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埋伏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爆風吹息，烈火翻捲。
日常的平穩就如同幻象一樣，虛偽不實，彷彿只要輕輕一碰就能在這偽飾的和平上劃出一道裂痕。柯特一直主張這是一個和平的時代，剛剛結束了大戰的世界可以暫時放下武器，迎接美好的新生活。
但是莉琪卻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個奢望……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
有人就有爭鬥，集團間爭鬥極端化便會帶來戰爭。文明的發展改變了人們自古以來的生活習慣，它加速了世界各個角落間的交流，同時也激化了矛盾。所謂「美好的新生活」只不過是一個難得的休憩罷了。
奔跑在火場之間，莉琪聽見不遠處再次傳來爆炸的轟鳴聲，想來又是有什麼地方被法術或者怪物炸飛了。高溫舔舐著她的身體，火焰的光影在眼前不斷舞動，同時也照亮了她前方的道路。
這點熱度遠遠比不上從那只奇美拉口中噴出的烈火，就算一隻火焰凝結成的「蝴蝶」幾乎就要沾到了莉琪的臉上，她都沒有任何動作。火蜥蜴本身就具有噴吐火焰的力量，那隻怪物肯定通過了某種辦法強化了火焰的威力。
本應位於中央安全地帶的醫務樓卻在戰事開始不到一時的時間裡淪為了前線，學院與「真視之眼」交戰的戰場之一。襲擊維繫生命線的醫療場所，為了自己的目標不擇手段的對方一如既往的惡劣。
「莉琪，這些東西交給我們就可以。麻煩你先去銀耀塔『避難』吧。」
她本想協助柯特對抗以那只奇美拉為首的嵌合獸群體，卻在準備法術之前遭到了攔阻：「你現在還是屬於卡特裡斯學院理論系的學徒，在將一切調查清楚之前。暫時還不需要暴露太多自己的能力。」
儘管入學的時間並不久，不過莉琪所去的地段都有嚴密的防禦，因此她還是相信學院的防禦能力的。雖然目前「真視之眼」發動的攻勢幾乎要將學院安穩的氣氛掀翻，但是這應該也只是暫時性的慘狀。
那裡可能是整個學院最安全的地方了，就算是稱之為「固若金湯」都不為過。不僅有大量的高階法術士在外圍防禦，還有那位「十二方位之風」親臨現場，莉琪想不到會有什麼樣的攻擊能夠威脅那裡。
但是說服她的卻是另一個更加直白的理由——學院作為「卡特裡斯周邊地區中最安全的場所」都受到了對方的襲擊。那麼「卡特裡斯學院中最安全的銀耀之塔」被敵人襲擊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呢？
既然學院中大部分學徒與普通工作員都已經在弗朗索瓦的要求下趕往銀耀之塔緊急避難，那裡想必聚集了大量的普通人。他們人數眾多，而且缺乏保護自己的能力。甚至對發生了什麼都未必清楚。
毫無疑問，在發動襲擊的真視之眼的面前，這些「無辜者」脆弱得有如嬰孩的手臂，只要輕輕一用力就會被折斷。他們無疑是最合適作為襲擊對象的存在。更有可能他們本身就是這次偷襲的目標之一。
想一想。如果這幾千、乃至萬餘人中，混了幾個攜帶著製造有毒氣體的法術用品，或者是猛烈的爆炸物的瘋子會怎樣？或者說退一步，哪怕只混進了一個拿著刀子胡亂砍人的恐怖分子會如何？
逐漸擴大的混亂就如同滾雪球，只要角度合適，哪怕是最微小的一團雪花都足以帶動摧枯拉朽的雪崩。只要一丁點不安的種子被種入人們的心中，生根發芽之後必然會照成難以挽回的結果。
沒有人應該成為「真視之眼」陰謀的犧牲品——雖然她覺得這個任務交給弗朗索瓦與他手下的那些「精英」會更加合適。但是莉琪選擇聽從柯特的指示，前往銀耀之塔戒備有可能出現的襲擊。
彷彿要將體內的空氣擠出來一樣。莉琪歎了口氣，而後突然伸手抓住那只即將貼到自己身上的「蝴蝶」狀火焰。閃耀著光輝的它們無疑是貨真價實的烈火。就連在手中掙扎時也能夠感受到熾熱的魔力。
不過是簡單的法術罷了，就算具有「蝴蝶」的外形，本質上依然是危險的烈焰。莉琪五指合攏，粗糙的法術便在她的手中碎裂。
火粉飄散，莉琪彷彿聽到了柯特鼓吹的「美好的新生活」破碎的聲音。不只是她與柯特的日常生活，所有被捲入這場混亂中的人，他們都已經難以恢復過往的「日常」了——這場混亂也許會在今後的很多年中成為他們午夜的夢魘。
在莉琪撤退的過程中，看到的卻是比正在發生激戰的主場更加慘烈的狀況。從地下通道滲透入學院的魔物們肆意的宣洩著自身的狂怒，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在戰鬥開始之後淪為了它們手上的犧牲品。
