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禍動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熙熙攘攘的人群讓人感到煩躁，儘管依然暴雨如注，可卡特裡斯城的街頭依然堆滿了行色匆匆的市民。
時間是晚上八點剛過，正是附近的工業區上結束工作的人們大量湧入的時間。橫貫整個城區的大道上積滿了身穿工作服的社員群體，持有各色雨具的他們拖著勞累了一天的身體漫步在風雨交加的街道上。
數之不盡的人群行走在風雨大作的街道上，柯特與莉琪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夾在人潮之中顯得是那麼不起眼。
在弗朗索瓦院長將英知之目與群青派閥接觸的資料轉交給柯特之後，柯特便假笑著帶莉琪離開了他的個人研究室。而身中劇毒的弗朗索瓦在他們離開之前，還頗熱情的邀請他們加入自己的陣營。
美其名曰對抗共通的敵人，弗朗索瓦如此說道：「要對抗幾乎已國家作為單位的組織，現在這些猶如一盤散沙的各方勢力絕對無法成為足夠的力量……就算只靠英知之目也不夠。我清楚這確實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但你們必須想清楚，現在這個自治領中，能夠與群青派閥對抗的組織只有我們。」
弗朗索瓦很清楚，無論萊恩斯特家的兩人在這之後做出怎樣的選擇，只要他們還想留在奧薩塔利亞自治領，那就必須依靠他們的力量。既成事實已經鑄成，柯特為了自己的工作已經站上了改革派的戰車，而莉琪……這個少女雖然比同年齡的學徒有少許不同。但未成年的她當然只能跟隨柯特的決定。
「柯特，對於那傢伙的提議你怎麼想？」
可是弗朗索瓦並不知道，被他看輕的少女正壓低著聲音與柯特討論著自己：「我保持我的觀點。他應該也是那種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雖然還不清楚他的意圖何在，但是那些話只不過是為了拉攏我們的一環。」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會這麼想的人可能還不少——但這絕非理所當然的常識，因為敵人的敵人也可能是一群立場相悖的團體。他們兩人避人耳目的來到自治領，本來就是為了躲避「立場」的禍害。
「嗯……該怎麼說呢？」柯特有些為難的笑了笑，莉琪說道這些他自然也知道，而他在意的只是應該如何應對群青派閥而已。「雖然說我很想像以前一樣撂挑子玩人間蒸發，但是現在已經沒什麼地方適合藏身了吧。」
總不能逃到終北之地的林海裡隨便挖個地窖藏起來吧——柯特開玩笑般丟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提案。如果因為群青派閥的影響搞得連自治領都呆不下去，那他們兩人確實也只能跑到人跡罕至的終北地區了。
他可沒有驕傲到認為弗朗索瓦只能靠自己來對抗群青派閥。如果這一以帝國內守舊派為主導的集體謀求政治利益的復權。那麼用不了多久就會爆發與改革派的衝突……在這場衝突中最被動的無疑是對其一無所知的普通人。
柯特不經意的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路人們——笑著的人、疲憊的人、愁眉苦臉的人、垂頭喪氣的人……各種各樣神態的人們在這一瞬間裡，他們無一例外都成為了通過柯特視野的陌生人。
夾雜著自嘲的歎息，柯特搖搖頭說道：「說真的，自從那個傢伙死掉以後。我就徹底放棄成為『英雄』了。和他不一樣。我可不是一個能夠為了守護不相識路人的和平而付出生命的熱心人。」
就算幾天前周圍地區才受到了恐怖集團的暴力襲擊，可這個城市中的住民卻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在理解了所謂的「現狀」後，他們再次開始持續他們日復一日的生活。可能在他們眼中，那幾場襲擊只不過是與那些持續在城市中的幫派仇殺一樣，只有在茶餘飯後成為談資的價值。
經過他身邊的，是無數為了自己生活而奔波的人們，他們各自背負著心事，同時追求著自己的夢想。也許他們有自己的希望。也許這些希望早已轉變為絕望——但無疑，他們依然擁護者自己的所愛。走向即將到來的明天。
這只是他們的日常生活……在這個城市中，數之不盡的人生在此交匯，同樣也融合成無窮無盡的喜怒哀樂。
但是這樣的「日常」卻無比的脆弱，他們的生活和暴力與殺戮只有一紙之隔。只要那些有著強大力量的團體有這個心思，這猶如泡沫堆砌出來的「和平」不過片刻就會消散成空氣中的水沫。
