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賈敏懷孕 文 / 七月龍妞
打從年前,熙康皇帝重病了一回後,之前還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奪嫡鬥爭,像是忽然被揭了那層遮羞紙,直接搬到了檯面上,一時間整個朝堂上那是你來我往天昏地暗,氣得已經康復些的熙康帝,險些沒直接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那個原本的吏部文選清吏司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倒霉的炮灰掉的。這個職位還很特殊,很微妙,各派黨系都想要自己這派的人士上去,爭來爭去,互扯後腿,然後弄得大家身上都不乾淨了,最後就被雍郡王漁翁得利,瞅準空隙,推薦了林如海。
熙康皇帝的記憶從來都是好的驚人,想到這人,立馬能聯想到這人祖上幾輩,以及這人打從入仕的各種履歷,再一想總結出,是個務實有能為的,且還是個保皇黨。最後這一點,在這個特殊時期,尤其被熙康帝看重。行了,京城人爭得頭破血流的好差事,就落在了遠在江南的林如海頭上了。
聖旨上說了,要林如海九月底到京任職就位。現在才七月中旬,還有一個半月多。從蘇州到京城,輕車簡行快馬加鞭,約莫十天。可要是帶著行李輜重,女眷孩童,好吧,現在就可以開始趕路了。說句不客氣的話,誰知道路上會不會再出點什麼特殊情況呢,即使時間寬裕了,預留多點時間不是更好嗎。所以,林家決定宜早不宜遲,就定在三日後出發。
林如海在接到旨意的第二天,就開始與上峰打調職申請,與同僚交接工作,甚至連最後那天的餞別宴,都是簡單的酒樓請客應付過去的。林府裡,自上至下也是忙得七手八腳,不可開交。林老太太先是派了大管家帶人去修整京城林府。那個府裡雖然還留有人手看家,而且每年林如海去京城述職,也會停歇暫住幾日,可這是要常住人了,不一樣了,必然需要重新修整了。
還要忙著列送禮單子,林家在林如海父親還在世時,是一直住在京城的,且還有林如海的同窗同年同科等等,故舊親朋林林總總加起來不說滿京城,也是列出單子來也得有兩尺多長。以前隔得遠,林如海去一次京城也是來去匆匆,所以偶爾的禮節書信來往下,還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林家以後這是要長居京城了,可不能再如此失禮,否則林如海真要做孤臣了。又想到這些來往,以後還是需要賈敏這個林家太太來親自拾起來的,於是老太太行動帶著賈敏,一點點把這些外交事宜轉到賈敏手裡。
賈敏雖要整理自己的物品以及林如海的,還有準備給娘家各人的見面禮,還要安排人員留守或是跟走等等,已經是忙得夜以繼日□乏術,可老太太要交給她的是林家歷來的外交事宜,林家太太的重要交際,可不能馬虎輕視,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聽講學習。
這樣過了兩天,賈敏就覺得自己渾身乏力,起身都頭暈眼花。可就這樣放下,又不是賈敏的性格,讓身邊的嬤嬤端來常用的補藥,連喝了兩碗,賈敏覺得她尚可堅持,過了明天到了路上,可以在車裡好好休息,自然就好了。可誰知午後沒多久,賈敏就身下見紅了。
吳謹雖不走,可是她的大兒子要走,孩兒他爹更要走,所以吳謹也是忙得風風火火,腳不沾地。吳謹這個人就是那種,自己要是忙了,也見不得身邊的人清閒,必是要拉著人家和她一起忙碌才好。在這樣的心態下,甚少閒下來的劉穎也被吳謹拉來做苦力。因為林老太太太忙了,就把大孫子要帶走的東西就都交給吳謹來安排了。
吳謹本就對大兒子有了些許愧疚之意,加上即將要分別的離別之意,霎時間吳謹母愛爆棚,把兒子的方方面面考慮的周周道道妥妥帖帖。讓劉穎都很驚歎連連,說才認識到吳謹還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吳謹白眼,因為忙得沒空搭理她了。又因為林如海的衣物東西有賈敏準備,所以吳謹只是略表心意的,簡單的給林如海準備了幾件換洗衣物,但是在給兒子準備吃的東西時,順便也給林如海準備了···
