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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恩斷義絕師徒情 文 / 幾輕思

    兩隻蜘蛛肆意的爬到了幕青衣的腳邊,幕青衣沒有讓開也沒有抬腳,只是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它們的身體醜陋而邪惡,肥碩的肚皮,細長的黑爪,週身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藥草味。

    看來這是培育已久的,幕青衣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抬起手臂,將青峰劍高高的揚在半空,然後重重的落了下去,地面在劍光石火間被鑽出了一條深深的裂縫,劍氣光芒四射,像無數花火在眼前綻放···

    沈凌菲醒了,在這巨大的聲響中驚醒過來,她抬起頭看到幕青衣,滿眼的歡喜洋溢出來,剛想開口就被他臉上的陰森表情給嚇住了,幕青衣低著頭,眼眸向下。

    沈凌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在他的手掌裡,緊緊的抓著青峰劍的劍柄,而劍刃被重重的鑲到了地面上。

    沈凌菲細細查看,赫然看到劍刃上有兩隻巨大的棕色蜘蛛被從中穿透,正在垂死掙扎···

    沈凌菲驚呆了,嘴巴張開半天終於說出一句話,「幕青衣,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殺它們?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少精力才培育出它們?我——」

    「你記不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幕青衣低著頭陰著臉答非所問道。

    「只要你要求,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但是現在你必須放開我的蜘蛛,或許我還可以救活它們的」沈凌菲尚未到察言觀色的年齡,幕青衣板著臉對她說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通常她都不會去深思他的弦外之音,就像此時,她只當是她的蜘蛛無意間冒犯了他,於是自己蹲下去,想要檢查一下它們的傷口,看還有沒有救活的希望。

    幕青衣沒有心思跟她玩笑,當即憤怒的拉住她的胳膊,將其提起到他的面前,再次重申問道,「你記不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

    「什麼呀?你弄疼我了」沈凌菲扭動著胳膊吃痛的說。

    幕青衣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下巴緊繃,直到她安靜下來不再掙扎才緩緩抬頭去看她的眼睛,臉上帶著倦意的蒼白,隱忍著說道,「你當初答應過我,你不會傷害靈兒」

    聲音雖緩,卻極具威懾,沈凌菲有些愕然,她知道這樣的幕青衣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他的四周沒有殺氣聚集,但他的眼中卻已泛紅星。

    於是沈凌菲用力的去想,想了半晌也沒想到自己是什麼時候傷害過那個寧天靈了,她雖然討厭她,但還沒討厭到要傷害她的地步。

    見到沈凌菲搖頭,幕青衣更加失望了,他用力的捏住她的手臂,將她再一步拉緊貼到自己跟前。

    他俯視著她揚起的臉龐,慢慢逼近,在近乎挨到她鼻尖的地方停住了,沈凌菲有些緊張,她第一次這樣安靜、被動的貼近幕青衣,他所有強勢、霸道和冷漠對她造成的傷害在她看來都能化為一種獨特,她喜歡這種獨特,雖然有時也會害怕。

    幕青衣正視著眼前這張他太過熟悉的臉龐,微笑時驕陽失色,目光流轉時又似妖異般魅惑,她此刻面對他的凶狠,既不討饒也不解釋,倒是靜靜的看著他,眼神裡充滿無辜和詢問,兩隻眼睛亮的出奇,像是在等待著他的解釋。

    幕青衣冷笑一聲,一把將她撐離自己一步開外,自己也黯然的後退了兩步,腳步踉蹌,顯得有些落魄。

    沈凌菲疑惑的凝視著他,眼中仍是詢問的目光。

    幕青衣搖了搖頭,有些頹然的問道,「沈凌菲,到底是你太會偽裝還是你魔根未淨根本就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

    「幕青衣,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沈凌菲難得的皺起了眉,想想還真是自己少壯不努力,書讀的太少,現在跟幕青衣對起話來開始有點難度了。

    「好,你不知道也好,不在意也罷,現在臨到我來喚醒你的記憶了,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煉這『棕蜘蛛』,是不是在研製『棕蛛毒』?」幕青衣憤怒的指著這青峰劍上串起的大蜘蛛問道。

    「是呀,可我是為了——」

    「你是為了加害靈兒!」沈凌菲來不及解釋就被幕青衣給打斷了。

    「我沒有!我都很久沒有害人了!」沈凌菲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深更半夜跑來她的房間,不是為了關心她,而是為了冤枉她來著。

    「你說你很久沒有害人?但你知不知道被你教訓過的那幾個皇子躺在宮中半個月不能翻身,太醫說全身經骨已斷,皮膚大面積燒燬,其實就算發配關邊也等於提前拿走他們的命」,幕青衣痛心說道。