群青派閥，他們行動的所謂理由，僅僅是為了一群少數人的「利益」就足夠了——就是這一點讓柯特感到極為不快。無關對錯，只不過是立場上的衝突，他想維持這個日常，而對方則想要改變它。
與對方相似的是，柯特這邊的出發點也難以通過語言的簡單加以正當化。他只是一個傭兵而已，既不是警備隊成員，也不是軍隊所屬，即使具備民團的性質，也無法掩蓋柯特的行為已經超過了傭兵具備權限的事實。
「我覺得你稍微有點想太多了，什麼成為英雄啦、守衛和平啦之類的……你是不是因為想起那些白癡就變得多愁善感了？」
這是與往日氣勢洶洶截然不同的語氣，莉琪並沒有對柯特的說法嗤之以鼻。也許是因為確定了敵人的身份，柯特注意到莉琪似乎也在懷想過往一般，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裡也露出了些許與平時不同的光澤。
哼——真是愚蠢。
很快，那副神色消散於無，莉琪嘲謔的哼了一聲後說道：「是因為遭遇了老朋友們所屬的派閥才開始悼念那些陳年舊事麼？就算出現在這裡的真是『群青派閥』的一部分，那也只不過是些碎片罷了。」
柯特與莉琪，還有曾經的許多同伴在帝國邊境地帶遭遇的群青派閥、弗朗索瓦院長以及英知之目在自治領中對抗的群青派閥，帝國內部派系鬥爭時依然存在的群青派閥……這些都未必是這枚巨大青金石的本體。
他們確實有超凡脫俗的才能與技術，因此才會沉浸在才能的強大中迷失了自我。如果是毫無才能的話，也只不過是一介小丑，但如果是柯特他們交過手的群青派閥成員，毫無疑問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以俯視的眼光看待世間萬物，在追求極致的道路上走向了一條必須面對諸多敵人的方向。他們可能認為以自己組織掌握的力量足以對抗所有人，於是最後才會被更加強大的勢力所絞殺。
如果說柯特他們當時的成果，他們拔除了一個又一個的實驗室，最終還摧毀了足足有一個軍隊規模的構裝體。這個組織被瓦解了，因為他們的成員已經作鳥獸散，組織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宣佈解散。
當時他們認為自己獲得了勝利——只可惜那只是單純的一廂情願罷了。群青派閥是如此的巨大，雖然他們明面上的勢力已經支離破碎，難以再度組織出有力的團體……可是暗地裡卻依然保存著力量。
距離上次大戰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經過了這些歲月，群青派閥內部相比已經起了非常大的變化。不僅是他們就算是曾經和他們並肩戰鬥的那些夥伴，如今也早就分散於世界各地，其中一部分可能已是塚中枯骨。
至於現在這些企圖復權的群青派閥，他們可能是繼承了過去那些法術士理念的後繼者，也有可能只是在那巨大的屍骸上繁衍出來的蛆蟲。無論是哪種可能，他們擁有的技術都表明中國旗號不是隨便嚷嚷而已。
「還是說，享受了太長時間和平，你的腦子也銹掉了？如果是這樣，那我還是換個方法來問吧。」如此說著，莉琪向前輕輕踏出了兩步，然後回過身看著柯特說道，「『渡鴉』柯特?萊恩斯特，我最親愛的兄長啊——在上次大戰中，死在你這雙手上的人類的數量，你還記得清楚麼？」
莉琪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輕鬆，簡直就像是在問「今天晚上吃什麼」一樣簡單的問題。被她詢問的柯特卻沉默著，並非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上早已沾滿洗不乾淨的鮮血。
「有意無意……加起來我還真不記得了。」不只是他，莉琪可能也是如此，「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殺的人有著怎樣的人生經歷，在過著怎樣的日常……我所做的只是用手中的武器將他們殺死而已。」
不論是柯特還是莉琪，他們彼此都很清楚對方的手並不乾淨——畢竟在那個時候，想要生存下去有時候不得不殺掉那些想要殺掉自己的人。而那些可能只是無辜被捲入破壞與殺戮中的人也未必能夠倖免。
曾經是人類，但如今已然成為「非人」的存在……這也是出於自己的選擇。
「所以這不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麼？我們總以為會做出最好的選擇，但是卻不知不覺走上了最糟糕的道路。」所以莉琪笑著做出了總結，「在得知結果以前，我們只要思考怎麼揍那群混蛋就可以了。」
轟隆隆——
像是為了了配合少女臉上悠然的笑容，地平線的遠端突兀的閃現一道劇烈的光輝，一陣陣巨大的轟鳴透過透過暴風雨的帳幕滾向兩人所處的道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