林衍林大少爺這幾天很是惆悵,他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很複雜了。他一方面覺得,因為自己長大了,可以與父親一起去京城,很自豪也很憧憬很嚮往。可另一方面,要離開祖母,娘親,還有三個臭弟弟,他又很捨不得。可他那個英明偉岸的爹跟他說,離開家,這是一個男人長大成熟的開始。
他還要保護娘親和弟弟們呢,他當然要長大要像父親那樣很厲害啦,可是他就是很捨不得啊。娘親這兩天眼睛都是紅紅的了,抱著他都很使勁兒呢,一定也是捨不得他的,臭弟弟們雖然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在喊鬧著要一起跟著去,可是偶爾還會有說實話的:是因為會太思念哥哥的原因才要一起跟著去的···總之,已經五歲,自覺已是個和父親一樣的大男人的林衍覺得,男人的成長,真是艱難的選擇哪···
賈敏是在老太太房裡出事的,因為她當時還在聽婆婆給講解林家祖上的老親。賈敏聽著聽著,就覺得自己眼前一陣陣發黑,肚子也是一陣陣疼痛傳來,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麼了時,就聽到身旁服侍的丫鬟一聲尖叫,被旁邊的嬤嬤一巴掌拍過去才安靜下來,想斥責一句的,可一瞬間陷入了黑暗。
林老太太一邊讓嬤嬤們把賈敏扶到長榻上躺好,一邊連聲吩咐丫鬟去叫劉大夫。老太太見多識廣,一看賈敏這樣就明瞭,這是小產的徵兆。心中暗恨,這賈敏身邊的嬤嬤們都是無用的不成。等到劉穎過來,把脈確診: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本就體弱,又勞累過度,這才導致見紅,不過,還好,情況不甚嚴重,可是接下來卻需要好好保養,切記不可再勞累傷神了。
劉穎裡邊看病開藥,林老太太外邊發火問人。林老太太好多年沒有大發雷霆了,這一回越想越生氣,兒媳婦險些小產,身邊幾個嬤嬤卻沒有一個知曉賈敏懷孕的。老太太讓賈敏身邊的奶娘嬤嬤們,一溜排開跪好,一一問話,必要問出個子丑寅卯來。
方嬤嬤等人也很無奈,賈敏身子弱,宮寒嚴重,她的小日子不准才是常態。且結婚十多年都未孕的女人,一般大家也都默認,這就是不能生了的。別看賈敏還在堅持喝著什麼生子秘方,可她自己心裡其實也沒有抱多大希望的。下面的人時間久了,自然就更不注意這些了。可誰知,這位祖宗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本來應該興高采烈歡欣鼓舞的賈敏一系人,先被這麼一打擊,只能···
林老太太被方嬤嬤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釋加訴苦,弄得無語又頭大,可理解歸理解,還是不能姑息縱容如此玩忽職守的行為,另每人罰俸三月,杖刑五下,以儆傚尤。這還是看在賈敏身體特殊,需要她們的貼身照顧,才額外減輕的懲罰。方嬤嬤等人也明白,關乎林家嫡脈,這樣已是她們僥倖的了,若真要是有個萬一,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她們不敢想下去了···
等到林如海從衙門回來,得知自己大老婆竟然「老蚌生珠」,先是一喜,接著想到庶子們又沉了臉,又被老太太告知以上烏龍,心情更是添了抑鬱,最後還接到通知:賈敏須得留下,換吳謹跟去京城。兒媳懷胎月份淺還出過事故,不可妄動,要安胎,兒子身邊卻還需要女人伺候照顧的,只好讓吳謹跟去。
吳謹比林如海先到的祥恩院,聽到如此安排,忍了又忍,最後仍是大著膽子,問道:「老太太,老二他們三兄弟呢,讓他們也一起去京城吧,他們身子壯得很,路上再小些,應是沒事的」,停頓了一下,抬頭仔細看了看老太太,似乎並沒有生氣,接著說道:「太太懷孕安胎,明年五少爺也要來了,老太太許是照顧不過來,不如讓他們兄弟也跟著一起走吧」。若是她與林如海都離開,那她就不願意把三個小兒子留下了,孩子跟在父母身邊,對他們的成長才好。
老太太倒是沒有深究吳謹此時的越線行為,關乎三胞胎的切身事情,吳謹這個生身母親,對此說幾句話還是可以准許的。老太太思索了一會兒,又看一眼兒子,發現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就點頭同意了。老太太對孫兒們的身體健康狀況,倒也深知,之前也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現在答應主要考慮到的是,賈敏這胎若是嫡子,那林衍他們兄弟的處境就很尷尬了,吳謹還不在,她若是忙於照顧賈敏那邊而疏忽了他們兄弟一點半分,留下的三胞胎心裡會有多淒涼?再加上下面伺候的人若再跟紅頂白,老太太倒是寧願現在讓孫子們去冒點虛無飄渺的危險了。
