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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三三漏魚 文 / 趙熙之

    冰冷劍鋒直指咽喉,再往前半分就能刺破皮膚。

    許稷抬首看向忽然翻臉的都指揮使。

    「兵符交出來!」

    許稷沉默,但最終放下酒杯,手探進袖中取出兵符,置於案上,並推了過去。

    都指揮使迅速奪過兵符,劍卻不收,仍頂著許稷喉嚨道:「看著不中用,滿腦子都是歪主意!說,今晚是不是打算動手對付我?」

    許稷抬首,坦蕩應道:「沒錯,不過不知都指揮是何時發覺了端倪?」

    「重要嗎?老子現在發現也不遲!起來!」都指揮使皺眉命令道,「出去與他們說計劃取消,這次就不與你們計較了,下回若再有這般念頭,老子削了你!」

    許稷坐著不動。

    外面軍鼓聲卻「咚咚咚」如雷鳴般乍響起來。

    都指揮使頓覺不對,臉一沉,就要朝許稷刺去時,卻忽有人從身後撲上來將他摁倒在地:「別動!」

    許稷不徐不疾起身,垂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何時發現當然重要。若都指揮早些發現,某或許還沒有這般勝算。」她伸過手:「兵符。」

    「說你呢!還不速速將兵符還給明府!」將都指揮使摁在地的壯漢粗暴吼道:「不服爺爺削了你!」說著徑直往他身上一坐,敦實的身體便將都指揮使壓得死死,又手腳地麻利將其捆起來,再轉向許稷問道:「明府!要不要捆他腳?」

    「不用。」

    「便宜他了!」壯漢說著朝他心口狠狠一拳,揍得都指揮使胸悶眼發黑,手不由一鬆,那兵符便掉落在地。

    許稷俯身拾起兵符:「帶他出來。」

    「好勒!」壯漢像拎豬肉似的將其拎起來,推其往外走,滿嘴胡說道:「爺爺屠過的豬比你帶過的兵還多,爺爺算個豬指揮使不?」

    「狗屁!」胸悶的都指揮使啐了他一口,壯漢不以為意地掏出布團,往他嘴裡一塞:「告訴你吧,你方才跟著明府出去查看動靜時,爺爺就潛進你屋裡了,居然還敢拿劍指明府要兵符,找死!」

    都指揮使胸悶嘴悶,力氣又拼不過這無賴屠戶,被迫無奈地推著往外走,迫切想看到一兩個自己人,可周圍哪還有他的兵?

    許稷行至大營外頓住步子。壯漢便揪著那都指揮使,一撩門簾子,將他推了進去:「與你的兵好好敘敘舊!」

    都指揮使沒站穩,猛地一個踉蹌,等回神鎮定下來,卻見營帳內全是被捆了手腳的自己人!

    許稷撩開簾子走進去,帳內副將忙迎上來:「明府,淄青軍五百人都在此了,有幾個被迷暈了還未醒,要不要潑水弄醒?」

    「不用。」許稷擺擺手,掃視一圈有理有據道:「諸位,朝廷眼下已對淄青用兵,北有魏博、義成、橫海軍,南有武寧、宣武軍,西有大勝歸來士氣正旺的神策軍,東邊則是無路可走的汪洋大海。鄆州、青州已被合圍,淄青毫無勝算,李斯道日子也快到頭了。」

    「幹麼說那麼多!成王敗寇!既被你捉了是我等不幸,要殺要剮痛快些給句話!」底下一熱血小將不耐煩打斷她。

    「就是就是!痛快些!」

    「再嚷削你!明府若真打算殺你們早就殺了,還跟你們費這心思,當抓活人容易啊?捆繩子都捆得手疼!」一高密火長瞪眼怒駁。

    許稷等著聲音平息下去,順著自己思路往下道:「朝廷軍雖來勢洶洶,但欲誅之人,不過李斯道一人爾,諸君並無必要為之陪葬。諸君中若父母猶在欲歸者,優給遣回本籍,以盡奉養之道;若家鄉已無親眷,欲留高密也可。」

    一眾淄青兵聞言面面相覷,營內鴉雀無聲。

    忽然,一人起頭:「許明府所言若不反悔,請算我一個!」

    緊接著便是「當真?」、「我、我要回去……」、「某是被強徵入伍的,某也要回家!」、「也算我一個!」、「某回青州也沒家了,某要留在高密!」、「高密軍還收人不?」

    一旁的都指揮使氣得腦疼牙癢,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得憋紅了臉怒瞪一群背信棄義的兔崽子。

    已至深夜,許稷未在此地久留,出營與林副將叮囑了幾句,正要回去時,忽有一步卒氣喘吁吁跑來,對副將一躬身:「薛縣丞跑了!」

    「跑了?」林副將瞪眼問。

    許稷略蹙眉:「甚麼時候?」

    「約一個時辰前!守在他家的人都被殺了,他人也不見了,某也是剛剛知道!」

    林副將一時難信,再確認:「十人皆被殺了嗎?」

    步卒點點頭:「下手狠准著呢!」

    許稷早料到薛令之有鬼,但到底還是失算一步。殺了十員步卒,憑薛令之一人是辦不到的,他背後是甚麼人,又想做甚麼?這隱患令許稷有了幾分焦躁,她扭頭囑咐林副將全城搜捕薛令之,又莫名有些擔心千纓,便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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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跨入家門,一片闃寂。

