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威脅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這棟大樓位於舊城區和上層住宅區鄰接的縱長型區域中，周圍都是相當有歷史的高大建築物。投入使用已經超過數十年的建築物每一處磚石的裝飾上都透露著戰前一小段經濟膨脹期特有的浮誇風格。
在柯特慢吞吞走來之前，尼可拉斯就已經和這些守衛說明過來意了，不過當他就要從正門進去的時候，還是遭到了這些守衛懷疑的目光。這些斯洛特人在到柯特的身旁，沉默不語的翻檢著他帶在身上的物品。
在人類之中，斯洛特人並不以排外而出名，相反，這些最初生活在沿海區域的商業民族恰恰是以他們能很快適應新區域的習俗而融入當地人群體之中。這種適宜外交與交易的才能讓他們的文化得以發展壯大。
居住在卡特裡斯的大部分斯洛特人也給人一種樂於與其他人交流的感覺，他們在工作領域和社區中都能得到很不錯的對待。可是這樣的感覺卻在這些聚集在舊城區的斯洛特團體身上蕩然無存。
秘密團體、保守主義、排外思想……等等，這些詞彙彷彿每一個都成為了這個特殊群體的寫照。在走進這棟大樓之後這樣的感覺變得更加鮮明，在這裡工作的只有斯洛特人。外表和他們區別很大的柯特走在這樣的建築物中就像是一滴沾到白紙上的墨跡，過分的突兀以至於引人注目。
這棟大樓不知除了作為尼可拉斯他們那「老大」的居住地外還有別的什麼功能。四處可以看見衣著整齊的女僕忙碌的打掃，沉靜站立的侍者隨時等候著訪客的召喚，還有一股剛烤好的點心的甜香為飄散在空氣中。
柯特慢慢地在走廊上漫步，尼可拉斯看都不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的帶著他在擺滿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美術品的走廊上行動著。
裝飾豪華的建築物中並未看見其他訪客，除了忙於自己工作的僕人之外，只能看見幾個門廳內有少許穿著不像侍從的斯洛特人在竊竊私語，看見跟在尼可拉斯身後的柯特後，他們的神色變得更加詭秘了。
「原來還以為你們充其量只是些小混混，沒想到總部居然設在這種高級大樓裡面……看來這些年你們在各種各樣的勾當上賺得不少啊。只不過那個設計這裡面裝飾物擺放的那個人的品味很值得懷疑就是了。」
柯特打趣似的說著，諷刺般的看著周圍。
鋪在地上的深紅色絨毯，刻有刷上金色漆浮雕的白色牆壁和貼著鏡子的天花板，這些裝飾讓長廊猶如處於中世的貴族宮廷中。可是那些裝飾在牆壁上的現代風繪畫乃至抽像畫，瞬間就把統一的風格破壞了。
已經學會無視柯特有時候隨口就吐出來的挖苦，尼可拉斯一言不發的帶柯特走到了一架電梯的出入口邊上。就算是已經理解等級的區別，可光是這架純黑的油壓式電梯就比蕾貝卡的寢室還大，柯特有些意外的撇了撇嘴。
作為斯洛特人，皮膚顯得有些黑過頭的電梯操作員用斯洛特語和尼可拉斯說了幾句話，轉瞬之間，尼可拉斯的臉色一下刷的變白了。他向後退了兩步，也用斯洛特語斷斷續續說了幾個詞語後，就低垂下了腦袋。
「萊恩斯特——你是叫這個吧？」
私下小聲念叨著「真是個奇怪的姓氏」，電梯操作員看向了柯特說：「尼可拉斯還有別的是需要去處理，因此接下來就由我待你繼續行動。老大已經在上面等你了，請快點——他不太喜歡等人。」
「啊啊，我知道了。」
興致缺缺的柯特毫不掩飾的打了個哈欠，幾步就走進了電梯中。跟隨在後的操作員向後看了還低頭沉默著的尼可拉斯，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便按下了標記著十樓的按鈕，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柯特·萊恩斯特…」尼可拉斯站在電梯吊廂之外目視著站在電梯中的柯特，之前的憤恨的神色稍微退去了，他繼續說了下去，「雖然你是個性格惡劣言行莫名其妙的怪物，我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幫我們把那些混蛋揪出來……而且現在的我也只能靠你了。」