賈敏醒來後得知自己終於懷孕了時,第一想法竟然是:不是在做夢吧,她還沒醒嗎?可身邊的嬤嬤丫鬟輪番的告訴她:她沒做夢,卻是事實!賈敏喜極而泣,終於來了,雖然來得晚了些,連庶出哥哥都有四個了,可只要來了,就是她賈敏的至寶珍愛,她的命根子眼珠子。那是林府的嫡系血脈,那四個加一起也比不過的存在···
林如海心情很複雜,對於嫡子的到來他也是欣喜歡迎的,只是想到長泰他們兄弟,這份高興又被蒙上層層的陰影。他自認是個正派正統的人,他也期盼自己能擁有嫡支血脈,可盼了一回又一回,等了一年又一年,結婚數十載,賈敏的肚子楞是音信全無。不是不失望的,不是不幽怨的,可對上賈敏的淚眼,林如海只能有苦往肚子裡咽,她也不容易···終於,母親坐不住了,母親問他:能不能讓她在閉眼前看孫子一眼?看著白髮染鬢的老娘,林如海無言以對。
於是有了吳謹進門,正經的良家妾,進門就上族譜。私下裡,賈敏也怨過,也鬧過,可是母親說了,林家的子孫怎能摻有著賤籍的血脈?他當然也不願意讓他林如海的兒子的生身母親出身卑賤···對著委屈怨憤的賈敏,林如海只能加倍的對她好,他知道她要的就是他對她的好,所以他對她關懷備至,他對她呵護有加,他對她溫柔體貼···
直到長泰出生前,林如海都是做到了的。可那個給他生了兒子的女人,有血有肉有感情,還美貌嬌俏可人疼,他又不是鐵石心腸,他也不是柳下惠再世,他就是一個正常的普通的大男人啊,他怎還能冷漠無視?況且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一日日相處下來,順其自然就產生感情了,且這情感經過這五六年的醞釀沉澱,只能越來越深了···
林衍是他與林家十年多的期盼,即使不是原本期待的嫡子,可林如海仍對這得來不易的骨血,愛若至寶,捧在心尖。這個孩子第一次被他抱進懷裡時,那樣軟那樣小,他就在心裡對自己說:你林如海也是有兒子的男人了,定要好好工作,做到高官權臣,才好給他鑄就高高的堡壘,不讓他受一分委屈。
第一次被那個孩子叫「爹爹」時,林如海心裡就想著,這才是天籟之音哪。第一次看到那個孩子純真無邪的笑容時,林如海心裡只覺得,他願意用他的所有來留住。第一次扶著兒子走路時,被這個小小的人兒全心全意的依靠著,林如海就想著,定要好好保護他,才對得起這份純真無私的信賴。第一次握著那個肉窩窩的小手在宣紙上揮墨時,林如海從未有過的深切認識到為人父的甜蜜重擔,且他還萬分心甘情願的想要為這個懵懂愛子遮風擋雨一輩子···
三胞胎兒子的到來,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他感謝上蒼,他認為是佛祖菩薩對林家的垂憐,是列祖列宗真靈保佑的結果···
在這之前,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他們兄弟要如何培養,林家的未來該在他們兄弟手裡會是什麼樣,林家的萬貫家產該如何分配···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不知是嫡子還是嫡女的存在,一下子打亂了所有的計劃。他不希望看到長泰他們因為有嫡兄弟的比較,而被歧視,被特殊對待,或許還會被養廢養殘···
想到如今聰穎勤懇好學的長子,日後會長成那個窩囊無能的模樣,林如海霎時間心如刀割···林如海心裡甚至都希望那是個嫡女就好了,這樣雖然賈敏會很失望,可對於整個林家來說,或許是好事···
林如海注視著吳謹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拐彎看不見。他之前有留意,吳謹的滿腹心思還糾結在小兒子們的去留上,得到滿意的答覆後,就是想著收拾東西等等,根本就還沒想到那麼多那麼遠那麼深層次的。林如海雖然之前自己也常念叨吳謹是個傻丫頭,可這才深切認識到,那丫頭不光是傻,還很笨,還笨得一根筋,都不會想一下繞點彎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