    許稷拍拍耳房門,值夜庶僕卻睡得死沉死沉,一點動靜也沒有。她猛地撞開門,忙捂口鼻,又迅速推開窗,拎了旁邊冷掉的茶壺就朝庶僕澆過去。那庶僕霍地驚醒:「啊怎麼了怎麼了?」一看是許稷,頓時冷靜下來,摸摸自己濕漉漉的臉:「明府……這是……」

    「夫人呢?」

    「夫、夫人老早就歇下了。」

    許稷拔腿就往東臥房跑,推門便喊:「千纓,千纓!」

    庶僕持燈台追過來,一照,驚道:「夫人沒了!」

    在他還驚訝屋中無人時,許稷已進了藏身暗道,可裡面哪裡有千纓的影子?她搜尋一陣,從密道裡爬出來,後背已冷透,手臂氣力更是耗盡,庶僕扶了一把,她這才站起來。

    離天明僅剩一個時辰,城門仍關著,若有人綁了千纓,這時候一定還在城內。公廨衙差幾乎全出動,海底撈針般在高密城內尋人。不僅尋千纓,也是在尋薛令之。

    薛令之逃逸後僅一個時辰千纓便失蹤,怎麼看這其中都有關聯。許稷坐鎮縣廨,面前鋪開的是最詳盡的高密地圖,邊邊角角那麼多,根本無從下手。

    不斷有人傳回毫無所獲的消息,每傳回一次,便是往許稷頭頂倒一桶冰水。她愈冷愈急,但她必須穩住不能慌亂。陳珦在案對面坐下來,道:「若當真是薛縣丞綁了夫人,那必然是有所圖,可已過去近兩個時辰,綁架之人卻毫無動靜,某覺得其中或有蹊蹺。」

    許稷沉聲不語,眉頭卻是深鎖。

    她在等,等薛令之提出條件來,好見招拆招。可薛令之卻絲毫動靜也沒有,讓人如行迷霧,心慌失措。

    千纓會怎樣?她怕黑膽子又小,如何去面對一眾歹人?若遭遇甚麼不測——

    許稷短促痛苦地緊按住額頭,陳珦則注意到了她微微發抖的手。

    哪怕千軍萬馬在前她都不眨下眼,但這件事她亂了陣腳,露了軟肋。

    這無疑是袒露命門於敵,是致命的。

    陳珦給她倒了一盞熱茶,緩緩開口道:「明府,天太冷了,喝些茶暖和暖和。」

    晨曦一點點踱進屋內,氤氳水汽於杯盞上方繚繞,諸事都自在愜意,而許稷渾身都要僵了。因長期缺乏睡眠腦殼疼到麻木,雙肩冷硬得動一動彷彿要碎,就在這時,吏佐祝暨喘著氣闖進來:「明府、明府!」

    潮冷欲成冰的早晨忽被這聲音打破,許稷霍地抬頭,祝暨一雙眸子亮閃閃的全是喜興之色:「夫人回來啦!」

    嘩啦衣料聲響起,許稷已是驟然起身,邁開僵硬的腿就往外走:「在哪?」

    「某過來的時候夫人正在堂屋呢!」

    許稷自公廨一路狂奔至宅邸,步子不停地邁過門檻,直奔堂屋。千纓正裹著厚毯子坐在堂屋喝熱水,心中雖還有些惶惶不定,但想著畢竟到了家,怎麼也能鬆一口氣了,便捧著杯子呼出一口氣來。

    這口氣還沒哈完,許稷就驟然衝了進來,幾乎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便緊緊抱住她的肩:「你不要出事,你不要出事……」

    千纓被她撞懵,悠悠轉轉回過神,聽她喃喃說「不要出事」,竟不知要怎樣開口安慰這模樣的許稷。她撐出一個笑來,乾脆利索地說:「我好好的!你這樣子是做什麼哦!好像我死了一樣,你要給我哭喪嗎?」

    許稷陡回過神,忽鬆開手轉了身。千纓低頭看看被她碰翻的茶杯,怪道:「毯子衣裳都濕了,你那麼冒失做甚麼嘛!」

    許稷的臉白得有些可怖,顯還沒能立即恢復,但她已沉定許多,便開口問千纓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千纓定定神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就不知在哪睡了一覺,醒來就被人蒙住眼送回來了。」

    她輕描淡寫說著,心裡其實嚇得要死。

    而許稷完全不比她好,臉色久久不能恢復。

    「他們問你要錢了嗎?還是給你提要求了?」千纓鼓起勇氣問道。

    「沒有。」許稷聲音涼涼的,「甚麼都沒有。」

    比起有要求有條件的綁架,甚麼都沒有的更可怕。

    這是一次試探,而她滿盤皆輸。

    作者有話要說:

    王夫南v:今天導演組又沒給我盒飯,持續罷演中。反正千纓被綁架不干我事!哼!

    許稷:樓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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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非常感謝大家,全部都收下了,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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