距離醫務樓只有十幾步遠的廣場幾乎化作了廢墟，曾經熱鬧的街道此時只剩下彷彿地獄一般的慘狀。道路兩旁的小屋被暴怒的奇美拉口中噴出的火焰點燃，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不斷燃燒著。
一路走來，莉琪都沒有發現屬於人類的生體反應，這說明在她周圍已經沒有活人了。也不知該不該感到高興，畢竟就算有人被困在火場之中，等到她趕到的時候也被烤成焦炭了，實施救援更是無從談起。
似乎是為了與淪為戰場的環境對應，周圍留下了大量破壞的殘跡。金屬構築的圍欄上留下了好幾處不自然的凹陷與斷折，被火焰焚燬的木質部分飄出熏人的氣味，甚至在許多地方還留下了不少猛獸的爪痕。
不自然的凹陷看來是受到巨大鈍器敲打或者爆炸的衝擊力所造成的。活在波及的範圍在不斷擴大，如果再沒有任何人趕來撲滅這場大火，學院中央的此處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烈火完全吞噬。
這些損傷無疑證明此處曾經爆發過一場激戰，這些破壞不少都是有法術士或者敵人投入學院中的魔物留下的。可是那些猶如猛獸抓痕的撕裂痕跡在這些殘痕中卻顯得尤為醒目，讓莉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些爪痕不但刮壞了店舖的鐵藝招牌，甚至連附近樹立的路燈桿子都被刮壞了。這絕不是普通野獸能辦到的事——雖說這些路燈桿子沒有護壁裝甲堅硬，但使用的終究是鋼材，其堅硬程度可不是普通石頭能比得上的。
只需要用蠻力就能夠將比成年人大腿更粗的鋼鐵折斷，並且還在地面上留下深刻傷痕的野獸，究竟是什麼來頭？
這顯然不是那只會噴火的奇美拉留下的——因為它從出現開始就被守衛在通向醫務樓另一個入口的法術士們截住了。而且它所留下的爪痕表明了它的體型與力量，它顯然可以輕鬆將那只奇美拉撕成碎片。
就在莉琪停下腳步檢查地上留下的魔物抓痕時，她突然覺得身邊的空氣變化了。魔力因為周圍蔓延的火焰變得躁動，此時它們更是被人為的賦予了嶄新的力量，在重新編制之後湧向她所在的位置。
儘管微弱，但是莉琪依然感受到了針對自己的殺意，毫無疑問，這陣突然被人為改變的魔力是指向她的。下一刻，她立刻做出了反應，瘦小的身體向後一躍，順勢跳出了被異樣魔力籠罩的區域。
辟里啪啦！
先前站立的空間被青白色的光芒填滿，焦躁的空氣摩擦著，爆發出一簇又一簇閃爍不定的電火花。只是一個簡單的法術，迅捷而隱蔽，但是威力還不足以將一個成年男性殺死——最多不過是剝奪他的行動能力而已。
「哼——」
周邊建築材料被火焰不斷燒灼的聲響裡，混入了一聲微微的嘲笑。一個披著黑袍的青年從附近一堆耐火磚的殘骸後走出，火焰的光輝映照著他的臉，瘦削的面龐上掛著一個由心底感到愉悅的笑容。
「這還真是有趣。」在他那張顯得有些傲慢的臉上掛著非常自然的笑容，毫無憐憫之心的火焰反射在他的雙眼中，「沒想到一個小鬼居然能夠察覺到我的法術，真是有趣——嗯，真是太有趣了。」
他的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後半，想來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十歲。纖細瘦長的身軀搭配上那張缺乏光澤的臉，身體看起來比柯特還要薄弱。就算總是病怏怏的柯特，他的眼睛也不會像這個青年一樣佈滿血絲。
就像貓抓到了耗子一般，他突然大聲的狂笑了起來，略帶沙啞的笑聲裡潛藏著難以看穿的瘋狂。在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閃爍的不單是肆虐心，似乎還有某種長期沉醉於藥物的人才會露出的混沌。
面對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黑袍青年，莉琪不過是撇了撇嘴：「我可不覺得躲過一次攻擊有什麼可讓人感到有趣的。或許對於某些濫用藥劑以至於中毒的癮君子來說，他們的笑點也和普通人有些差距吧。」
埋伏在從醫務樓通往銀耀之塔的必經之路上，利用法術向路過的人發動襲擊。光是做出這樣的舉動，幾乎就可以當場判斷對方是屬於「真視之眼」一方的敵人。更何況他身上還有明顯濫用違規藥物的痕跡。
於是她站直了身體，毫不畏懼的反瞪回去，眼神裡寫滿了對青年的蔑視——這個青年只不過是一個送上門來的情報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