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文 / 祈泉安
聶瑤問:「對不對?」
周靈眼中慢慢溢滿淚水,咬著嘴唇不肯答。
聶瑤看著周靈此刻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言辭很殘忍,周靈明明就是那個活得痛苦的人,她終於找到了擺脫痛苦的方法,有沒有道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願意信,這種信使她能繼續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哪怕是行屍走肉又何妨?
做人難得糊塗,何必要點醒。
可聶瑤對周靈的處境總是心底藏著不甘,她很多次對自己說:不關已事,不要多管;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團糟,自己都沒活好,何必去管別人的閒事。
可每當見到周靈,她心底裡的不甘就會氾濫出來,如果人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死又有何懼?其實死,真的很容易,當身邊擺滿屍體的時候,你會覺得,死也並算不上什麼大事,人人都注定會有那一刻,所以活著的時候,一定要活得不留遺憾。
她想幫周靈找到解決辦法,想要周靈最終得到真正的幸福。
聶瑤狠了狠心,接著說:「你痛苦的根源是葉晨,是不是?如果是,你就不能六根清淨,無慾無求的一切隨緣。葉晨在這世上沒有親人,將來他出獄後一定會遇到很多的困難,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你,你要為他,為你們的將來,多做打算。」
周靈含著淚,顫聲說:「我找『大師』算過,『大師』說,我和葉晨,很難再在一起了。」
聶瑤差點把口裡的咖啡噴出來,她真想狠狠的罵周靈:你難道已經愚蠢到要去聽信算命的騙人把戲了嗎?
她真想罵周靈,可她狠不下心了,只好緩了幾口氣,平穩了情緒。
然後耐下心,循序善誘地說:「『大師』說你和葉晨『一定,肯定,絕對』不能在一起了嗎?」
周靈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那倒是沒有,但是……」
聶瑤立刻掐斷她的話:「那就對了,算命的是不會把話說死的,我問你,『大師』是不是讓你初一、十五朝某個方向叩拜,還要吃素,默念個什麼話,一心向善,然後還要你買,」聶瑤擺了擺手,「不對,是『請』,花錢『請』個什麼『靈物』放在身邊。」
周靈眼睛瞪得溜圓:「你怎麼知道?」
聶瑤問:「你花了多少錢『請』了個什麼東西?」
周靈搖頭:「『大師』讓我輕易不要對人講。」
聶瑤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脾氣居然是急躁的,她用威脅的語氣對周靈說:「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你以後不要再找我,我不會再和你見面。」
周靈馬上說:「『大師』說,要是談得來的人,可以講。」
「那就快說!」
「我用八千八,『請』了一個黃色的三角形『靈符』,放在枕頭下,時間上要至少一年,『大師』說,在一年內不能讓『靈符』被任何髒的事物褻瀆,否則就不靈了。」說到這裡周靈眼淚又掉了下來,「可是程偉豪每天和我睡在一起,又對我……,」周靈眼裡充滿絕望,「『靈符』怕是早就被褻瀆了。我和葉晨這輩子都沒法再在一起了。」
聶瑤不管周靈的眼淚,只說:「你為什麼認為那個『大師』說的對?」
周靈答:「『大師』很有威望的,很多人都說他算得特別准。」
聶瑤說:「你就沒想過這些是騙人的嗎?」
周靈力證道:「我也不是一開始就信,可是關於我的事,真的說的都挺準的,讓人不得不信,而且大師四處做講,還是國外學成歸來的博士呢。【】」
聶瑤怔了怔,沒想到現在的騙子都已經把自己鍍金鍍的這麼高層次了,感到一時有點接不上話。
片刻後,聶瑤說:「他說他是博士你就信,什麼大學的什麼博士?不知道學歷可以造假的嗎?好,我們不討論這點。就你那寫滿憂愁的臉,還用得著用高學歷的人來唬弄你?就我在完全不知道你背景的情況下,都能說出個七七八八,算命就是玩心理,猜心思,猜出個大概,然後順著你的心思說些你特別想聽的,然後再說些你特別怕聽的。」
