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群青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莉琪在發火。
雖然柯特還不知道她具體是在為了什麼而動怒，但是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裡無疑閃動著久未出現的「生氣」。已經很久沒看見她如此露骨的表現出自己的心情了，與其相比，時不時耍耍小性子簡直是小兒科的程度。
在看見柯特後不久，她就將手中的危險法術散去了，周圍不斷湧動的空氣在那一瞬間變得平穩起來，就連室溫都降低了好幾度。暴躁的魔力慢慢變得穩定，這說明她的心情也開始逐漸恢復冷靜。
「所以，為什麼？」
於是柯特向莉琪問道，他很意外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她惱怒至此。稍微推算了一下時間，她在這間研究室裡大發雷霆時，與柯特和法術士們在那條她曾經走過的走廊上迎擊嵌合體兵士正是的同一時刻。
柯特可沒有忘記她還分出了一些精神對那些「兵士」評頭論足，順便還告訴柯特那些敵人只不過是一些半成品。想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攻入了這裡，對於嵌合體兵士們的情報也是在這裡知曉的。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
莉琪臉上露出了一抹嘲謔的微笑，不知道是在諷刺那些命喪於自己手下的亡魂還是在嘲笑失控的自己：「但是好問題往往意味著一大堆的解釋——柯特，你猜猜看這個研究室裡的人都在研究什麼？」
猜猜看這個設施正在研究的東西……柯特疑惑的看了一眼莉琪——雖然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但它無疑是惹怒莉琪的罪魁禍首。可能是因為同族厭惡。法術士很難相互理解，尤其是一方的研究觸碰了一方的底線時。
當年興建學院地下通道的那些人其目的絕對不僅僅是為了在要比的地方建造不為人知的實驗場所。就在不遠處牆上貼著的一張平面圖顯然是在告訴柯特，他僅僅只是造訪了這個「迷宮」不到十分之一的部分。
他默默掃視一遍周圍。這間如同研究室一樣的地下設施通過繁複的通道連接著學院的地面部分，應該直到最近都有在被人使用著。擺放在桌子上的儀器裡甚至還放著剛剛才調製成功的試劑。
若只是看擺放在這裡的東西，柯特很難聯想到這裡的研究項目。不過如果是能讓莉琪為了它不惜對研究者痛下殺手的研究，那麼可以選擇的答案就變得稀缺了。十有**還是與那個老者的研究有所關聯。
「我想，應該和那個老頭子脫不了干係吧？」柯特冷靜的看著莉琪，對面的少女只是回以沉默，「他研究的東西是『人工生命體』。而**的產物我已經看見太多了，現在他研究的課題應該已經轉向了『靈魂』或者『精神』二者之一。」
——對吧？
這是一個疑問，然而柯特對這個答案幾乎已經是確信了。與莉琪生活在一起這麼久。對於這個少女的好惡他也算有所瞭解。她幾乎不在意同行所做的任何研究，甚至對方的行為是在褻瀆生命也一樣。
但她卻無法容忍對對靈魂與精神的輕視，或許是因為這一領域是她投入了大量精力進行研究的課題。正如戰士會誇耀自身通過戰鬥得到的榮譽以及勝利，法術士也有自己引以為豪的驕傲。正因為重視自己的研究。所以更加無法容忍有人將此看做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並且對其不屑一顧。
當榮耀被蔑視。當驕傲被冒犯……迎接對方的有時未必是憤怒，更有可能是毫不留情的打擊報復。
「賓果。」
猜中了——莉琪嘴角一歪，笑容就像掛在天邊的彎月一樣：「嗯，不愧是你，就算只看著這些東西都能瞎猜出原因。那麼說起來就簡單了，你還記得那些粗製濫造的半成品麼？那些東西就是『人工生命體』實驗還沒有完全成功的產物。如果我們再給那個臭老頭一些時間，他大概也能勉強拼湊出一個『成品』出來。」
彷彿是為了便於講解，莉琪直接將一大堆記憶的片段送進了柯特的腦袋裡。頗具效率的講述手段。只不過作為接受者的一方，柯特遭受了意料之中的衝擊。異樣的耳鳴讓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彷彿要裂開了。
這些「片段」不是莉琪的記憶，只不過他已經懶得追究莉琪是怎麼弄到手的了，不斷閃現的思維片段讓柯特無暇他顧。嚴重的排異反應讓他必須拚命控制住屬於自己的「思維」，以免將二者混淆。
