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討債的兒子們 文 / 七月龍妞
紛紛擾擾及至傍晚，林如海終於帶著兒子們回到了自己的家。吳謹帶著廚娘們正在準備晚飯,聽說老爺少爺們都回來了,趕緊放下手裡的活去正堂。
林如海因心中起伏太大感覺心累,林衍兄弟們純屬當了一天的背景板感覺身累，雖然收穫禮物頗豐,可還是萎靡不振的，所以吳謹進門就看到了，爺四個很沒形象的癱坐在椅上。
吳謹嚇了一跳，心想你們爺幾個是跟賈家人打起來了不成？還沒問出口，三胞胎就由最小的林徹打頭,一個個跟個小炮彈一樣衝過來了，口中還喊叫著「娘~娘~。」吳謹更驚異了，卻還是蹲□把寶貝兒子們抱到懷裡，只是她忘了她有三個兒子，再怎麼努力也抱不下。三胞胎此時也不記得兄弟友愛互幫互助什麼的了，都在很努力的把自己往娘親的懷裡擠，順便把那兩個礙事的兄弟擠出去，忙得瞬間忘了剛才的疲憊。
林衍因為還記得自己是長兄，在弟弟們面前要有大哥的威嚴，只好眼巴巴的看著三個弟弟把娘親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走，可憐兮兮的看向自家爹爹，希望他爹能給予他關注，可他爹也沒給他回應，他爹正瞪著弟弟們呢。
林如海咳嗽兩聲，以示他發出警告了，希望小兒子們能自覺站好。可三胞胎兄弟忙著要娘親抱呢，誰也不讓誰的爭得忙，暫時還騰不出空理會他們爹爹。吳謹倒是聽到了，可是她要忙著看護三個兒子呢，小孩子小打小鬧的也很容易受傷的啊，所以她一邊勸說著「別爭，站好，娘親一個個抱，小心，別倒了」，一邊時刻關注那個被擠出去的兒子，隨時準備出手扶一下····
實在看不下去的林如海終於決定親自出手了，兩大步上前，一手提一個，從混亂圈中提出兩個兒子。被留下的林循那個歡呼雀躍，終於可以獨霸娘親了。被提走的兩個不甘心的亂蹬著腿，嘴裡叫著「娘親~」，兩隻手還努力的向著娘親的方向伸，希望娘親能拯救他們。林衍看得好機會，幾個小步跑上前，拉住剩下的林循就往外拖，我得不到娘親，也不能讓你佔便宜了。林循大喊：「娘親，救我~~。」林如海····
一番折騰後，終於可以安穩的坐下來說話時，吳謹也被累得想癱倒了，卻抵不住噌噌冒泡的好奇心，問道：「老爺去賈家還順利嗎，怎麼你們看著都很累的樣子？」
林如海沉默了一會兒，他是不知該怎麼跟吳謹說他對賈家的些許失望。
林衍見爹爹不說話，深覺自己賣乖的機會來了，說道：「娘，我們不是呆站著，就是傻坐著，好無趣啊。」
林律點點頭贊同大哥說的話，又接著說道：「出門做客就是這個樣子的嗎？好悶啊。」
林循也不甘落後的點著頭說道：「是啊是啊，一點也不好玩。」
林徹見三位哥哥都說話了，也趕緊跟著點頭說道:「就是就是，還不如去逛街呢。」
吳謹被四個兒子說的更納悶了。一般人家招待小客人，不是都讓自家的小孩子帶著玩去嗎，即使家裡沒同齡人，也會找些玩具什麼的，讓小客人有的玩，怎麼古代人不是這樣嗎？因為在古代還未出過門做過客，不知內情的吳謹只好轉頭疑惑的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被兒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搶話，弄得有些鬱悶，暗想：這兒子多了也不全是好事啊。對上吳謹疑惑求解答的大杏眼，又覺得還是謹兒貼心，這回很是爽快的回答了：「賈家的孩子們，要麼比他們小，要麼比他們大很多，玩不到一起去。」
其實不是，賈母想讓賈珠多在林如海面前好好表現刷好感度，自然就不會讓賈珠帶林衍兄弟們離開了。賈元春已經進入爭分奪秒的進宮培訓備戰狀態，賈母認為犯不著為了林家的庶子們，耽誤了元春寶貴的一天，自然也就不會讓元春出來陪表弟們玩去了。賈璉生病臥床休養中，再小一點的，賈寶玉才五個月大，都是沒法出來招呼接待的。當然也可以讓他們兄弟單獨玩去，畢竟周圍還有一群的奶娘嬤嬤們圍繞著呢。只是賈母覺得，他們畢竟還是自己閨女不愉快的存在，已經給了厚重的見面禮，態度也是和藹可親了，完全不需太過體貼周到了。於是林衍兄弟們被迫全程參與了大人們的會話·····
吳謹無語了半天，也不好說什麼，一轉身卻看見四個兒子們俱是一副好委屈求撫摸求抱抱求安慰的可憐樣，又覺得好笑，只好安撫的說道：「好了，娘親給你們做好吃的啦，馬上去給你們端來，現在你們洗手去。」趕兒子們去洗手，又回過身，對著林如海說道：「林老爺可還能賞個臉。」
