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文 / 祈泉安
熬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聶瑤已經待得很不自在了,她從病房的沙發上站起來,輕聲對靳恆遠說:「我出去買點東西。」
得到靳先生的默許,聶瑤乘電梯來到醫院一樓大廳,在經過取藥口時,她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聶瑤遲疑地走過去,隨後詫異道:「周靈?你怎麼在這?」
周靈轉過身看到聶瑤,就跟見到親人似的,急切地說:「聶瑤,你怎麼來了?葉晨生病了,剛剛差一點暈倒,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帶到醫院來,他現在裡面輸液,我來給他拿點消炎藥。」
「噢?」聶瑤盯著周靈,等著她說完,然後拉過她的手說,「正好,帶我去看看,看他是哪路神仙。」
輸液室裡一排排地坐滿了人。
「哪個?」聶瑤站在門口向裡面望。
「在最裡面。」周靈指了下左邊的角落,說著已經走了進去。
聶瑤側身讓過入口處的人群,七拐八拐地來到周靈跟前。
周靈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身旁的年輕男子,聶瑤順著她的指向看過去。
那年輕男人此刻正緊閉著眼,眉頭微蹙,膚色白淨,身上穿著白襯衫,黑馬甲,瘦高的身材,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模樣,整體看上去是個眉目清俊的小生。
男人突然咳嗽起來,同時睜開了眼,第一眼便看向身旁的周靈。
周靈俯身看著他,滿眼都是愛戀,柔聲問他:「好點了嗎?」
葉晨神情有些怪異,他本想勾起嘴角對周靈微笑,可才顯出一點笑意便馬上斂住,撇開眼看向別處,恰好對上了聶瑤審視一樣的目光。
聶瑤站在葉晨的另一側,毫無顧忌地一直盯著他。
葉晨在夜場裡被不少女人注視搭訕過,他對女人的注視本不在意,可是像聶瑤這樣探究審視的目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使葉晨有些茫然地與她對視。
周靈見狀立刻為他們介紹彼此,葉晨聽罷,沖聶瑤禮貌地笑笑,神情有些憔悴。
聶瑤微頷了下首,沒對葉晨說什麼,只將視線移向周靈,說:「我還有事,你們忙,我先走了。」
周靈「嗯」了聲,沒有離開葉晨半步。
聶瑤走出醫院大樓,去買了些水果和點心,重又回到靳老夫人的病房。
病房裡,靳恆遠仍舊是先前的姿勢,雙眼直直地望著床上的母親。
聶瑤走過去,很想問問這什麼病啊?怎麼會昏睡這麼久?可她怕問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不好收場。只好俯身輕聲對靳恆遠說:「晚飯你吃得太少,吃點點心吧。」
靳恆遠抬頭看向她,溫和地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聶瑤這次不敢再客氣了,點下頭說:「靳先生,那你也早點休息,老夫人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擔心。」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靳恆遠站起身。
「不用,」聶瑤忙說,「我自己可以回去。」
靳恆遠卻不依,叫來了在門口的司機,吩咐司機送她回去。
聶瑤覺得這樣實在是不妥,便借口說:「我有朋友在一樓輸液,我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所以真不用麻煩你們送我。」
「什麼朋友?」靳恆遠竟問。
聶瑤只好答:「周靈,你見過的,她朋友的朋友病了,總之……」聶瑤快不耐煩了,「好了,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靳恆遠只好由著她,看著她急急地走向廊道裡的電梯。
走到一樓大廳。
聶瑤下意識地望了眼輸液室,本想直接走掉,可最後還是忍不住走過去看周靈還在不在,結果正遇上周靈扶著葉晨走出來。
「聶瑤……」周靈看到她,立刻叫她。
「你們這是回去嗎?」聶瑤看到葉晨似乎很虛弱,臉色蒼白,額頭還滲出汗水。
「嗯,我正要送他回去。」周靈答。
