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鬼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夜色中的醫務樓是如此的寂靜，以至於彷彿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會被所有位於同一樓層的巡邏人員聽見。
有些拖沓的腳步聲從走廊的兩端傳來，在空蕩蕩的廊下不斷地迴響著，它們的主人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步調，所以在聽聞同一條路上不遠處傳來的細微腳步聲時也沒有對其作出任何反應。
聽著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莉琪輕手輕腳的摸到了房間角落的病床前，仔細的觀察著昏迷在床的病患。這張臉她可沒怎麼快忘記——畢竟他當初在藥草田附近被她暴打過一頓，還在威金亞斯修道院中被她發現昏倒在丹佛斯身邊。
也許在威金亞斯修道院中被發現後，趕來救助的學院成員的確會把他和他的同伴送進醫務樓中接受治療。但是他「現在」卻不應該還留在醫務樓之中，因為據米歐他們說，這些人很快就已經傷癒出院了。
那麼這是怎麼回事呢？手中掌握的情報全都變得混亂起來，這樣的發現讓莉琪不由得陷入了思考中。
不僅僅是克魯斯?弗朗索瓦告知柯特的情報與現實情況有所出入，就連奧斯卡和米歐告訴莉琪的情報似乎都有點問題。丹佛斯和他的同伴們之前是被分配到相鄰的病房，白天去探望赫本時，他們都已經從原本的病房搬離。
而現在這偶然的發現足以證明丹佛斯的同伴們未必都已經「傷癒出院」，也許除了這個學徒以外，還有不少人留在醫務樓裡。他們只不過是從原本的病房分散到了其他的病房之中，身體並沒有好轉。
仔細看看。他們的呼吸都很平穩，身體也不像有什麼問題。如果說他們僅僅只是睡著了，粗看之下可能很容易讓人相信。但實際上並沒有這麼簡單——他體內的魔力在緩緩逸散，不知消失到了何處。
這一症狀和赫本以及丹佛斯極其相似，但是稍微比他們要好一點。但這也只是速度上顯得比較慢而已。除此之外幾乎可以用一模一樣來形容，昏迷不醒對他們身上沒有損傷，也看不到明顯的法術傷害。
魔力逸散並非罕見的現象，人體會自然的積蓄魔力，同時也會將過多的魔力耗散到體外。如果從法術的角度上看，可以將人的身體比作一個水壺。而儲存人體內的魔力就是被裝在水壺裡的液體。
身體上的損傷有時會影響魔力的積蓄，就像裝水的容器上被開了個口，魔力自然而然就會如液體般從傷口處流出。可是就像水一樣，從身體裡流出的魔力會逸散到周圍的空氣中，很容易讓人注意到異常。
而這些昏迷不醒的學徒顯然並非如此。他們體內逸散的魔力並沒有出現在空氣中，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這種情況看起來就像是這些明明已經失去意識的學徒還在驅動著不知位於何處的法術。
這樣的情況很不自然，過去莉琪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她只能知道赫本他們身體發生的異變。如果是克魯斯?弗朗索瓦，也許可以動員大量的法術士進行研究，而她只能憑借經驗與知識進行判斷。
以莉琪所掌握的法術知識和些許醫學常識，雖然能夠知曉現象的狀況，但一時片刻也沒有辦法解明原理。如果給她充足的時間，也許可以在傷及他們身體的前提下盡可能快的瞭解這一情況。
但是現在的情形並沒有給她一個能夠安心調查的環境。也不太可能讓她帶走一名傷者以供研究，但這也讓她的懷疑進一步擴大了。
既然手中獲得的情報與現實情況有所出入，這也許就意味著一場密謀正以這些情報為元素醞釀著。丹佛斯通過「真視之眼」的援助獲得了施法的能力。而他顯然也被那些援助者很好的利用了起來。
至於情報上的出入，莉琪不覺得克魯斯?弗朗索瓦是刻意的想要欺騙柯特——畢竟他是主動委託柯特進行調查的人。可是他不打算刻意進行欺騙，不代表他手下那些人對他一定是忠心耿耿的。
必須處理諸多事務的克魯斯?弗朗索瓦相信著他的手下，可是他們未必對得起他的信任。就算是無孔不入的「十二方位之風」，也未必能夠將自己領域內的一切瞭然於胸——更何況在他手下存在背叛者的前提下。
莉琪幾乎咬定了克魯斯?弗朗索瓦手下有背叛者，但是學院這麼龐大。她連所有的職工都沒有認識，更加沒可能確定背叛者的身份。但是「真視之眼」作為一個擁有大量法術士成員的組織。說他們和學院沒有關係才不可能。
