的那一天，就這樣悄然離去，整個宿舍好像進入了悲傷模式，很多天，這幾個人都沒有緩過神來，也再沒有人住進他們宿舍，這個秋天，f棟的107宿舍，只有三個人。

    「要是李偉還在就好了。」在籃球場上打球的時候，四對四，他們組上添了一個不認識的人，隨便組進來的，那天他們輸的很慘，回來的時候蔡磊說了這麼一句。

    「要是李偉還在就好了。」元旦時候，其他宿舍都在打牌，他們三個人打著只有三個人的牌的時候，陳春突然說了那麼一句。

    「李偉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他是英雄，是我們全班的驕傲……」班會課上的時候，塗老師對著全班的同學說道。這一次的班會課，全班沒有一個人缺席，在這個班級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夏凌的大學，就是從這樣的悲傷中開始，直到畢業以後，有人問起大學宿舍的事情的時候，他一直都是說：我們宿舍有四個人。

    f棟107的宿舍有個馬蜂窩，那天，夏凌把他捅了下來。

    「喂，那個馬蜂窩我們來了這麼多天也沒人處理啊！」

    「你處理好了咯。」李偉回答夏凌的時候，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是我們寢室的寢室長好不好？」

    「你還是我們班的班長呢！」李偉回了夏凌一句。

    其實夏凌當班長完全是個誤會，李偉當上寢室長更是一個誤會。

    那天軍訓快要結束的時候，班級裡要推選人當班長。塗老師不喜歡指定人當班長，他向來如此，怕別人私下裡說他偏心。

    「誰想當班長，主動站起來。」塗老師在班會課上，開始煽動者學生競選。

    「啊！」蔡磊掐了夏凌的大腿，夏凌就這麼站了起來。

    「好，夏凌，你上來做下自我介紹。」

    「我？」夏凌瞪了一眼蔡磊，走上講台。第一次做自我介紹，夏凌和當初歐陽林穎說話的時候一樣，有些緊張，雖然他已經有過很多次站到台前的經歷，可是像這樣，還是感覺有些怪怪的。

    做完自我介紹以後，夏凌回到座位上，輕聲罵了句蔡磊。蔡磊一直堆著壞笑，完全沒有理會。

    「好，還有沒有人要競選班長的？」塗老師帶著期待地眼神掃遍了全班的每一個人，可是全班人沒有一個人的回應也確實傷了他的心，畢業的時候，塗老師是這麼跟夏凌說的。他們那個年代的人，覺得如果當了班長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這代人不一樣，至少漢語言文學這個班上的人，不這麼認為。

    「既然沒有人再競選的話，那我就認命夏凌為我們班的第一屆班長，如果以後有誰想要競選班長，可以再來跟我說。」塗老師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也給班上的同學留了餘地，他不確定，大家不競選的原因，是害羞，還是不願意。

    班會結束的那天，蔡磊成了文藝委員，陳春成了宣傳委員。塗老師變態地希望每個人都在班級裡能盡可能地擔任職務，所以，那天沒來參加班會的李偉，成了107的第一任寢室長，第二天因為沒有來參加班會，還被叫去了辦公室談話。

    「我們來比一比，誰的字寫的更好看！」陳春說。

    「就你那字，寫成那樣都能當宣傳委員，哎……」蔡磊的語氣中，帶著對塗老師安排陳春做宣傳委員的不滿。

    「我就不參與了，你們幾個比好了。」李偉說。

    「既然是一個宿舍的比賽，就都參與一下好了，我們每個人寫一句話，我這裡有個筆記本，我們寫在這上面，讓別的宿舍的人給我們打分，以後我們宿舍每次比賽的記錄都寫在這上面，留作一個紀念。」

    「那好吧。」

    夏凌坐在宿舍裡，回憶著有關李偉的片段。那個他本打算記錄他們宿舍大學期間所有比賽的本子上，只有這麼一項記錄，李偉，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