聶瑤遲疑著說:「他這樣行嗎?要不要住院觀察一下。」
「不用。」葉晨馬上說,「我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感冒而已。」
周靈有些無措,只能攙住葉晨的手臂,緩步地和他一起向醫院門口走。
聶瑤在一旁看著,感覺周靈矮小的身材扶得很吃力,葉晨則一直在極力站穩不用周靈攙扶,這個情形看的聶瑤有些不忍,她搶先去醫院門口攔了輛出租車,轉身對他們說:「我送你們。」
出租車裡。
聶瑤坐在前面,周靈陪著葉晨坐在後面。
周靈一直在不停地拿紙巾為葉晨擦拭額頭的汗水,心焦地問詢著他的狀況,葉晨則一直答:「沒事……」
出租車一路東繞西繞地來到了外環線以外的一處巷口前,司機將車停到一處路燈下,說:「到了。」
周靈望向外面,看著黑漆漆的小巷口,不禁問:「是這裡嗎?」
司機不耐煩,冷聲答:「你們說的地址就是這裡。」
聶瑤沒廢話,立刻付了錢下車,然後去拉車後座的門,看著周靈呵護備至地把葉晨扶出來。
葉晨下車後站定了說:「謝謝你們,」他看向聶瑤,「麻煩你帶周靈回去,路上小心。」
「葉晨,」周靈一臉擔憂,「我送你進去。」
葉晨低頭看著周靈,臉上慢慢綻開了笑顏,橘色的路燈下,那笑顏柔和而生動,彷彿比燈光還要明亮,這是一個乾淨又賞心悅目的俊朗男人,他揉揉周靈的發,語氣溫柔,半帶寵溺,像在哄著她,說道:「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
周靈執拗起來,堅持說:「我一定要送你進去,不看著你進屋,我無法安心。」她雙手握著葉晨的手臂輕晃了下,撒嬌似的乞求著。
葉晨爭持不過,最後只得同意。
聶瑤看著周靈,試探著問:「要不……我自己先回去?」
「別,」葉晨忙說,「她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聶瑤快讓這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耗光耐心了,催促道:「那就趕緊走吧。」
葉晨由於發燒而頭昏腦漲,耳朵嗡嗡響,眼前不時發花,他極力走快,硬撐著走到了自己住的那棟筒子樓。
聶瑤在一旁隔開他們一米多的距離,隨著他倆走,看出葉晨走得吃力,可她沒有去伸手幫忙。
那筒子樓一共有四層,葉晨住在第三層,三個人兩前一後地攀爬著。
樓梯道裡黑暗潮濕並泛著霉味,這種環境讓聶瑤極度不適,回想自己從前住地下室的日子,聶瑤只覺不可思議,真不知自己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其實那只不過才過去半年多而已。
進了屋子才發現,巴掌大的地方竟然還住著兩個男人,屋裡是上下鋪的床位,到處亂糟糟,各種生活用品七零八落地擺放著。
那兩個男人也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看到葉晨被兩個年輕女孩送回來,他們臉上顯出無限的驚訝,愣愣的目光根本移不開,但卻並沒開口問什麼,顯然他們之間僅是合租的房客關係。
聶瑤看到那兩個穿著背心短褲的男人,立刻轉身站到了門外,催促周靈道:「好了,我們快走吧。」
葉晨則一直盯著周靈的表情看,似乎想從中看出花來。
周靈看到有陌生人,起初表情有些怯怯的,但很快就只一臉擔憂地望著葉晨,恨不得要留下來照顧他。
葉晨微不可見地歎口氣,把周靈推出了房門,說:「回去吧,到家打電話給我。」
周靈一臉悲慼,似乎要哭出來,聶瑤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過周靈的手腕,用力把她拉下了樓。
聶瑤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周靈被她拖拽著,踉踉蹌蹌地隨著她。
聶瑤牽著周靈走出很遠,尋到了最近的地鐵入口,才回頭看她一眼,詫異地發現周靈竟然滿臉淚水。
「你哭什麼啊?」聶瑤不解,「感冒而已,死不了。」
周靈嗚嗚地哭出聲:「葉晨生活的好苦好慘啊。」
聶瑤在心裡翻白眼:「你過得比他好很多嗎?有的是比他還慘的你不知道嗎?」
周靈不答,繼續哭。
聶瑤把周靈拉上駛進站的地鐵,找個座位讓她坐下,自己站在她身邊,也不安慰她,由著她哭個夠。
結果周靈一路哭到家,進了家門還在抽抽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