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六五借刀計 文 / 趙熙之
就在副將對王夫南的推測持懷疑態度時,馬蹄聲卻噠噠噠逼近。
一眾魏博騎兵在何刺史等人的帶領下進入谷坡夾道,副將聞得動靜回過神,身邊的王夫南卻已跑了個沒影。他連忙追上,氣喘吁吁在魏博騎兵隊伍前停下來,聽王夫南與敵軍匯報軍情。
王夫南睜眼說瞎話,稱泰寧軍悉數往北去了,南邊的岔路已去探查過,並無埋伏。那將領對這些小兵小將不熟,便很是猶豫,但路總要走,不能停滯不前。於是他琢磨一番,指了何刺史、王夫南及幾個牙兵道:「你們去前邊帶路!」
王夫南喏了一聲,轉過身就往前走,何刺史及副將便趕緊跟上。何刺史緊張得不行,卻又不敢與王夫南說話,他們走得很快,後面那群騎兵則根本沒有要動的意思。
待他們行出去老遠,才隱隱聽得馬蹄聲傳來。
「跟上來了。」何刺史壓低了聲音與王夫南說話,王夫南卻根本不理他。他識趣閉了嘴,學王夫南悶著頭往前走。
馬蹄聲越發近,在南北路分叉口,卻乍然靜息了下去。
王夫南回頭,只見那將領遣了一親信舉火把走過來,低頭照路。
因被雨水泡過,泥土潮濕容易留腳印,於是那親信仔仔細細看了,發覺北邊腳印、馬蹄印雜亂無章,而南邊卻幾乎沒有甚麼印子,瞬時放下心來,轉頭與那將領道:「南面確無腳印,應是往北邊去了。」
得親信匯報,那將領陡鬆一口氣,便當真領著手下隨王夫南等人往南邊去。
越往前走,何刺史心裡越慌。王夫南告訴他的佈局,到此就結束了,後面會發生甚麼事,他根本無法預測。於是他本能地靠近王夫南,覺得挨著大帥走就不會出甚麼大問題。
王夫南起先不管他,然一眾人很快停下了步子,只因前路被寬闊水域擋了,且連座橋也沒有。
魏博將領頓時氣急敗壞:「既是不通的路,如何不提前探得?!難不成游過去嗎!」
他言罷下了馬,握了劍氣勢洶洶朝王夫南等人走去。王夫南已站在河岸邊上,而被嚇得不輕的何刺史則挨著他,瞥他一眼結結巴巴地開口說:「大、大帥……」
「大帥」的稱呼一出口,魏博將領乍然挑眉。他猛地反應過來,握住劍霍地上前一步,王夫南提在手裡多時的刀霎時就揮了上去,下手狠戾精準,血嘩地濺了一臉。
何刺史被那血濺到,頓時懵住。他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忽有一隻手猛拽他一把,他身體後仰瞬時就跌進了涼涼河水裡。
這一激令他醒過神來,耳畔只聞得接連不斷的噗通聲與水流湧動聲,再然後便是啾啾啾的飛箭聲。
原來王夫南在這地方安排了埋伏哪!河北軍多不懂水性,不敢輕易下水,真可謂機智也——可他要往哪裡游才對啊?怎麼覺得這麼沉哪!
正迷茫之際,王夫南忽拽住他胳膊,指指他,隨後迅速扒掉了自己身上沉甸甸的盔甲。何刺史認出他來,連忙照做,最後拼了老命游到對岸,看到自己人,頓時癱坐在地,沒力氣再動。
何刺史望著對岸凌亂火光,不由摸摸心口,他心道跟著王夫南打仗可真是驚心動魄哪,魂都嚇走一半了。
王夫南渾身*,瞥一眼領頭那牙將:「交給你了。」
這一戰打得很是暢快,因擔心負累太重遂不接受投降,全部殲滅。不過,接連瓦解了敵軍兩個先頭部隊的泰寧軍,此時雖然累極,卻也絲毫不敢懈怠。
後面的主力部隊還有兩萬多兵力,若正面硬碰硬打,縱然他們都是精兵,恐怕也不會有甚麼勝算。
不過接連兩批先頭部隊被殲滅,魏博軍眼下著急得很,情報兵被殺,更是覺得前路如迷霧般摸不透。
泰寧軍到底有多少人?到底埋伏在哪?虛虛實實,更是不敢前進。
多疑的魏博軍主將見損失慘重,決定撤回改道再來。
天已濛濛亮,王夫南聽完情報兵的匯報,命泰寧軍原地輪流休息。何刺史不解,他瞇眼看了看緩慢亮起的東邊天際,揪了根野草問王夫南:「河北軍吃了虧應是撤了吧,我們不回去嗎?」
王夫南卻說:「乾糧夠吃就暫時先等等。」
「大帥是覺得他們會沿舊路殺回來?」
「不是。」
「那?」
王夫南沒回他,往嘴裡塞了乾糧猛地灌了幾口水,重新束了頭髮,原地坐了下來。
何刺史偏頭看看他,頗有些羨慕這英俊眉目與挺拔身姿。他低頭抓抓自己腰間肥肉,歎口氣說:「誒,其實某年輕時也與大帥一樣的。」
旁邊正在喝水的牙將聞言噴了他一臉水。何刺史抹抹臉,不好意思地說:「差一點,差一點,沒有大帥這麼……」他接不下去,瞬時岔開話題,又問王夫南:「不過大帥條件這般好卻不婚,莫非大帥當真是那甚麼……」他挑挑眉毛,不要命地求證坊間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斷袖?」
「斷袖怎麼了?」王夫南繼續吃乾糧,一反常態毫不在意地說。
「那、」何刺史琢磨了一下措辭,「某之前的那位許參軍,大帥當真與他有甚麼嗎?」
王夫南看了眼天邊,忽然很想念許稷。倘若許稷真是個男人,他變成斷袖似乎也沒甚麼所謂,他可不是在乎名分的人。
他將食物嚥下去,偏頭看一眼何刺史:「你覺得呢?」
