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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辭職 文 / 子跡

    冷然想著人事部同事只是隨口說了說,潘總編要見他,蘇瑞臉上便露出些許怪異的表情,搖了搖頭,逕自走到了報社總編的那間寬敞淵博的辦公室門口.

    在他的記憶深處,這間象徵著報社最高權力的屋子,似乎永遠不對外開放也不太喜歡外界干擾。

    他扣了扣門,虛掩的,裡面一個人也沒有。他輕輕走了進去,返身仍舊把門掩好,這才隨意挑了一個黑色的真皮沙發坐下來。

    報社總編的辦公室寬敞內涵自是不必說,所有裝飾也很講究,「有容乃大」名家題書彰示主人的身份,即便一個人也沒有,都能給平常人一種壓抑不痛快的感覺。

    謹小慎微不敢輕舉妄動的冷然終於想起身離去的時候,門外一陣不是很響的嘈雜聲,顯然潘總編回來了。

    輕輕推開辦公室的門,潘其飛還在微笑地和同行的人說著客氣的話,然後和藹的眼神頻頻閃動直到看不見對方,這才把目光拖回自己的世界。

    他一愣,看到坐立不安的冷然,也就關上門,很平常的一句話:「嗯,來啦……過來坐。」

    隨即他神情嚴肅不拘言笑地走幾步,坐回他那張深褐色的寶座彷彿更鍍上了一層顯赫的光華,劈面而來一堆的詰問:「為什麼手機老打不通?你去哪了?班也不用上了?你們欄目的周主編出事了,你知不知道……」他對自己人的批評,從來都是這樣的毫不保留。

    冷然能說什麼?沉默是金,也就一聲不吭垂頭喪氣地坐到潘其飛辦公桌前的一張靠背椅上。

    這是對面無法容忍的態度。

    但這次,潘其飛自行壓制了火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說:「這樣吧……你們欄目現在缺了主編,我……可以提議你上,畢竟也有這麼多年的資歷。你覺得怎樣?」

    冷然有些愕然,一直覺得他的高深莫測在於不讓你知道在想什麼,隨時有一句話過來都是屬於跳躍性的。這麼直截了當的對白,記憶中還是頭一回。他忍不住抬頭茫然地望著對面顯然有些蒼老的面孔,知道他在克已,努力地壓抑自己。

    他囁嚅道:「不是……我的事……還沒完?您……不是說了……讓我去打雜什麼的?」

    「此一時彼一時,你知道什麼!說了你也不懂,我只問你,這個位置你要還是不要?做還是不做?有沒有信心?」

    呵,這麼一付重擔毫無準備地壓將過來,一貫散懶無組織無紀律的冷然能承受嗎?他只有唯唯諾諾:「我怕……怕……不太適合……」

    潘其飛怒了霍然而起,有些零落有些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飄散。他呵斥道:「你……你!像你這樣不在編的外聘人員,這樣的機會很難再有,你……你知不知道!虧了我,還特意地找了一位老朋友……」

    冷然黯然。周啟麗到底情況如何?即便是死了也是屍骨未寒,他卻意想不到成了漁翁得利的主。

    他索性把心一橫,拋出了老丈人早就深深領教過的固執己見:「我……我真的不適合,何況這麼敏感的事情肯定有人閒言碎語,這也是您……最不願意聽到的。而且……我最近……沒心思……」

    「你!……」潘其飛一口氣沒趕上來,頹然地跌回到一直沒有人敢頂撞的位子上,沒有目的地拿起一支筆又狠狠地拋掉說:「你……你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要不是……為了妍妍,我懶同你說。」

    冷然何嘗不明白他的這一片苦心?但主意已定的他,似乎誰也改變不了:「我……我想辭職……」

    「什麼?」潘其飛還沒恨完,又一個劈嚦過來,言語也就變得毫無章法:「……妍妍,知道麼?你辭職……做什麼?我女兒吃什麼?」

    辭職後打算做什麼?也許這是一個正常人的思路,但冷然不是。

    有沒有明天都未必可知,他還要考慮那麼多嗎?他還怕什麼呢?

