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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兩口氣 文 / 子跡

    也不知道是誰何時在牆角里播下了曇花的種子,此刻一束巍顫顫的花筒因這軟夜的覆蓋不再羞澀而微微翹起,隨即絳紫色的外衣也漸漸撥開.

    冷然終於咳了一聲,又揉了揉鼻子,然後就只覺得心裡面呀那個酸勁,簡直就可以頂一缸的醋來用。奶奶的,真他媽的不是東西,和黎婷盡說這些沒用的玩意兒搞屁啊,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愛情觀,不管陽光大道也好獨木小橋也好,各取其道,發乎自然,也許……才正是人生的真諦吧。

    這樣,冷然捱不過一刻似的,也就速度地夾起尾巴悄悄溜了先。

    也就在他離去的身後,二十多片花瓣組成的潔白如雪的大花朵終於盛大開放,顫動著美艷絕倫似乎醉倒了黎婷。她神色迷濛,天底下又有誰能夠知道她在想什麼呢?

    反正,這打情罵俏慣了的兩個人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說過話,也因為曇花一現,距離拉得反而更遠。

    但不管怎麼樣,護江堤上兩盞應急燈下,為了盡量地保持通風,閒雜人等都已經散去,只剩下趙普和他的助手唐建生也已開始了屍體解剖。

    像其他人那樣也是一路攀爬下來的冷然,真覺得這會兒的趙普一定不輕鬆。作為法醫,本來就要經常面對腦漿迸裂、殘肢斷臂等等一系列慘不忍睹的屍體,而現在呢?他所遭遇的可能是被鬼偷去容顏後的軀體,那麼,始作俑者會不會還在周圍隨時隨處地虎視眈眈過來?

    冷然不由地打了一個激靈,暗暗為好友捏了一把冷汗,也就雙腿疲軟地走到了呆坐在草地上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男人的面前。似乎不用介紹也能認識,他應該就是喬仁成的哥哥喬仁厚。

    真是人如其名,他厚實地就像內地的某個歌星,也有幾乎看不見的脖子,只好用一根很粗很粗的金鏈條作為分隔標誌,倒也人模人樣。

    男人自有男人結識的辦法,冷然很快地也坐了下來。草地上自然有些濕涼,堤岸邊有颼颼的冷風也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死者的丈夫得到消息後卻沒有來,只委託了一個還算是近親的家屬過來看顧。

    所以,一路不爭氣地還是跟著來了的黎婷和喬仁厚搭過訕後,便問了一個冷然同樣很想知道的問題:「怎麼?你兄弟喬仁成為什麼還沒有來?好像……有通知過的了。」

    「哦,我那兄弟呀,他……他實在太忙了。」

    「忙?」黎婷幾乎要跳起來,「那……他知不知道?這是他自己的老婆死了,不是別人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叫人頂替的。」

    冷然不由地在心裡暗罵,奶奶的,忙個屁!現在都幾點了?要忙也是忙睡覺,嘿嘿,多半又是和哪個極品女人在哪裡鬼混了吧。但他馬上用目光與黎婷達成一致意見後,嘴裡的話倒是客氣得很:「你看看……是不是能叫他馬上過來一趟呢?」

    「嗯,是的,我們想向他瞭解一些情況。」黎婷附和。

    「唉,他……他真是沒空,並且這會……好像都還不在市裡,說是……最快也要等……等明天上午……才能到。」喬仁厚支吾其辭,一個粗人自然分不清早就過了零點後的現在已是「今天」了。

    冷然沒辦法和他計較,只好無奈地搖搖頭:「那……你最近一次是在什麼時候又是什麼地點見過的周……啟麗呢?」

    「哦,昨晚……不對不對,應該是前天晚上吧,我們在一起吃的飯……一大夥兒的……都在我家裡。怎麼?有問題嗎?」喬仁厚回憶般地說。

    「那當時,死者是不是有什麼異於平常的言行舉止呢?」黎婷插進話來,顯然她才是最恰當的提問者。

    「這個……好像……好像沒有……」喬仁厚呆了呆,又想了想,再搖了搖頭,最後模稜兩可地說。

    「是嗎?比如和愛……人吵點架什麼的……都沒有嗎?」冷然忍不住提醒他,但說到「愛人」卻怎麼也串不到一塊去,這個詞真太難為他了。

    「這……這夫妻吵嘴——兩口氣而已,哪家會沒有的?這……這難道也算嗎?」喬仁厚自然分辨,不小心卻默認了冷然的假設。

    黎婷忍不住瞟了冷然一眼,心想這小老頭憑什麼就知道人家夫妻吵架了呢?嘿嘿,這裡頭章大了去。當然,她肯定不會立馬拷問他,隨口便又問喬仁厚:「因為什麼事呢?非要當著一家人的面吵嘴。」

    「沒……沒什麼,就……一點點的……私事。」肥胖的人有豐富的面部表情而擅長表演,肢體動作也很可愛,全是深厚的脂肪給予的極大支撐。

    「私事也是事,事關人命,你——必須說。」黎婷的大嗓門拔高了幾分。

    「唉……不就是……那些男男女女攀扯不清的事,全……全怪我那兄弟不好,還有……還有現在的小丫頭也真是……真是太大膽了……」

    「哦,怎麼個大膽法?」黎婷好奇。

    「這……這……就是做得……真他媽的……有些出格了。」喬仁厚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冷然卻知道,這種事對著一個女警官親口說出來難免會很尷尬,不像熱極一時的「艷照門」那樣,捅破了天窗成了普及時尚的談資後也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他解圍似的扯了扯黎婷,恰好這時她的手機也響了,她也就習慣性地甩開幾步。

    趁著黎婷和人說話的這會,冷然自然存了一個心眼問:「能告訴我……那個小丫頭是誰嗎?做什麼的?居然這麼大膽!」

    「好像是……」喬仁厚斜歪過腦袋,想了想說,「我聽他們吵嘴的時候,好像是有個名字來著,咦……叫什麼來著,哦,對……叫屠……美……丹

    丹,嗯……這名字好聽好記。」

    「呃……」冷然乍聽之下自然傻了眼,回過神來,卻覺得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釋得過去了,奶奶的,一定是……一定是屠美丹因此得罪了有錢有勢的喬仁成,所以他才派人半夜去抄她的家,怎麼說也算是一種警告吧。

    冷然想到這豁然開朗,隨口也就又問:「那周啟麗是不是經常因為這種事與你兄弟吵架,夫妻關係一直不好?」

    「也不是,他倆……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本來感情一直也很好,算是青梅竹馬的了……」

    「哦……」冷然第一次聽到周啟麗的婚姻故事,倒也不十分吃驚,心裡反而有種慶幸的感覺。這愛還真就只如曇花,短暫地盛放很快地凋零,那麼自己即便那時和冷怡結合了,下場也未必就是好的。

    他顧此及彼了一番,便又聽喬仁厚說:「只是……我那兄弟……越混越好,身邊的女人也越來越多,也就慢慢開始犯渾了。唉……剛開始,我那弟媳還會和他爭爭吵吵,後來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慢慢想開了看開了,家裡除了偶爾管管小孩,基本上……也不問其他的事……這世道是這樣……唉,這次……這次她怎麼就想不通了呢?」

    「你也覺得她是自殺的嗎?」冷然問這話的時候,餘光裡留意到緩步走來的趙普,他的步子有些蹣跚,有些踉蹌,有些心不在焉……他哪裡是在走,簡直就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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