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悠久機關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黎明將至，如死般的寂靜籠罩在城市中
無常的冷風彷彿永不停歇一般，它們迴盪在廢墟的殘牆斷壁間，帶起些許似是而非的嗚咽。那嗚嗚的迴響就如同葬身於此的冤魂們聲嘶力竭的哀嚎，讓所有不速之客感到一陣陣難以化解的寒意。
破爛的衣服形同虛設，隱藏在空氣裡的寒意通過寒風直接灌入體內，肆無忌憚的剝奪著兩人的體溫。城外的湖泊蒸騰起有著銹蝕金屬氣味的霧氣，蘊含在液滴內側的寒意毫不留情的滲透到空氣只能夠，
成塊板結的灰燼堆凝固在所有暴露在外的事物之上，厚重的灰白掩埋了大半個廢都。在這個城市中看不到哪怕一株活著的植物，殘留在內的樹木早於他們造訪之前就已經化作了半透明的結晶體。
那個神秘的少年將這裡稱為已經「死去」的世界，現在看來他說的一點都沒錯。不只是這個城市，可能曾經存在於這個內的一切生理都隨著它一同走入了死亡。因此才會一路走來，兩人連一個原住民都沒有發現。
柯特原本以為所謂的「世界末日」會讓一切都面臨煙消雲散的危機，沒有人能夠在那無與倫比的破滅中逃出生天。可這個世界的屍骸保存得還算完整，遺留的死城猶如殘留在屍骸上的腐肉。
究竟是經受了怎樣的破壞，一個完整的「世界」才會衰弱到如死慘狀的？無論怎樣，這裡都成為了荒蕪的死海。只餘下灰燼與高巖的原野讓人恍若置身於茫茫大海的中央，看不到一丁點希望。
巨大的月輪有一小半沉入了遠方的地平線，遠方的天際都被月光染上了些許白色。絲毫沒有黎明將至的感覺，漆黑如墨的天空上佈滿了怪異的陰雲——倒不如說，隨著月亮降下，周圍似乎變得更加陰暗了。
所謂的「交易」條件其實很簡單，充其量算是分工協作的程度。兩人按照少年的要求從中央的黑色高塔趕往城區內的一個石塔，將那些包含魔力的水晶安裝到石塔頂層的中樞；而少年則負責控制它們的活動。
儘管與威金亞斯教派傳說中的「千柱之城」多少有幾分相似，可是這座死城裡的高塔卻明顯不如敘事詩描寫的這麼多。建立在城區內各個區塊中央的高塔是整體結構的節點，承擔魔方陣的運作基礎。
與被黑色濁流沖刷過一遍的中央高塔不同。這些石塔很顯然沒有得到任何東西的保護。灰白的堅硬石材早就被冷風與冰霜侵蝕得傷痕纍纍。稍微用手輕輕扒拉一下就會像砂礫般寸寸崩裂。
在高聳的灰色石塔內部，也像中央塔樓般佈滿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奇怪構建，它們就像是某種悠久的機工結構，被精巧的設置在建築內部。雖然大部分都只剩下了殘缺不全的輪廓。但是看來多少還能發揮相應的機能。
與所有魔方陣一樣。這些複雜的機工結構應該在以全城為基礎構築的超巨型結構中承擔著重要的職位。它們通過城市中的道路與同伴連接在一起。就像每一個魔方陣中都不可或缺的古代文字陣列，那些具有力量的文字利用魔力的網絡相互連接，組織出足以干涉「世界」的超凡力量。
可是那些作為驅動內容的「文字」實在難以解讀——無論莉琪如何努力辨識。它們都只不過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圖案。這些東西被刻印在高塔內部的每一個石碑之上，按照某種奇怪的規律依次排列。
塔內的構造呈現出一種稍顯壓抑的風格，緊密堆積在一起的巨石居高臨下的審視著進入內部的陌生人。許多雕塑都描繪著維持見過的生物，它們扭曲著身體屈服在巨人的腳下，成為他們卑微的奴僕。
兩人沿著幾乎到達柯特胸口高度的石階向上方攀登，每向上一層都能夠感受到建築這些高塔時設計者的認真。那些雕刻在塔樓內壁上的浮雕雖然已經嚴重風蝕，但是依稀能夠從殘骸中看出當年精美的裝飾。
「規模龐大的古代建築就這樣被埋沒在灰燼之下……這樣一想，真是讓人覺得可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登上高塔的最頂端，柯特倒沒有什麼怨言——因為這裡的建築已經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最頂層平台上遺留下的結構，神色裡透出了一絲惋惜：「當年居住在這個城市裡的人為了建設這些高塔，想必也是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吧？一夜之間化作灰燼，實在是太悲哀了。」
這座高塔的最頂層保存得還算完整，在這猶如齒輪的平台上，多少還能看到幾分昔日的風光。佈置在圓形平台四周的石碑上裝飾著精美的雕飾，四處可見描繪著一隻飛向月亮的大鳥的圓形徽章。