聶瑤把手臂搭在桌子上,擺出正襟危坐的姿勢,對周靈說:「先讓你報個要算的人的出生年月,說是算生辰八字,其實就是想知道是多大年紀的人,不同年齡段的人關注不同的問題,總有個大體規律,再問你想問哪方面,你最先問哪方面,肯定是你哪方面的問題最大,然後根據你的表情說下去,能有多難?再不時的擺弄一下手裡的諸如古錢幣,烏龜殼之類的『法器』,看起來是在像模像樣的算著什麼,其實是在組織語言,開口說些什麼天干地支,金木水火土之類的,再加兩個天上的心宿,說的玄乎其玄,先把你震懾住,最後肯定會說到你有個大問題,要是說你萬事如意,怎麼讓你掏錢請『靈物』?」
聶瑤把雙手展開托著下巴,笑著對周靈眨眼睛:「登登登,一個新神棍誕生了。」
周靈被聶瑤逗笑了。
聶瑤狠捏了下周靈的臉,說:「看你這傻樣,就是個淚包。」
周靈推開她的手,徹底破涕為笑。
聶瑤言歸正傳:「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周靈立刻問:「是什麼?」她現在已經被說得對聶瑤很信服了。
聶瑤說:「就是多存錢,程偉豪的錢不拿白不拿。」
周靈馬上搖頭。
聶瑤勸道:「你現在既然已經做了他的情婦,做一天還是做一年,都是做了;既然已經拿了他的錢,拿一萬還是一百萬、一千萬,都是拿了;不如就趁他還在意你,多從他那裡得些錢,小心地存起來,將來葉晨出來了,你們就一起離開這裡,有了錢去哪裡都不怕,你們可以買個房子,有個自己的家,再買個商舖,做個小生意,足可以生活就好,然後生個孩子,組建一個三口之家,這樣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嗎?」
聶瑤看著周靈憂鬱又複雜的神情,加重語氣說:「這些才應該是你目前生活的目標。」
見周靈還是不做聲,聶瑤給自己的說辭加砝碼,說:「劉彥斌在《財富非常道》中說:『如今的女孩沒錢了怎麼辦呢?很簡單,找個男朋友啊!』連經濟學家都認為:找個男朋友,是女孩很好的生財之道。你就把你那些沒必要的顧慮暫時先甩開吧。」
周靈輕輕地搖頭,淒淒地說:「你不知道,程偉豪是沒那麼容易放過我的。」周靈將目光向一旁瞟了下,抓著聶瑤的手說:「你不要現在馬上轉頭,我說你聽,門口處那個穿黑色格子衫的男人,是程偉豪派來時刻跟蹤監視我的,程偉豪對我的掌控欲很強,不知何時才會放過我。」
聶瑤坐著未動,回想起那日程偉豪不陰不陽的樣子,聶瑤對這樣的事也是心含畏懼的,只能強作鎮定地開解周靈,說:「先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你為你未來的生活多做打算總歸是沒錯的,我不信他會圈你一輩子。」
周靈幽幽地說:「我做了這樣的事,以後要怎麼面對葉晨呢?」
聶瑤知道,說一千道一萬,周靈心裡的這個結才是最難解的,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聶瑤沒男女情愛的經驗,不知道什麼樣的說辭能開解得了周靈,只能硬著頭皮,死馬當活馬醫。
她叫服務員過來,又點了兩杯喝的。
然後一臉輕鬆地對周靈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個男人若是真心愛你,就算你做過妓女,他也不會在意。你要是告訴葉晨在他入獄之後的日子裡,你受生活所迫做了妓女,他只會心疼你,不會責怪你。將來他要是懷疑你錢的來歷,你可以告訴他,你做過陪酒小姐,他真心愛你,就不敢深問你。總之,不能說你為了救他,做了程偉豪的情婦,那樣他肯定會內疚死的。」
周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聶瑤心裡暗鬆一口氣,發現自己真是挺能亂侃的,居然和周靈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
傍晚,靳家別墅。
聶瑤和周靈道別後向回走,腦子裡又充滿了自己的煩惱。
今天勸說周靈的話,又何嘗不是在對自己說?
每一個不曾努力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聶瑤覺得自己現在就在辜負著生命的意義。
那些有增無減的煩惱該怎麼辦?
