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別來無恙? 文 / 水瀾晶
ps:在上車前的間隙時間,終於又碼出了一章存稿,哦也~\(^o^)/~大家別忘了客戶端有俺設的紅包,可以去領喲~~再次祝大家新春快樂,拜個早年~~順便:過年會上「肉」的,活活~~
李滄嵐到底是當過官的,這一怒之下,還頗有些堂堂之氣。那位相貌粗豪的男子一愣,隨即因為自己流露出來的些許怯意而越發暴怒起來,一把扯住了李滄嵐的衣領獰笑道:
「你個老匹夫,以為爺爺怕了你?!」
一旁排隊等著進酒樓的客人們見狀哄然大笑,大概在他們看來,李滄嵐這等瘦弱如雞的半老之人與這等粗豪男子發生衝突純粹屬於自己找死,指指點點之間竟沒人對他報以同情:
「……這樓船上的頭牌紅姑娘也是你這老貨敢惦記的?」
「正是,從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那漢子聞言越發得了意,張嘴衝著李滄嵐怒吼,一口的唾沫星子全噴到了他的臉上,李滄嵐直氣得面紅耳赤,雙目充血,恨不能一頭撞過去:
「何來此等暴徒,可惡,可惡……斯文掃地啊!」
一團哄笑之中,就聽望月酒樓之內忽然「篤篤」響了幾聲,似是有人在用手杖輕敲地板,說來也怪,這麼輕微的動靜,理論上應該在這團哄笑中很難被聽清楚,卻偏偏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於是,眾人不約而同向那邊扭頭看去。
望月酒樓的簡掌櫃正拄著一根枴杖,默默地注視著酒樓門口這一群人,多日不見,他整個人越發瘦削,雙眼卻是炯炯有神,氣質上漸漸地呈現出一種竹子般的堅韌感來。
見到這樣的簡掌櫃,不知怎的門外眾人都是一靜。連那往李滄嵐臉上噴唾沫星子的漢子也是一呆,換上了滿臉笑意,放下了李滄嵐,衝著簡掌櫃深深一揖:
「簡掌櫃的,小弟給您請安了,不知可能讓小的們進去瞅瞅那位,那位彩舫花魁了嗎?」
簡掌櫃眼皮都沒向他抬一下,只是衝著李滄嵐點點頭,不鹹不淡地道:
「李先生,您來了。請進!」
他有意無意將先生兩字念得極重,李滄嵐聞聲微微一滯,隨即昂然向酒樓內走去:
「簡掌櫃有禮了!」
酒樓外的眾人見狀大嘩,那大漢更是瞪圓了眼睛喝道:
「怎的那個老匹夫可以進酒樓?!我等卻偏偏得在此等候……」
咚!簡掌櫃手裡的枴杖再次在地板上敲了敲,他的聲音隨著敲擊聲傳遞開來:
「如果你等曾被尊稱為某某大人,自然可以贏得優先進望月酒樓的機會!」
酒樓外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眼中帶著些許驚惶和不解地瞧著李滄嵐那個瘦弱的背影邁過了門檻,緩緩消失在了酒樓內部的燈光之中。
…………
李滄嵐背著手,佇立在天字號包廂內。包廂的窗外便是那艘燈火通明的樓船。飄渺婉約的歌聲正緩緩穿越夜晚的空氣: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隨著歌聲,正有幾位腰肢柔軟的舞孃在樓船上翩遷起舞,而以絲竹為主的配樂班子隱在樓船之上,跨越盈盈碧波的水面而來。給人一種仙樂飄渺不知起始的感覺。
可以看到在湖邊簇擁著密密的一群人,依稀可以辨出是僕人們舉傘在這微雨的天空下遮蔽著自己的主人,以便他們目眩神迷地欣賞著湖上的歌舞。
李滄嵐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重複問出自己的問題:
「……你方才說,這樣的彩舫樓船表演之法,也是那位筱小姐想出來的?」
「正是!」
簡掌櫃的臉上也帶著一抹苦笑,看著窗外的盛景,搖頭歎道:
「彩舫樓船的經營方式,就被她這個小女子這樣一語改之……是了,李大人,您方才怎的也以筱小姐稱呼令嬡呢?」
簡伯贊顯然與李滄嵐是相熟的,此刻更直接以李大人稱呼於他,顯然內心對他還是十分尊重的。李滄嵐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
「無他,實在是她的行事方式,讓李某覺得十分陌生……另外,實言相告,簡掌櫃,今日一見,您也有極大的變化。」
簡伯贊聞言默了一默,走到一旁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飲了一口才道:
「兒女事,兒女債……無債不來!」
李滄嵐聞言挑了挑眉毛,注意到對方瘦削的臉頰旁,鬢髮間赫然跳出幾根銀絲,不由蹙眉:
「難道你的女兒比我這女兒還更讓你覺得陌生?」
「要我說實話嗎?若是能交換,我寧可將她換成了你的女兒你信嗎?」
簡伯贊眼中多出一抹潮意,卻又自嘲地抿嘴笑了笑,恨恨地道:
「為了掩藏她的容貌,我花了多少心思,當年那張調製易容物的方子便是我花費千金才購得的,哪知她竟如此迫不及待……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李滄嵐並不十分清楚簡伯贊父女的情形,只是隱約推測到了一點:
「易容藥物?原來令嬡竟是天姿國色嗎?」
簡伯贊凝眉不語,只是起身走到另一張桌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一杯倒的是酒。
窗外的歌聲此時漸漸到了結尾,那哀怨纏綿的曲風一轉,變為滄桑而激越。歌者也換了人,是一位嗓音渾厚中微帶沙啞的女歌者,正好與那歌詞映照: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
交疏結綺窗,阿閣三重階。
上有絃歌聲,音響一何悲!