這難道是有某種象徵意義的紋章麼？或者說它們其實是這座高塔主人的身份象徵？無論它們究竟是什麼，在這座幾乎只剩下灰白岩石的高塔內，只有這些圓形的金色徽章散發著金屬特有的光澤。
一個高大的黑色岩石台座位於平台的中心處，呈現正三角型的表面上雕刻著大量幾何形的花紋。在它的三個角部各有一隻高聳的金屬柱體，它們連接著它們的晶體鎖鏈幾乎只剩下斷裂的殘骸。
就在這個三角形台座的正中央，還安置著一個巨大的圓形晶體柱——與之前在此所見的所有石材都不一樣，它有著植物化石一般的質感，通透的晶體表面佈滿了褶皺，可是卻顯得無比的光滑。
翻過掉落在地面上的晶體堆積物，柯特用手輕輕撫摸著那塊晶體柱：「這應該就是那傢伙所說的『中樞』麼？果然不愧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裝置，光是這個存在感就讓人難以忽略它的存在。」
少年將那些晶體交給柯特時並沒有特意交待石塔中樞的模樣，只不過神秘兮兮的說「你看見就肯定認得出它」就讓他們開始行動。果不其然，這處台座上的裝置無一例外地連接著所有節點，只要有人賦予其充足的能量，可能它立刻就會運轉起來，統轄起石塔內部所有機工結構的運轉。
一圈黯淡的金屬環包裹在晶體柱的上方，上面排列著幾個細小的凹槽。仰頭看去，那些凹槽中還殘留著些許灰色水晶的碎末。想必那裡就是供給能源的關鍵點，只要將少年交給他們的東西裝進去就行。
如果是這個城市的原住民，這個工作只是把細碎的水晶末嵌入身前節點的簡單行為——然而對於常人而言卻沒有這麼輕鬆。為了將那些指頭大小的水晶塊嵌入凹槽，柯特只好徒手爬上了高聳的晶體柱。
「你覺得他說的話是『真實』的百分之幾？」
看著柯特將灰色的水晶鑲嵌進金屬環上的凹槽裡，莉琪突然開口說道：「你也該知道，我的法術只能檢查出刻意的欺騙，如果他認為自己說的都是『實話』或者迴避了某些事實，那它不會有任何反應。」
利用情報處理的手段來尋找對方話語中存在的矛盾，這與其說是「辨識謊言」的法術，毋寧說是在感受言語中隱含的惡意。也就是說，對方的言語若沒有「惡意」的成分，那麼這個法術形同虛設。
她隨意的晃了晃手指，之前的魔方陣再次出現在她的指尖。之前少年說的話並未觸動這個法術的效果，所以莉琪至少可以確定給出的情報並未含有惡意的欺瞞——然而這絕不意味著少年值得信任。
「可能不到一成……這還是保守估計。」
看著眼前的金屬環在嵌入水晶後開始慢慢轉動，柯特輕鬆的跳下柱體後繼續說道：「沒有意外的話，我想他只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情報裡挑揀了少許看起來有兩三分價值的部分告訴了我們。」
嗡嗡嗡——
金屬環的轉動發出細碎的摩擦聲，那樹木化石一般的晶體柱開始散發出微妙的光輝。在那黯淡的微光之下，所有如同齒輪與槓桿的結構也開始緩慢的轉動起來，各個部位發生的共鳴猶如地震一般。
塵封已久的機工結構在沉睡了許久之後再度轉動，那艱澀的聲音讓人感到極為不快。淹沒在灰燼堆下的斷壁殘垣微微顫抖著，就算它們想要發揮曾經的作用，破損到如此程度下，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儘管損失了很多關鍵的部位，但是這個街區的機工結構多少恢復了一部分的運轉——儘管這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意義。星星點點的微光在廢墟之下浮現，這些魔力的光芒就像散碎的群星般照耀著四周。
「這是供給能量的關鍵點之一……雖然那個奇怪的傢伙給我們的這些灰水晶塊也只能起到一點聊勝於無的效果。」
居高臨下的觀察著高塔下發生的變化，莉琪用手指勾勒出這些機工結構以魔力網路運作時所承擔的職位。她的手邊浮現出附近城區的地圖，而她正那手指在那些各種各樣的象徵符號上撥弄著。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濃厚的黑暗宛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視界在眨眼間就被壓縮到了極限。先前還只有些微光的關鍵節點一下子就變成了最重要的光源，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光點頃刻就被不知從何處湧來的黑暗覆蓋。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黎明』麼？」
柯特轉頭看向天際，那枚巨大的月輪已然完全沉入地平線下，而本應露出的晨光卻遲遲未見蹤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