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死寂的荒原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舉目四望，四面八方只有灰白的岩石。
這是一片從未來過的荒原，堆積在一起的灰燼塊與堅硬的岩石填塞了地面上所能看見的每一個角落。不久前才掉落到附近的碎片，此時已經被厚重的灰塵所覆蓋，淪為「風景」中的一部分。
遠超常人所能夠理解的黑暗包覆著視線盡頭的天幕，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冷風環繞在週遭，將無邊的蕭瑟帶到了這片荒原上。只是在這看不到盡頭的荒原上，卻沒有任何東西相應疾風的呼號。
寂靜無聲，就像存在於這片原野上的一切事物都已經死去一般，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只有一股令人厭惡的惡意。它們瀰漫在周圍蒼白的風景中，夾雜在散落的灰燼裡，於無常的冷風中忽遠忽近。
「好痛好痛，我說……我們剛剛確實是豎直在下降吧，怎麼突然變成了橫向滑翔，最後搞得我被地面拖了這麼長一段距？」
對著怪石嶙峋的巖場來了一發硬著陸的柯特蹲坐在一塊岩石的頂端，摸著拐向奇怪方向的右手臂嘟囔著。這條被戰士視之為生命的手臂顯然在剛才的碰撞中斷折了，可是柯特卻毫不在意。
硬著陸後照成的挫傷比戰鬥中更加嚴重，之前就已經掛上不少傷痕的身體此時裂開了數個大樓，從中噴出的赤紅血液染上了幾乎已經碎成破布的的黑衣，同時還在身後的岩石上留下了長長的拖痕。
如果柯特運氣稍好一點，可能會像周圍的碎片一樣扎到灰燼堆裡。得到些許緩衝只可惜他卻是和堅硬而鋒銳的巖體來了個親密接觸，眨眼間便摔了個支離破碎。同時在與地面撞上之前，為了避免懷裡的莉琪也遭此厄運。他只好用盡全力將她甩到了一旁灰塵構成的「緩衝墊」上。
重力是最大的敵人，如果是垂直著陸，那麼在碰撞發生的那一瞬間，巨大的力量就足以將人體碾碎。
然而柯特就像殭屍一般，支撐著如同在字面意義上「散架」的身體在地面上行走著。在他的身後，那些刺目的血跡卻在逐漸消失，它們就像在高溫中蒸發了的水一樣。從最末端開始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僅是血液，他身上的傷口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緩緩癒合。與治療法術下受到魔力作用的自愈不同，這簡直就像積攢在他身上的「時間」發生了退行一般。遍體鱗傷的身體此時正在向受到傷害之初回歸。
這是一個詛咒，將他們的靈魂束縛在這個如同牢獄般的身體中，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得到改變。但同時，它也是兩人存在的基礎。悠久到可能漫無盡頭的生命。以及逐漸變得沒有任何意義的生活都積聚於其上。
死亡沒有意義，有的只是單純的疼痛，直到「疼痛」的感覺開始向生存的證明轉變，兩人才察覺到自己對時間感到了麻木。在無聊賴的存在延續中，就算莉琪隔三差五殺掉她自己一遍也並非怪事了。
「大概是『上下』與『橫縱』的概念被模糊了吧，在那種怪異的『空間』裡，出現這種情況也不是什麼奇怪的現象。」
沒好氣的莉琪站在柯特身邊，眺望著向四面八方無止境延伸的荒原：「而且比起那個已經成為過去時的問題。我覺得你最好考慮一下接下來的情況這裡可不太像是我們那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比起渾身是傷的柯特，莉琪幾乎沒受一點傷。只是渾身都沾滿了厚重的灰塵而已。她嫌惡的用法術清理粘在衣服上的灰燼，同時還指著天空，讓柯特仰頭去觀看那只能用「癲狂」二字形容的星空。
無比漆黑的黑暗中，難以計數的、閃爍著微光的星點發狂了一般，它們組成了奇形怪狀的星團，一邊打著旋，一邊以肉眼幾乎難以確認的速度衝過天空的境界，沉入地平線的彼方盡頭，而後再從另一頭的天際再度升起。
密集到令人生畏的天體就這樣毫無阻礙的展現在眼前，它們是如此的精緻，反倒透露出一股異質的扭曲感。千兆星辰盤踞在彷彿濃墨染就的天幕上，閃爍不定的光輝描繪出一條條怪異的殘跡。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那裡綴著一盤超乎想像巨大月輪，這個月亮離大地如此接近，甚至讓人覺得只要一會兒，它就會墜入大地的懷抱。與白月潔白的銀色光輝截然相反，巨大的月輪擴散著一種陰慘慘的綠色光輝，就連眼前只有灰白二色的荒原都在它的影響下鍍上了一層彷彿劇毒的綠色。
