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廢土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此處乃是一個死去的世界。
狂風從四面八方的土丘上吹來，席捲過蓄滿冰冷液體的湖泊，它們包裹著行走在湖面上的兩人，好似要將他們掃入湖水之中。
靜謐無聲，從世界盡頭吹來的風暴都沒有掀起絲毫的聲響，更別提哪怕一點點來自活物的嘶鳴了。彷彿在這個荒蕪的世界中只剩下柯特與莉琪兩人存在，其餘事物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雖然看不到立足點的形象，但是柯特必須「音波之橋」比他想像中的要牢固不不少。猶如在虛空中漫步一樣，柯特背負著莉琪踩踏在「聲音」凝聚而成的實體上，小心翼翼的越過寒冷的湖泊。
腳下不到一肘的高度便是那平穩如鏡面的湖泊，在赤紅月光的映照下，冷灰色的冰冷質感讓這些液體變得猶如某種堅固的金屬。任憑狂風吹拂，它們依然紋絲不動，清楚的反射出凌駕於上方兩人的形貌。
深不見底的湖水靜悄悄地籠罩在一片冷灰色的光影裡，死寂的液體中察覺不到任何生物的蹤跡。可能生活在湖水中的一切生物都已經被那恐怖的寒冷凍成了冰棍，沉沒到了最底部的淤泥中。
在跨過了數百米的「音波之橋」後，兩人終於踏上了第一個作為中繼點的沙洲。但靠近之後兩人才發現，這片湖中小島與其說是「沙洲」，倒不如說是沉積物的堆積，漆黑的軟泥中凝聚著大量淺綠色的**物。
「這些東西看起來……好像是某種生物的遺骸吧？」踩在一片稍微堅固一些的砂石塊上。柯特環視著堆積在泥濘中的沉積物，「你看那個，看起來有點像鳥類的骨頭。脊椎和背骨的部分保留的還相當完整。」
不僅僅是柯特指出來的那一塊殘骸，在這個沙洲中的許多地方都能看到細碎的動物殘骸。大大小小不同生物的骨殖混雜在淤泥的每一個角落裡，寒冷的湖水讓它們表面上覆蓋了一層黯淡的白霜。
死骸會讓人感到不安，甚至有可能讓人的精神狀態受到影響可是在這死氣沉沉的荒原上，看到死體反倒不是什麼太讓人訝異的展開了。或許可以說，正因為它們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才能夠讓人感覺釋然。
這些動物的骨骸沒有一個是完整的。其中不乏一些從未看過的怪物。它們深陷在猶如瀝青般粘噠噠的淤泥裡，也不知道已經存在了多少個歲月，但它們也許就是這個荒原上曾經住民的最後姿態。
「有可能是這個世界的生物的遺骸吧。」
莉琪興致缺缺的回應道：「按照附近的死骸數量推算。湖畔周圍可能曾經存在大量的生物群落。能夠堆積成這個數量，不是突然發生了天地異變程度的環境變化，就是有什麼東西在這裡進行過屠殺。」
如果有活物，那她也許會打起精神分析一下這個環境對物種的生態會造成怎樣的影響。然而放眼看去。一切能夠看見都只有死骸而已……它們不是高級獵食者的晚餐。就是無法適應環境變化的淘汰品。
就在她懶洋洋的趴在柯特背上打瞌睡時，不遠處的湖水畔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在赤紅的月光下，黑色的淤泥深處正有某個物體反射著月亮的光輝從形狀上推測，那似乎是一個人工製品。
很快，她就像揮動手臂一樣支使著魔力，輕輕的將一塊裹上稍許冰霜的沉積物從靠近湖水的淤泥裡挖了出來。在魔力的影響下，包裹在它周圍的冰塊一點點露出裂紋，裹在厚重外殼內的殘骸展現在兩人眼前。
那是一個屬於人類的頭顱。
或許是與「人類」相似的物種看去就像是將醫院中的骨骼模型拆掉頭顱後埋在了層層淤泥下接受時間的侵蝕。曾經的相貌早已看不出來。唯有所剩無幾的血肉殘渣被封鎖在冰冷的寒霜之下。
然而在這枚快要腐朽殆盡的骷髏腦門上，卻依然緊緊的套著一個銀色的金屬頭環。悠久的時間沒有在它的表面留下絲毫痕跡。光潔的金屬構造就像是剛剛鑄造出來時一樣，閃爍著寒冷的光輝。
僅憑經驗完全看不出這是用金屬鑄成的裝飾品，質感上雖然很像是鐵與銀的合金，但實際的觸感卻出人意料的輕。在頭環外側雕鏤著樹木枝葉的造型，細緻的手法一眼就能夠看得出工匠的才能。
一枚雕刻成盾牌形狀的碩大青綠色寶石鑲嵌在頭環的護額部分，些許如同籐蔓的金屬絲將它牢牢包裹在凹槽內。透過那澄澈的綠色，能夠感覺到些許魔力沉眠在寶石內部，只可惜已經感覺不到流動的活力了。