    「他們都該死!碎屍萬段都不為過,能保一條命算是前世積福了,你什麼時候開始可憐起這種人了?」沈凌菲據理力爭。

    「我從來沒有可憐這種人,我只是對你很失望」幕青衣無力的歎出一口氣,調低聲調說,「菲兒,我一直都以為人定勝天,認為我可以改變你的本性,因為有與你相似的經歷,我的童年也是被困、與孤山為伴的,故而我格外的珍惜這份師徒之情,我相信我可以讓你眼中不再只看到自己,也能裝的下別人,可我還是錯了,是我自恃清高、自以為是,到頭來不僅害你學會了心思算計,也讓靈兒受到了傷害,早知這樣,我還不如讓你繼續待在青峰山上,這樣起碼你不會害人害己」

    「你後悔了?」沈凌菲冷淡的問道,其他的她都不在意,冤枉她也好,不聽她解釋也好,這些都沒有關係,唯獨他的那句「不如」戳到了她的心。

    「是的,我後悔了」幕青衣自嘲的笑笑,「我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是在後悔中度過的,我的國家亡了,但唯獨我苟且偷生活了下來,一個我虧欠那麼多的女人,在我還沒來得及彌補她的時候就已經背上了負她的罪名,另一個我深愛著的人我不敢靠近,我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你要知道你是誰!』,還有一個我一心要想改變她,想她忘棄仇恨快樂生活不用再步我後塵的人,到頭來還是空茫一片,她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也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做過師父對待,或許這所有的一切都與我無緣,都是我不該遇見的,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寧願在一開始就跟著我的國家一起覆滅,這樣就什麼恩怨都沒有了···」

    幕青衣頹然的坐到椅子上,用手撐住額頭,沈凌菲慢慢的靠近他,蹲到他的旁邊,抬起頭來看著他疲憊的倦容,其實對於幕青衣她也是有疑惑的,因為她知道他的性別,故而知道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駙馬,那麼他是誰?為什麼要做駙馬?這就變的耐人尋味了,但是她不像其他人一樣那麼看重這背後的答案,她告訴自己只要知道她是他,就夠了。

    只是令她不曾想到的是,他竟也有與她相似的童年,且還經歷那麼多的無可奈何,怪不得他一直都不快樂,即使在笑得時候都顯得幾分落寞。

    沈凌菲想要去安慰他,她想告訴他,她沒有加害他的靈兒,因為她不屑於這樣得到,她也沒有禍害蒼生,是那些畜生想要先欺負她的,還有她不叫他師父,是因為她不想那樣定位他們之間的關係,同時她還想告訴他,你是誰都沒有關係,只要你是你,就不用害怕別人的眼光,因為愛你的人不會去在乎你的軀體,她應該去愛你的靈魂···

    她想了很多,但是出口卻變成了,「沒關係,有我在,我們一定可以——」,可以什麼她反倒沒有想好。

    「你走吧」幕青衣雙目緊閉,聲音輕渺,空蕩的猶如從天際傳來,不慍不怒,也不帶一絲溫度。

    「你放棄我了嗎?」沈凌菲仰著臉,可淚水還是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她曾經發過誓言,她要霸道的活著,將來如果有人讓她流淚,她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但是這次她食言了,女孩兒只有長大了才會明白,真正讓自己流淚的人,你是無法將其碎屍萬段的。

    幕青衣沒有答她,也沒有睜眼,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甚至連不該說的也都說了出來,他原本以為自己查清真相後會親自手刃她,但是到底還是下不了手。

    「你說,你真的不要我了麼?」沈凌菲有些失控,她抱住幕青衣的雙腿哭喊著哀求道,「你說過你會教我唸書習字,你說過你會親自教我青峰劍,你說過你不會不要我的!」

    眼淚滑過她曲線優美的臉頰和下頜,水滴浸濕到幕青衣的衣擺上,從一滴一滴蔓延至一圈一圈,但是還是無法濕潤他到的內心。

    「你走吧」幕青衣重歎一聲,用手拂開她的身體,站起身走到青鋒劍的旁邊,一把將劍拔起扔到地上,「帶上你的青鋒劍,再也不要回來了」

    幕青衣轉過身去,沈凌菲立即在他背後叫住他,「幕青衣,你不能這樣對我,只有我可以煉製『棕蛛毒』,或許我可以找出解毒的方法,你趕我走,寧天靈就沒救了」

    「我會救她」幕青衣站住腳步,眼睛看著前方,聲音冷漠道,「拼盡全力我也會救她,我不會再相信你,希望你好自為之,在我未改變主意之前離開駙馬府,否則——」

    「否則什麼?」沈凌菲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明明夜靜無風,她卻覺得涼意襲身。

    「否則我會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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