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
清商隨風發,中曲正徘徊。
一彈再三歎,慷慨有餘哀。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李滄嵐聽到這歌聲,卻是明顯怔住了,過了半晌才喃喃道: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但傷知音稀……」
他喃喃地複述吟誦著,眼中竟是緩緩滴下淚來。轉眼之間,自己身為寒門子弟而能登入廟堂之門的全過程似乎歷歷盡在眼前……
掙扎著上位是如此艱難,然而從那個位置上摔下來卻如此的簡單,簡單到即便自己在監獄裡默默反省沉澱了半年,也仍然難以接受那種巨大的落差和隨之而來的失落感。
最難以接受的,應該還是走到外間之後。沒有人再稱呼自己為「大人」這件事吧,自己為此付出的接近半生的努力啊……
他在紛雜的念頭中尋覓著出路和理由,為什麼?是啊,為什麼……
直到此刻,聽到這首歌之前,李滄嵐都是在拒絕的:拒絕承認自己的失敗,拒絕自己已經遠離京都,拒絕相信自己再也不可能被朝廷啟用——大周朝對官員的任職就是這樣鐵面。
也因為這樣,在瞭解到修儀的身份的時候。李滄嵐才會像是即將窒息而死的人忽然發現了可以呼吸的空氣一般本能地向她靠攏了過去……是的,自己的女兒據說和文王殿下有不錯的「交情」,但誰都知道,這位文王殿下根本就只是個閒散王爺!
寬闊的袖子下面。李滄嵐的手緊握成拳,無聲地吶喊著:
「誰說我不行?我不就只是站錯了隊嗎?只要我能夠再回到京都,不,只要能夠再讓我擔任一份官職……做什麼我都願意!」
他原本還算得上清秀的臉微微扭曲。從而漸漸散發出一股神經質的氣息來。
一旁的簡伯贊卻在此刻長長一歎,站了起來,向門口深深一揖。道:
「顧大人!」
李滄嵐猛地怔了一下,沒錯,他來到這裡是為了尋找熟人,尋找自己的存在感,卻沒想到自己竟還會在這裡遇見過去的好友以及親家……一想到「過去的」三個字,他的心不由得又提了一下,忍住那種憋屈的感覺,他盡量矜持地轉身,扭頭,向著門口那個一臉富貴的男子施了一禮,笑道:
「老友,別來無恙?」
沒有稱呼對方大人,只是稱之為老友,足以說明他的內心矜持。
明顯比數月前圓潤了許多的顧連宇邁步走了進來,眼神犀利地在李滄嵐身上掃了一遍,淡笑,語氣自然,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曾經退親更曾經下令要弄死對方女兒而產生半點心虛:
「李大人別來無恙?請坐!老夫有許多話要與李大人講!」
李滄嵐沒有在他語氣中收到多少的鄙夷感,心情便奇跡般平復了一些,當下便振作精神坐了下來,笑著道:
「老友倒是比日前相見越發的精神矍鑠了!」
顧連宇笑笑不說話,揮手示意,簡伯贊立刻無聲地走到包廂門口輕輕拍了拍手掌,門外走廊上立刻出現了提供酒水飯菜的夥計,絡繹不絕地向包廂內走來。
等到所有的飯菜安置完畢,包廂內已經飄滿了食物的香氣,李滄嵐也自然地被這些精緻的食材引起了食慾的時候,顧連宇才慢慢地捋著自己的鬍鬚,說出了一句打消他所有進餐願望的話:
「李大人,之前您的失官、入獄,與在下脫不了關係。」
…………
李滄嵐這個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在想什麼,做什麼,曼曼不知道,也沒有這份好奇心去探究。她此刻已經進入了另外一種奇妙的狀態。
水鏡空間中那片看似堅硬無比的鏡湖表面忽然出現了一個漩渦,水流汩汩的在漩渦中流動著,像是一個漏洞,任何東西掉進這個漏洞,都會被捲席而走。
曼曼掉了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