天空呈現出怪誕的形象，遠超過往所見過的一切奇景。僅憑著一點，就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自己曾經身處的那個世界那個世界無論再怎麼不靠譜，天空也不會露出這麼不可思議的形象。
「看來這次輪到我們扮演『異邦人』的角色了。」
一想到自己的烏鴉嘴又一次發動，柯特也只好用乾笑來回應莉琪了：「不過想想，真是誇張啊……沒想到那個傢伙的法術能把人丟到這麼個奇怪的世界裡。關於這點你有什麼頭緒麼？」
一個失控的召喚法術有時候能夠「恰到好處」的撕開時間與空間的界點，將身居遙遠異世界的「異邦人」帶到柯特他們身居的世界。如果是這樣，那麼利用相似的手段，將本世界的人送到異域也不是不可能。
但正像大部分「異邦人」被召喚法術帶到他們原本居住的世界之前就死於非命一樣，將人或物送到異邦往往也會遭到類似的結果。
難以確定落點、法術無法保持穩定、缺乏相應的準備……太多太多的不確定要素存在。歷史上曾經有許多法術士希望到達異邦，也有一些好心人想要把異邦人送回故土只不過，成功的記錄卻是零。
誠然，那些成功的人可能也無法回來報告自己的成功，只是這種無法證偽的事件，也只能算是失敗了。
「『無形之手』事件你聽說過麼？」
莉琪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說道：「我猜想那個法術的原理是通過召喚法術的門將等量的物質投入『異邦』，而後再從那些世界提取相應份量的魔力作為交易的貨物。如果是這樣的行為，以前確實有過類似的記錄。」
而這就是被稱為「無形之手事件」的現象帝國中央法術研究院通過召喚法術成功取得了和一個異世界之間穩定的聯繫，同時他們也在那股召喚術的「門」中獲得了許多魔力與異邦的知識。
然而好景不長，那個「門」終究崩潰了，作為代價，靠近「門」的法術士全體消失，並且在這之後的近百年間，帝國境內各處都出現了難以理解的失蹤現象他們就像被無形的手抓走了一樣，沒有一個人能夠「完整」的回來
「雖然我覺得有所聯繫，但是這只不過是我的猜想罷了……事實上，對這個事件我知道得也並不太清楚。」
彷彿放棄了一般，莉琪輕輕歎息一聲，繼續開始觀測起一望無際的大荒原。知曉她沉默必然有理由的柯特不願意追問，也只好開始運動起幾乎完全恢復的身體，四顧著幾乎一無所有的廣闊巖場。
僅僅坐在這裡抱怨沒有任何意義，既然這個身體還「活」著，那麼就意味著世界又給了他們繼續嘗試下去的機會。
視野良好，但是卻看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單調的灰白覆蓋了視野。柯特拖著逐漸恢復的身體站起來，可是在一片蒼涼的荒原之上，他所能夠看見的只有三三兩兩樹立在原野上的陡峭高巖。
「我說柯特，你覺得那個是什麼？」
突然，莉琪指向柯特左手邊的防線，同時用靈魂聯結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傳達柯特的記憶中，不消片刻，他眼中的景物開始突兀的變化起來，透過單調的顏色，彷彿能看到有一條細線突兀的佇立在遠方。
與單純在用肉眼觀察周圍的柯特不同，莉琪刻意用法術強化了觀察的範圍，正是因此，她能夠看到的要多上不少。
「你覺不覺得那好像是一個人工造物比如高塔之類的？」指著那條細線所在的方向，莉琪幾乎是確信的提出問題，「在這麼大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荒原上，只有這麼個東西……難道不是在叫我們向那裡靠近麼？」
她說的倒是有幾發道理，目力盡頭只有灰白色的荒原，而那條佇立在遠方的「細線」卻筆直得給人一種人工所為的感觸。如果想要在一無所有的曠野上行進，一個明顯的參照物絕對是前進的基本。
可是只有這麼一點景象，柯特實在難以判斷莉琪話語的正確與否。就在他想對遠處更加仔細觀察的一瞬，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股生銹金屬般的氣味，一股泛著淺綠色的濃霧逐漸由遠及近從周圍緩慢的伏行而至。
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莉琪共享過來的「視野」就在這濃厚的霧氣中被壓縮到了極限。又過了片刻，濃霧就已經層層壓到了他們的跟前，一剎那，除了腳下荒蕪的大地之外，一切都被灰白所掩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