    而且死去的人已經太多了,只要微微閉上眼就能看到陰櫻、冷怡、楊玫、周啟麗的嬌容,淒慘的掙扎狀,他又如何能置之度外?

    他默默告訴自己必須要有所為,雖然力所不逮,真相……真相總要知道吧。

    非正常人的思想,潘其飛縱使老謀深算,閱世無數,也終究沒有辦法想得到。

    他唯有理了理有些稀疏的頭髮,歎了一口氣接著說:「我……我老了,這回……就當是我拜託你了,不要胡思亂想,把……這位子……接去吧。還有,明天……周主編家裡,你也代表單位……去一下。」

    冷然知道他顯然有了退下來的恐慌,卻不想一錯再錯,一味地受迫於無形的生活壓迫。

    他終於無法沉默,漲紅了臉像一個知錯的孩子半天才憋出話來:「……好,那個……我知道了,但……我……我恐怕不行,爸……」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直珍藏早有準備的辭職信,然後拖帶下椅子倉皇地逃了出去。

    他知道,如果再有一秒鐘的耽擱,就會無從招架地妥協下來。而他又是那種答應了就必須做到的人,可哪裡有那些精力與時間?說不准晚上屠美丹就會有危險,也說不定明天妻將遭遇不測。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憑著自己的直覺去盡點人事。

    他更加訝然地怎麼脫口而出叫了一聲「爸」,好像自從上次翁婿爭吵過後,他就已經暗暗發誓不會再次委曲求全,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堅持。無疑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傢伙。

    就這樣,冷然思緒萬千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位置上。

    蘇瑞顯然不在的辦公周圍清靜了許多,沒有人願意說話,一瞬間閃動的目光也

    也只是探出對冷然的關注,然後又陷入或許是謠傳的悲傷。

    一個講究到極致的女人,從來都會照顧到別人的情緒,獲得這樣一種形式的悼念是很自然的事。

    冷然想鵝姐的這會功夫,拋掉了所有的雜念,沉下心來撿起了手中必須要打移交的那些活兒,靠的是冥冥之中她賦予的神奇的力量嗎?

    當冷然再次抬頭的時候,猛然發覺晝夜更替的變化突現出來。

    現在是仲秋,早沒有了日薄西山的紅霞,大片大片的雲朵間隔好開,只影孤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四下還是靜悄悄的,原來早已人去樓空。冷然想了想,防備般地離了座位,把所有能打開的燈全都打亮,然後換過一副心情似的又回到了原地。

    差不多要到吃晚飯的時間,估計這會妻應該還在路上。於是他習慣性地要撥一個電話過去,突然發現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然後他去撥屠美丹,卻一直占線。好不容易接通後,那頭卻是嗲聲嗲氣地說:「是馬老闆嗎?晚上去哪?」

    冷然愣了愣,啞口無言。

    馬上那頭似乎嗅出了味道,連忙卻又平靜地說:「哦,是冷哥呀……剛才以為是一個客戶——馬老闆,跟他約好了一起吃飯,怎麼?你有時間嗎?約我?」她拖曳一段欣喜的尾音,更加讓人覺得真誠。

    冷然忍不住想提醒她,不要再玩那些危險的遊戲了,很容易玩火**,卻又不由自主地喟然,自己何嘗不是在玩火**?

    他隨後淡淡地說:「那你先忙,遲一點再聯繫,記得一定要開機。」

    「好的。」那頭一個嬌聲,一下就被暮色吞噬。

    暮色卻來引誘冷然,趁著沒人的這會,剛好可以到周啟麗的獨立辦公室坐坐。但是滿滿的想法很快落空,她的門始終沒有開過。

    他握著圓狀的金屬把手,不禁自我解嘲,如今的他和她似乎是已經人鬼殊途,相思無期了。這樣想著,剛要轉身,就直覺有條影子正向他慢慢地靠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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