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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桃面依舊 文 / 子跡

    這雨來得急,潘妙妍也逃得快。

    她飛快地從洗浴室裡洗完手,熄了燈,瞥了瞥客廳那口不知疲倦的鍾時針剛好指到凌晨兩點半,便鑽入了臥室。她這麼著急地趕忙搶回來,無非是想喊冷然要不要起來看看門窗什麼的。她依賴思想指使慣了的陋習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卻又溜了回去。

    她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狀況,朝前再看清一點,再近一點,哦,她彷彿看到了一種瀕臨死亡的不祥預兆正如炫耀的日月之光在冷然的腦海裡穿梭不止。

    他的這種僵直近乎滅絕一切生靈的情態,潘妙妍倒是曾經見識過,記憶猶新。

    那大概是在兩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冷然忽然翻身坐起,足足有五分鐘的時間僵直了不動,當時的潘妙妍真是嚇了個半死,以為他中了什麼邪。沒想到第二天,生米縣葛鎮礦區就傳來噩耗,說是遭遇了百年難見的特大泥石流,瞬息間埋沒了周圍的很多很多地方,遇難人數難於估計。偏偏,冷然的老父親冷新生那時也在那裡承包了一個礦場,身處其中的他自然沒能倖免於難。

    這件事回憶起來倒也簡單,可潘妙妍到今天都還沒有辦法弄明白,為什麼冷然的潛意識竟能夠如此準確地先知先覺?所以,她也就只能原地呆呆地發愣,一點忙都幫不上。

    倒是冷然終於可以自己回過神來,週身無力地緩緩靠向床頭。然後,他近乎絕望地卻又一字一句地將他之前對妻的懷疑倒了出來:「潘妙妍,你實話說了吧,你那包裡的棉布娃娃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棉布娃娃?什麼怎麼回事?」潘妙妍一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直等到恍然大悟後,她才又說:「哦,那是一個病友,因為掉了兩個平常愛玩的棉布娃娃,最近病情似乎有些加重。所以呢……在超市的時候隨便也就幫他買了兩個回來,只是一直不記得送了,這……又礙你什麼事了?」她越說越覺不對勁,突然像是觸到了她的什麼要害,喊得雖然輕,隱藏的火藥味十足:「……幹什麼?你神經兮兮地懷疑什麼?你又動了我的包!」

    她對手包的鍾愛簡直就是一種神經過敏,無可救藥。但冷然卻有另外的一種理解,那就是她一直都在構建屬於她自己的專屬空間,至於嗎?在現代生活信息化的今天,又有多少個人**還能僥倖存留?她難道只是物極必反的又一例?還是她另有……

    冷然反正已經不屑於絞盡腦汁了。此刻他倒記起了妻原來是在精神病醫院裡工作的呀,有這種事情發生本來就不足為奇的。所以,他只好訕訕地回防:「我……以為你電視劇……『宮心計』看得太多了,學著劇情也在我身上弄點什麼歪門邪道的。」

    「你……真是病得不輕。」潘妙妍的臉不知道拉得有多長,她迅速地裹進了自己的被筒裡,三兩下整理好後,便一字一頓地說,「你不要呆在我這,挨到了都會使人發噩夢。」

    求之不得的事,正好有一股狠命地想要吸上兩口香煙的**,憋了氣的灰頭灰臉的冷然也就毫不遲疑地走出房門。

    臥室的燈始終就沒有關,過完癮後的冷然知道妻肯定悔了,在這樣一個風聲鶴唳的大雨滂沱之夜,孤枕難眠的味道估計只會比死亡稍稍好過一些。但他卻又清楚妻是倔強的,怪只怪他一時忽略了她的職業。

    可追根溯源,又怎麼能怪冷然呢?他不禁又為自己開脫,如果婚後那年他的一次無意的翻包事件,她能稍加克己不把她那近乎瘋癲的神經質展示出來,何至於此?也就從那以後,他就幾乎不再干涉她的任何事,當然也不會去關心她的職業她的工作。既便這樣,她還總是以為他多疑,他索性更加地不聞不問聽之任之。

    好了,冷然理所當然地扯過一條沙發上備用的毛毯,終於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這兒打坐一會,不再去想這場不歡,卻又偏偏陷入了那場恐慌。

    在他的身上究竟潛藏著什麼樣的危險?讓他竟會有這麼震撼的死亡威脅?難道……櫻櫻生前同樣也有過這麼強烈的死亡預兆?她的那條半夜發出的空白短信是求救,還是警醒?

    這樣,他彷彿與盛婧櫻連為了一體,昏昏沉沉地感受著死亡前就要墜入無底深淵的恐懼,黑暗也一點點地撕咬過來,不想竟睡著了。

    睡著了便沒事了嗎?噩夢卻又悄悄地如期而至,彷彿連續劇一般,斷斷續續地又見那個模糊輪廓的女人徒自掙扎,淒婉呼告……他不能無動於衷了,奮不顧身地搶進前去。可……怎麼啦?時空瞬變,他竟又跌回了妻的身旁,這……怎麼可能呢?每一次他要是生氣起來,界限感就特別的分明。他果斷地認定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起身拔腿便要往外逃……可就在這晝夜交錯時分半明半暗的光線底下,他忍不住還是探頭張望,妻在酣睡,面如桃花……

    而此時,朝露已初凝,風雨過後死寂的客廳上,早就已經滑躺下去的冷然渾身開始抽搐,漸漸劇烈到驚醒。他恍如隔世般地強行盤坐起來,一顆心卻猶自顫個不停。但馬上,一邊警惕身前身後的他又轉念暗忖,怎麼會在這兒睡著了呢?

    他實在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講究舒適。他的家園四室兩廳,至少還有兩間空著的臥室,怎麼可能就躺在了這兒?他猶猶疑疑,同時覺出渾身上下的不舒服,骨頭彷彿散了架一樣,索性就站了起來,也不知道伸了多少個懶腰,這才慢慢地走到陽台去享受新鮮的空氣。

    陽台與主臥到底只隔著一扇玻璃窗,他忽然笑了,看到了通宵達旦的燈火。呵,倔強的妻一定也怕,夜晚——特別是風雨交加的夜晚提及死屍,總是使人起雞皮,渾身的疙瘩。他忍不住偷窺,妻在酣睡,桃面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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