思維與記憶都是靈魂的重要組成部分，二者不斷堆積的歷程在就是在靈魂本質中構建出作為生物「自我」部分的過程。涉入屬於別人的記憶，這樣的行為必然會對自己的靈魂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如果不經過莉琪的劣化，柯特可不願意輕易觸碰其他人的靈魂，更別提強行將屬於別人的記憶轉化為屬於自身的知識。但是他必須承認，這是獲取情報的絕佳手段，也能將必須花費大量言語轉述的信息更簡單的表達清楚。
靈魂聯結對面，莉琪控制著信息的傳達，出現在柯特腦海中的景象無疑就是生產那些嵌合體的過程。視野的主人不斷的在這間地下研究所裡解剖作為素材的活物，然後將可以利用的部分縫合起來。
第一步是構建身體，就算是量產的貨色，也必須擁有能與普通人一戰的質量。第二步是注入魔力，生物需要能量維持身體的運動，人工合成的嵌合體自然需要類似的代用品來保障充足的行動力。
而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賦予被造物「靈魂」。
他們生產的不是呆愣的血肉傀儡，而是優秀無數倍的人工生命體。但是這個世界目前為止還不存在任何人工合成「靈魂」的手段，取而代之被放入了那些嵌合體身體中的，便是那一枚枚閃耀著光澤的青金石——在每一顆群青色的寶石中，都有一絲被禁錮的黯淡靈魂在無助的悲鳴著。
原來如此，那股異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如果無法用自己的手進行生產的話，就換一種辦法獲得。靈魂終究是靈魂，無論是野獸還是人類還是其他的東西體內都會有靈魂，而老者顯然選擇了使用「成品」這一手段。
但是這不對，這並不是在製造人工生命體，不知那個老者自己注意到了沒有，他在研究的過程中已經走上了另一條路。在他手中生產出來的這些被造物——或者說嵌合體——有一個更為令人厭惡的名字。
縛魂屍，用法術將靈魂束縛在被改造過的屍體中，然後以魔力驅動其繼續進行戰鬥的死體兵器。上次大戰中這種用法術製成的怪物就廣泛的活躍在戰場上，曾經有幾次還成為了扭轉局勢的關鍵點。
但是使用這些怪物作為兵器的組織已經被徹底擊潰，生產它們的方法也早就被付之一炬，這些東西理應早就被埋葬在歷史的黑暗中。可是現在，它們卻突兀的出現在了遠離戰場的奧薩塔利亞自治領中。
縛魂屍為何出現在這裡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莉琪深刻的厭惡著這種兵器，不僅僅是憎恨它們的生產方式與作用原理，甚至它們本身僅僅是出現在她的眼前，就會招致她的毀滅性打擊。
「所以看見他們的行徑之後，我就生氣了。如果要問有多生氣，大概是看見某只聒噪的烏鴉被亂槍打死那時候的程度吧。」她將手比成機工銃的模樣放到腦袋邊上，然後裝模作樣的朝自己扣動了扳機，「而且你應該很清楚，這種利用『靈魂』的旁門左道究竟出自哪些人的技術吧？」
哪些人？自然是群青派閥。
毫無顧忌的使用法術，利用自己的技術以各種手段攥取金錢，而後將金錢投入法術研究的事業中，讓自己得以如雪球般越滾越大。無論是用青金石禁錮靈魂後將其嵌入傀儡之中，還是利用戰死者的遺骸與靈魂製造出縛魂屍對敵人發動駭人聽聞的襲擊，這些「旁門左道」都已經在上次大戰中體現。
這個組織早在上次大戰中就已經被擊潰了，以殘存者的人力，他們無法再組織出如過去一樣的勢力。在經過了之前一系列調查之後，柯特早已將這一組織從這次事件中排除了……或者說，他希望能夠將他們的嫌疑盡可能的排除。
只可惜，現實已經將一切推到台前——被大量利用來束縛靈魂的青金石，以及獨此一家別無分店的縛魂屍。站在他們對面的不只是「真視之眼」，還有他自以為已經變得安分下來的群青派閥。
人生中會經理許多事情，其中絕大部分都不會按照自己希望的來發展——柯特都覺得有點好笑，自己以為躲到海外來就可以與過去發生的一切一刀兩斷，但該死的「事實」總是不願意放過他和莉琪。
「如果這是個笑話，那還真是讓人有點難受啊。」
可惜這並非一個玩笑，柯特苦笑著與莉琪對視一眼。光是「真視之眼」就已經夠麻煩了，現在還要在名單上加上一個更讓人感到棘手的名字，兩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副笑不出來的模樣。
但事已至此，柯特與莉琪又能怎麼樣那？如果那些傢伙要的是戰爭，那兩人就只能給他們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