「如果不是只有我們的世界才有『人類』這種生物的話，那麼他確實有可能『曾經』是這個世界的遺民。至少他腦袋上這個頭環所用的金屬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而且這樣的裝飾手法也有點意思。」
莉琪的手指拂過頭環表面的花紋，隨後用力將它從骷髏的腦袋上取了下來。頭環雖然嶄新如故，可是頭顱早已腐朽得只剩下殘缺的外殼，在莉琪強硬的舉動下，發出了些許聲響就寸寸崩潰。
「但是我也沒辦法肯定他不是一個『異邦人』。」輕輕歎息一聲，莉琪將手中的碎片一股腦的丟到了湖中，「在沒有找到更多的對照樣本之前，不管找到多少類似的東西也只能證明曾經有人來過此處。」
無聲無息，平穩的死水沒有泛起一絲波瀾，哪怕連幾滴水花都沒有，莉琪投下的東西轉瞬間就沉入了湖中。遠遠看起來，就像是在那平穩猶如水平鏡面的液體中央展開了一圈黑洞，將殘骸一口吞入了腹內。
而那不知名金屬製成的頭環則被莉琪用一塊碎布包裹好裝進了口袋裡，留待找到工具後對其進行進一步的檢查。頭環可能比用來包裹它的碎布還輕，然而冰冷與堅固的質感絲毫不遜於鋼鐵。
也許這是來到此處後最大的收穫了，但對眼下的困局卻無法起到任何幫助。莉琪不再理會它的存在，轉而看向了遠處的高塔赤紅的月光下，漆黑的塔身投下陰沉沉的影子，宛如俯視他們的巨人。
「我已經休息夠了，準備前往下一個中繼點吧。」
說完她再一次驅動了法術，隨著幾下高度壓縮的音節從她口中吐出，凝聚為實體的音波轉瞬間騰空而起。以兩人立足的沙洲為起點，無色的橋樑越過了平穩的空氣，連接向更遠處的湖中孤島。
距離湖畔的高塔還有大約一半的路程，站在「音波之橋」上的兩人已經可以看見高塔下的景色。那裡是一個像是城市的廢墟，除了中央的黑塔與環繞在周圍的高大岩石造物，還有許多較小的塔樓遍佈在城內。
「這裡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千柱之都……」
看著化作一片荒墟的城市，柯特不禁聯想到自己在某本書上看到的東西：「荒蕪的灰白沙海中佇立著千之巖柱，此處乃魔神佔據的王之居城。陰影盤踞，死者哭號，就連太陽的光輝亦無法照耀。」
千柱之都，這是在威金亞斯教派聖書角落裡一篇敘事詩中提到的古代城市，驕傲的國王誇耀自己的財富與軍隊，最終引來了毀滅一切的惡魔。它們毀滅了整個王國，並且將只剩下廢墟的王城據為己有。
雖然只是一個勸誡世人要謙遜節儉的故事，但敘事詩中對「千柱之都」這個場景的描述卻顯得頗為真實。以「塔」為建築基本結構的王國中，擁有越高貴身份的人便能夠居住在越高的塔樓上，最終便建成了數千高塔林立的王都。
「又是宗教題材的詩篇……你真的覺得那些東西可能存在麼？」聽著柯特念誦起熟悉的句子，莉琪不高興的嘀咕著，「雖然我知道記錄遠古時代建築物的資料已經不多，其中大部分都在那些教派收藏的古文書與繪畫中，但是裡面也基本都是一些為自己教派的『神祇』大唱讚歌的玩意了。」
宗教典籍與古文書裡的詩篇大多語焉不詳，那些描述神話時代文明的記錄也大多在貶低「自以為是」的法術士們。記錄中存在的「古代都市」無一例外都是因為不尊敬他們教派的信仰神明才被毀於一旦。
如果只是因為不崇拜就將其徹底毀滅，那這樣的行徑和他們詆毀的那些「惡魔」有什麼區別呢？莉琪早已經不相信任何神明如果那樣就會被徹底的消滅成飛灰，她倒是很樂意接受這個「神罰」。
「也許是這樣吧。」
感受著莉琪話語裡的諷刺，柯特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也許威金亞斯教派記錄的『千柱之都』只是寫敘事詩的人胡編亂造的夢話，可是眼前這個『城市』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異邦的遺跡啊。」
能夠親眼見證異域的風貌，對於柯特來說無疑是與發現神話時代遺跡等同的好事情。而最重要的事情，他可沒有忘記他們兩人是被一個威金亞斯教風格器械所製造的漆黑「太陽」帶到這個世界的。
雖然無法斷言，但是他依然覺得二者之間有著難以割裂的關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