莉琪決定在接下來的學院生活中注意一切有可能能和真視之眼有所瓜葛的人，現在則應該集中精力調查醫務樓的情況。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莉琪覺得可以稍微驚動他們一下。心有暗鬼者大多疑神疑鬼，在隱藏秘密的地方出了點狀況之後，這些人十有*會去調查一些不願意被外人發現的地點來安撫自己。
於是她故技重施，選擇一個不會被廊燈照亮的陰暗角落裡隱藏好了自己後，便操縱著魔力開始編織一個用於製造噪音的法術。與吸引方纔的女性不同，這次莉琪選擇讓醫務樓中的東西自己發出聲響。
這個法術並不複雜，在魔力充沛的滿月之夜更是比平日更快完成。轉瞬之間，莉琪的法術就已完成，無色的魔力擴散開來，它們凝聚成了一隻黯淡的觸手，緩緩推開病房大門之後又以最快的速度關上。
光當——
萬籟俱靜的深夜裡，一聲劇烈的轟響比白晝更加引人注意——金屬的病房大門撞上了同為金屬製成的門框。剎那之間，金屬激烈碰撞的轟響就傳遍了整個樓層，也傳遍了正在慢悠悠散步的巡夜人的耳際。
對於那些在此工作有一段時間的醫護人員來說，醫務樓的一磚一瓦是再熟悉不過了，哪怕閉著眼睛都能夠在昏暗的走廊上漫步。何況今晚的月色如此明亮，有經驗的守夜人員索性把多餘的夜燈關上了，讓自己的眼睛適應月光下微妙的昏暗。
這些守夜人中的大多說都已經在這棟醫務樓中工作了很長時間，他們不會像那些才來沒多久的工作人員那樣對蠢蠢欲動的黑暗感到緊張不安——事實上，他們並不會因為一些風吹草動就戰戰兢兢。
他們的安心是有緣由的，位於學院中央地帶的醫務樓在卡特裡斯周邊可能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常駐於此的高階法術士和直接隸屬於弗朗索瓦院長手下的學院護衛，他們都是保衛此處的強大力量。
就像沒有人會傻到攻擊任何一座圖書館，因為裡面往往雲集了大量的書士一樣。學院內除了擔任教職的法術士之外，還存在不少為了研究而逗留於此的法術士們，他們每一個都擁有極其強大的施法能力。
更何況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克魯斯?弗朗索瓦本人坐鎮於此。有著「十二方位之風」稱號的卡特裡斯學院院長博學且強大，無論是魔物還是惡靈，這些東西很難在他眼皮子底下隱藏自己的身軀。
但是這樣的氣定神閒卻被一聲細微的聲響打亂了，隨著那聲輕微的響聲響起，稍遠一端的守夜者被驚動了。牽一髮而動全身，被驚動之人一旦邁開了步子，雙方幾乎相同的步調就被攪亂了。
剎那間，走廊兩端的腳步聲變得雜沓起來，一連串的迴響迅速的傳開，不過一會就吸引來了更遠處的守夜人。
不過片刻，醫務樓就像是被頑童捅了一下的馬蜂窩，在其中守夜的不少人都被吸引到了這層走廊上。本來已經關上了的廊燈也都被點亮了，本就稀薄的黑暗一瞬間就被閃亮的燈光驅散到最偏僻的角落裡。
可以看見，今夜留在醫務樓中守夜的大多數是晚班的醫生與護士，醫務樓需要他們為夜間急診的病人提供幫助。然而它們絕對不是戰鬥人員，也許他們或多或少掌握一些法術，但是基本上沒有任何作戰經驗。
為了彌補這一問題，醫務樓中依然配有幾名護衛，在全身穿著醫務人員白大褂的醫生中，這些穿著簡易防具的護衛顯得尤為明顯。他們並非堅持少數精英主義的學院守衛，只是一些普通水平的警衛而已，承擔的也只是警戒任務而已——他們這點數量，充其量也就是對付一下小偷的水平罷了。
「怎麼了……難道你們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嗎？」最後一個被腳步聲吸引來的守夜人驚訝的看著在他之前趕到這條走廊上的同伴們，「難道說有小偷，或者是有別的什麼東西跑進來了嗎？」
不少人都有從眾的心理，他也不例外。本來他並沒在意那聲突發的金屬聲，畢竟開關門的聲音並不會太吸引人的注意，可是之後同僚們的腳步聲就不容他忽視了。可來到這裡之後，他卻發現只不過是一桿同僚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這讓他心底下產生了一點自己好像吃虧了的感覺。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同伴的一舉一動，正被一雙躲藏在最黑暗角落裡的眼睛窺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