母親電話裡常年不變的說著要錢的話;入社會四年了,至今一事無成,現在又要重新找工作,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原點。
最初的理想呢?想要攢錢繼續求學的目標呢?還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聶瑤到家時,靳恆遠還沒有回來,她無心吃飯,和管家打了聲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沒一會兒,樓下傳來了有人進門的聲音。
聶瑤走出房間,站在二樓的圍欄邊向下看,她想一定是靳恆遠回來了。
就在她準備下樓時,與進來的那人正巧四目相對,視線在空氣中頓時炸出了火苗。
「你怎麼在這?!」兩人異口同聲地叫出來。
唐逸幾步衝上二樓,無比驚訝地看著聶瑤,他甚至有片刻的恍惚,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昨天夢裡與這個女人纏綿的太久,以至於眼花到白天見誰都像她的樣子。
很快他臉上顯出不悅,大聲質問聶瑤:「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靳恆遠的什麼人?」隨後他瞭然地緩緩點頭,「哦,怪不得在我面前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原來是傍著靳恆遠這樣的富豪呢。」他表情變得恨恨的,「早看出你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原來這麼會勾搭男人,連靳恆遠你都能貼上。」
唐逸自顧自地越說越氣:「你說,你怎麼勾搭上他的?」
聶瑤不懼他,用主人的語氣說:「你怎麼進來的?誰容許你進來的?你現在給我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唐逸卻嗤笑:「這裡以前是我姐家,我整天在這吃住的時候,你還不知道躲在哪個老鼠洞呢。」
聶瑤轉身回自己房間,邊走邊說:「要見靳恆遠去樓下客廳等,我沒時間招呼你。」
唐逸尾隨而至,在聶瑤即將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將門大力推開。
聶瑤立刻氣道:「你幹什麼?這是我的房間,你出去!」
唐逸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四處打量著,看到床上只有一隻枕頭後,一臉壞笑地說:「你倆還挺有情趣,不是天天睡一起嗎?」
聶瑤聽到這樣無理的話,只是不以為意地笑笑,然後歎息般地說:「唐逸,你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有著優越的家庭條件,讀著優秀的大學,你為什麼會是這副樣子?你對得起你大學生的身份嗎?」
唐逸不客氣地坐到她的床上,隨意地說:「那你說大學生應該什麼樣?你心裡的大學生都是什麼樣的?都一個樣?一聽你這話就知道你沒上過大學。」他頗感興趣地說教著,「告訴你,現在不用說大學生,就是研究生都有的是,只要能考上就都能畢業,考不上掏點錢也能混到文憑。」
聶瑤則說:「你這樣的一定是少數。」
唐逸忽想起地盯住聶瑤:「你還想不想去寄讀了?」
聶瑤站在門口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看他的眼神明顯亮了下。
唐逸心裡一樂,故作認真地對她說:「你過來,我跟你說說寄讀的事,我為這事沒少忙,辦好了又找不到你。」他臉上故意顯出不悅,「你能不能不要三天兩天的換手機號。」
聶瑤先是驚訝:「你辦好了?」隨後心裡又失落,因為她現在根本拿不出學費。
唐逸很熟絡地衝她招手:「你過來啊,站在門口像防賊似的幹什麼啊?」
他站起,走過去把門關上,扯著聶瑤往裡走。
聶瑤想掙開他的手,卻在這時,毫無徵兆的,唐逸突然發力將她按倒在床上,動作迅速地整個人壓在她身上,邪笑著說:「我給你辦了讀書的事,你總得有點表示不是?」
聶瑤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得先是一愣,隨後馬上大叫。
唐逸毫不憐惜地用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制止她的喊叫。
聶瑤被遏制的大口喘息著,費力地說:「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裡?快放開我。」
唐逸騎坐在她身上,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她不安的樣子,一臉輕鬆地說:「你不要怕,我又不會殺了你,你只要乖乖的。」他用指背撫摸聶瑤的臉,神情陶醉地說,「我們倆個就都會快樂的。」
他去吻聶瑤的臉,含糊地說:「靳恆遠出了車禍後是不是都沒愛過你了,我不會比他差的,你乖。」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裡回文下讀者的留言:(直接回在留言下面你們好像看不到呢?為何?45°角望天~~)
聶瑤這個人物設置不是十全十美的聖母白蓮花,你們肯定看到了她身上自私、趨利、甚至心狠的一面,這和她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密切相關。
還記得前面靳恆遠母親在病房裡對聶瑤的那段評價嗎?她身上就是有利己主義的因子存在。可是如果她只是這樣子,那就不配做女主,所以她骨子裡一定是有人性的善良一面,面對被棄將死的小狗,她第一反應是不管,可她做不到真的不管。對於靳恆遠的愛意她能真的不知道嗎?她知道。她聽之任之不願付出。付出了就一定能做到生死相隨。
因為從小到大遭受的都是冷漠和白眼,所以面對周靈這個朋友時,聶瑤表面也總是熱不起來,可她心裡是在意周靈的,和靳恆遠在山上那夜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周靈的安危,她擔心周靈遇到壞人,她在樓下仰頭望著窗子裡向她擺手的周靈,她覺得周靈就像個被困在城堡裡求助的公主。說明她內心對周靈有著保護欲。你們會發現,聶瑤對周靈說的話不像是一個同齡朋友說的,而是像一個長輩在從理性的角度勸說著,為周靈分析事情的利弊,長輩的理性話語總是容易忽視晚輩的感情需求。
我希望聶瑤身上能有一種普通人沒有的魄力和狠辣,我希望她不輕易付出感情,付出了一定是極端徹底的,我希望她追求一個成就時能表現出超凡的毅力和能力,捨棄的時候也能做到輕鬆灑脫。
最後探頭加一句:沙華你不要激動,結局會有的,你那些「!」號讓我好有壓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