林如海看著亭亭玉立的小老婆，竟敢壞笑著打趣他，心想：這必須得重振夫綱啊，走到吳謹身旁，舉起雙手，很是大爺樣的說道：「賞啊，這不等著謹兒伺候的嗎。」
吳謹真是要被林如海的厚臉皮打敗了，正想說他不知羞呢，三胞胎忽然也舉著手跑回來了，口中還說道：「娘親，我們也要娘親給洗手。」吳謹·····
林如海此時只想著，自己當初到底是為什麼想要多多的兒子的，這都是來討債的吧，完了自己還嫌來討債的少了·····
儘管林衍兄弟們十分清晰地強烈的，表達出不願再出門做客的意願，可還是在第二天早上，被他們爹爹裝進馬車，帶著去做客。
這回要去見的是林如海的二師兄，且林如海還有重要的目的，必須得把兒子們都帶著。說到二師兄，得說一下林如海的師門。林如海的師傅叫陶知盛，江南有名的德高望重的學者，他致仕後賦閒在家無事，就把家族的族學一通收拾，竟然效果頗好，三五年間，就出了十幾位舉人進士。一時間遠近聞名，吸引了更多的求學者。慢慢的再擴增積累，一個家族的家學就有了書院的規模。
陶老爺子可能真是一位信奉「生命不休，折騰不止」的人物，不僅興盛了家學，還在花甲之後收了三位關門弟子。大師兄魏經宏，嘉興魏氏家族的長房次子，入門最早，學識風采一流。可有一句話說的挺有道理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還有一個成語叫，天妒英才。而這位天之驕子般人物恰好就驗證了兩句。
要知道書讀多了的人，就會有一種自負風流的浪漫主義情懷，這位魏經宏家世好，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本人還有逸群之才，各方面的好條件促使他只會比別的風流才子更加追求浪漫。某一天，他在某個下雨天出來散步，在走過某個巷子口時，偶然間聽到了一段歌聲。大家都知道的，呢噥軟語，聽起來就很甜美讓人很舒服，再加個悠揚婉轉的曲調，再有這樣的雨幕背景，整個畫面聲樂都不要太美啊。反正魏經宏是陶醉了，震撼了，心動了，他還很唐突的冒失的去敲了人家的門。
開門的是個紮著雙丫髻的七八歲的小女孩，人家小姑娘以為是自家爹爹回來了的，可是打開門一看竟是個陌生的外男，嚇得驚叫一聲，趕緊又把門關上了。可是晚了，就那麼不足十秒的空裡，魏經宏已經看到了裡面那個二八年華的柔美女子。一時間，魏經宏再也感覺不到這個世界的變換了，有的只是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回到家後，揮毫潑墨，泉思雲湧般寫出了不少的情詩。這些詩作後來在江南士子中爭相模仿學習，就連青樓歌姬們也加曲傳唱。
許是發洩出了一些激盪的心情，騰出了一部分腦空間，魏經宏終於想起了：他不能只在這裡單相思，他要娶這位姑娘。可是這得拿出個好辦法啊，這姑娘一看就是平民百姓啊，娘親就是再疼愛他，也不會輕易讓他娶這樣的姑娘為妻的，這點人情世故魏大才子還是知曉的。一邊甜蜜一邊苦惱的，魏經宏就這麼過了幾天。魏太太終於忍不住了，她兒子搞創作的時候，有時候也這麼神經的，她都習慣了，只是這回時間有點長啊。
被自家老娘逮住一問，初嘗愛情甜蜜的魏經宏，就忍不住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魏家太太當然不同意，只是在寶貝兒子磨纏下鬆口准許可以納進門當妾。魏經宏一想覺得也行，姑娘身份太低了，當妾就當妾吧，再說自己可以多寵愛她彌補嘛。娘倆商量的熱火朝天，全然忘了人家姑娘是否願意。等到打探情況的隨從回來稟報，才得知，姑娘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個寡婦了，而且人家也已經立誓絕不改嫁守貞到底了。魏家太太被兒子弄得烏龍事件搞得無語，轉眼去瞪兒子，卻發現兒子兩眼無神，一臉煞白，全身僵硬，嚇得魏太太驚呼失聲。
請來大夫把脈扎針後，魏經宏仍是一副被失戀打擊過重的慘樣。當然啦，初戀麼，還那麼美好，乍一失戀，嬌慣的魏少爺自然就有受不了了。看得魏太太心疼不已，霸氣的決定就憑綁的也得把姑娘綁過來，必須得讓兒子一嘗夙願。在這嘉興城，她的兒子要一個姑娘還要不起不成，只是一個寡婦，又不是有夫之婦。再說了，一個平頭百姓家的姑娘，哪來這麼多的矯情。叫來管家娘子，帶上人就去姑娘家了。