何刺史聽他這樣反問,頓覺坊間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忙說:「倘若真有甚麼也是一段佳話啊呵呵。」心中卻是暗自嘀咕「那許參軍可是少年白頭脾氣冷淡,有甚麼好的,還不如葉子禎呢,大帥真是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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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稷打了個噴嚏。
大早上的打噴嚏不是甚麼良兆,近來長安天氣轉涼,她又常常要熬到很晚方能回去休息,恐怕是晚上吹風受了寒。
她趕忙去公廚要了碗生薑水,捧著站在戶部公廚外發呆。陽光照得人通體舒暢,以為自己受涼的許稷,全沒想到千里之外的某人正坐在河岸山坡上一遍遍地暗自念叨她。
一碗生薑水還沒喝完,度支員外郎火急火燎跑了來:「許侍郎,政事堂那邊要你過去一趟呢。」
許稷仰頭飲完餘下的生薑水,匆匆折回公房取了簿子就往政事堂去。
一眾紫袍老頭剛議完事,就將許稷喊了來。許稷在外打夠了噴嚏,騰出一隻手來將鞋脫掉,敲敲門得了回應,就拉開門往裡行。
抱著簿子躬身行禮,隨後自覺跪坐下。她將簿子放在矮案上,抬首看了看這滿目紫袍,心中也不免有些壓力。
政事堂內堂的設置,就是這麼別出心裁。諸位宰相的位置圍了小半圈,而空蕩蕩的中央只放了一張小案,一張軟墊。貿一看像極了審問,來者心態再好都會有些發虛。
許稷將簿子攤開,自覺匯報:「各司各使公廨食利本錢1已核算清楚,其中以御史台為最,計一萬八千五百九十一貫;其次是太常寺,一萬四千二百五十四貫;尚書都省一萬二百一十五貫……」
她不徐不疾匯報,諸相也就風平浪靜地聽著,一直到她將諸司諸使公廨本拿出來與戶部兩稅總額比對,各自表情才微微有了變化。
許稷稱,去年度支兩稅實收五百萬緡,公廨本錢卻將近一百五十萬緡,比重之大實在驚人。何況公廨本多用於高利出借,實在是傷民之措,並且滋生*,實乃大弊,建議嚴控。
她知道公廨本一時無法廢止,但又實在看不下去,遂只說嚴控。
諸相不給她答覆,雖然他們不介意讓許稷去得罪諸司諸使,但自己都不想被搭進去。
最後還是趙相公開口:「此事不急於一時,以後再議。」他頓了頓:「今日就暫到這裡吧。」
諸相聞言紛紛起身,許稷亦跟著站起來。她正要走,趙相公卻道:「你留一下。」
許稷躬身站在一旁,待諸相都走後,她這才重新坐下。
趙相公問:「鹽鐵這塊你一直說時機未到,如今可是有甚麼想法嗎?時機到了嗎?」
許稷四平八穩地坐著,回說:「天時地利都夠,需要一些人力。」
「怎麼說?」
「下官認為鹽鐵收入難進度支,主因是月進2太高。倘若想將鹽鐵收入重新歸於度支,就必須罷月進。一紙文書對鹽鐵使而言,不過是廢紙,既然無法令鹽鐵使罷月進,就只剩一條路——」她說著抬起頭來:「殺而替之。」
趙相公微瞇了瞇眼,許稷能下此狠手,有些出乎他意料。
「鹽鐵使多與閹黨勾結,河南尤甚。倘若由我們動手,必然會引得閹黨不滿。但如今河南河北兩道正值混戰之際,鹽鐵使倘若不小心被南下的河北軍殺死了呢?」
閹黨總不可能跑去與河北軍算賬,最後只能吃啞巴虧。
「此事要誰去做?」
「冒充河北軍殺個人抄個家,算不上甚麼難事。」許稷毫不猶豫把王夫南推了出去,「泰寧王觀察使。」
「蘊北啊。」趙相公很久沒見王夫南了,他笑了笑,卻說:「蘊北是從楊中尉手下出去的神策軍大將,他是右軍的人,與閹黨必有牽連。你讓他做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王夫南v:嘉嘉你要相信我……我跟閹黨一毛錢關係也沒有,哦不半毛錢吧
嗚嗚嗚嗚嗚嗚昨天沒有收到什麼評,冷cry了,真的不能給我一點點花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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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廨食利本錢:前文詳細說過公廨本錢的概念,而食利本錢又是這其中的主要者,李錦繡老師在唐稿中稱,食利本錢「極瑣碎」,且多有變化。這裡參考的是《唐會要》卷93及《冊府》卷506、507中有關諸司諸使食利本錢數。
2月進:就是行賄啊,進奉啊,非稅收渠道,專門用來疏通關係和賄賂皇帝的。別以為皇帝不能被賄賂唷,唐末的時候就有個鹽鐵使,賄賂了皇帝、宦官等等,得了個宰相位置,這個人的名字叫王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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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好多好開心哈哈哈謝謝
非常非常感謝大家,全部都收下了,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