魏太太也想到了，畢竟還是納進門讓人家姑娘伺候自家兒子的，心甘情願的自然更好麼，也給管事的娘子交代了要「先禮後兵」。有句俗語說道，歪嘴和尚念歪經，自然正不了。管事娘子們氣勢洶洶的進了人家姑娘的門，看到破敗的院落，怯怯懦懦的當家人，鄙夷不已，也沒那個好功夫去「禮」了，直接宣佈結果：他們魏家二少爺看上你們姑娘了，兩日後過來接人。然後又一陣風似地離開，留下驚懼不已的一家人。
管事娘子回來稟報：「姑娘家很是高興得就同意了，都說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魏太太甚覺滿意，她就說麼，窮苦百姓，能掙口吃食就不錯了，哪還講究這麼多。她也沒想要強佔民女什麼的，她是知道世道不易的，只是她認為他們魏家是個寬和的好人家，她二兒子又是溫柔體貼的好性子，一個花信年華的姑娘就要守一輩子寡，哪有那麼容易，還不如跟他兒子呢。
魏太太與自家兒子一說，魏經宏瞬間滿血復活。他的心上人又回來了，他們還即將要共赴美好生活，魏經宏一時美得冒泡，幸福的走路都發飄，又是寫了不少的好詩好詞。兩日後，魏家接人的轎子上門，姑娘也是打扮一新上了轎子。由於魏經宏的堅持，雖沒有大紅喜宴等，還是正兒八經的準備了紅燭交杯酒等。
魏經宏挑開紅蓋頭，終於見到了這些日子裡心心唸唸的柔美姑娘，依然那麼美好，還因為今日的大喜日子，上了濃妝，又多了幾分艷麗嫵媚。魏經宏一時驚艷的竟有些失語，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才能表達出他此刻的欣喜之情。可人家姑娘自己有主意，就見姑娘自動站起來，問道：「你看上我什麼了？」
魏經宏怔住，然後又想了一會，支支吾吾的說道：「姑娘···歌唱得好，長得···也好。」
姑娘忽的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剪刀，說道：「原來是這嗓子惹的事。」一使勁，剪刀的前端就進入了姑娘的脖子，還有一股鮮紅的熱血噴濺到魏經宏的臉上。
魏經宏萎靡了，酗酒了，魔怔了，終於又在一個下雨天，上吊了·····
陶老爺子吸取大徒弟的教訓，就對後來的徒弟嚴格要求，不僅要國學好，還要律學，算學等等也要好。陶老爺子語錄：學得雜了，多了，深了，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那麼多的閒心，去春花雪月傷春悲秋了。
果然，在這樣的教育理念下，二徒弟沈宗源不僅學識淵博，還踏實肯干端方正派。只是還有一個負面影響，許是學識太淵博了，什麼都通了，就沒有那個時間與精力鑽研經書國學了，反正沈宗源直到當了爺爺，才勉強考中的進士，還吊車尾。到了三徒弟林如海，陶老爺子這回經驗豐富了，先問清小徒弟確定是要考學做官的，抓住重點突擊，其他的學科輔助。然後林如海當了探花郎，成了如今的簡在帝心的權勢人物。
如今，林如海的兒子們能讀書上學堂了，他要給兒子們選個好師傅，自然要找親近熟知的了。只是陶老爺子早就駕鶴西去了，這個就沒辦法了，可幸好林如海還有一個「萬事通」的二師兄，這二師兄恰好還在京城，於是，林如海決定把兒子們的學業就托付給二師兄了。
林如海與他二師兄感情還是很好的，說是亦父亦兄也不為過。當年林如海入門時，陶老爺子都是古稀之年了，雖還健朗，卻也確實精力不夠了，只好安排當時已是高中生的二徒弟帶著小學生的三徒弟。插句題外話，林如海的父親與陶老爺子交情不淺，臨走時，考慮到兒子的學業大事還沒著落，就把林如海托孤給了陶老爺子。
沈宗源責任心重，又有那麼一點嘮嘮叨叨愛管事的「大媽」習性，既被師傅囑托要帶好小師弟，自是認認真真兢兢業業。林如海初喪父的悲慼之意都被管束壓制的毫無蹤影了，每天只希望能「好快多」的完成二師兄的任務，好能鬆一口氣，或者再能出去玩一會就好了。兩個師兄弟就這樣每天鬥智鬥勇的，過著精彩卻也枯燥的求學生活。
及至後來，沈宗源宦海生涯並不那麼順利後，乾脆辭官辦起了學堂，現在不說是是桃李滿天下，也是弟子徒弟一排排了。再插句題外話，沈宗源這「好為人師」的毛病，許是就是從林如海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