「我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我不是什麼正義使者，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傭兵，拿錢辦事。所以不管你這小鬼說『只能靠你了』還是類似的別的什麼，你沒給我錢也沒有向管理處提出過委託，那你說什麼都沒用。」
柯特對尼可拉斯說的話毫無興趣，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如果你有什麼想要拜託我的，可以去位於中央廣場的南風酒館找負責人正式下委託書。不過這件事已經在管理處登記過，而且我已經收過錢了。相同的委託可以由不同的人提出，但是我只能領到一份，所以你沒必要再一次委託。」
單次委託中管理處會抽出一半左右的委託金，剩餘的那一半則是傭兵的賞金。而多人提出的重複委託，視任務的解決程度，負責的傭兵最多只能抽取一份，多餘的資金當然只會落到管理處的口袋裡。
正是因此，大部分傭兵都不願意獨自接受重複的任務，柯特也不例外。
「嘶……」行動時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尼可拉斯倒吸一口氣，齜牙咧嘴的說，「我真是看不懂你這個混蛋，該說是見錢眼開還是別的？不管怎麼說，我沒辦法和你交朋友，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
他抬起頭很瞪了柯特一眼，一瘸一拐的轉身離去。
「彼此彼此，我也沒打算和你們交朋友，不過我敢說這肯定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這件事不解決，我們碰面的機會肯定不少。」
看著他的背影，柯特隨性的擺了擺手，算是向他告別。
電梯的門闔上了，而後發出恐怖的聲音慢慢上升著。
「尼可拉斯是個好孩子——只不過不大適合在我們這樣的人群中工作。他太認真了，而且難以承受過大的壓力。也許，也許想當一個好的幫派成員，只是這樣的執著對他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宛如是在感歎一般，站得如旗桿般筆直的操作員喃喃自語，靠在電梯內壁上的柯特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打了個哈欠。
片刻之後，電梯就升到了十五樓。打開門後，鼻間充斥著某種熏香的味道。百合樣式的燈鑲嵌在牆壁上，發著溫和的光，道旁裝飾的花瓶十分豪華，裡面裝著鮮艷的花朵，整潔的牆上還掛著畫風怪異的裝飾畫。
這層樓非常安靜，高度讓市井的喧囂與此地無緣，黑沉沉的門廳中沒有一個人，只有通道盡頭的大門門縫間投出明亮的燈光。
帶著柯特走到大門前，操作員側移開半步，將通往裡面的路讓給柯特：「就是這裡了，老大在裡面等你。」
話還沒說完，被他用手指著的黑色大門一下子從裡面打開了，一個渾身大汗的年輕人從裡面逃也似的跑了出來。不知名的電梯操作員不由得渾身一震，立刻退到了門邊，臉色也略顯僵硬。
簡單的稍微整理過儀容後，柯特便走進了門內——這是一間相當寬闊的書房，四處放著格調高雅的木製傢俱。厚重的大部頭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靠牆的數個書架上，正對著門扉的落地窗將城區的一部分完整納入視野內。
落地窗邊站著一個男人，是一個壯年男性，腦袋上淺色的毛髮已經變得稀疏。雖然他的個子不高，從肩幅和腰身來看體格十分壯實。明明現在還是氣候炎熱的夏天，他卻圍著紅色的羊毛圍巾，身上套著一件高級套裝。
「你就是柯特·萊恩斯特？」只見這人背朝著柯特，拿出煙卷點起火來，「本來說是卡爾羅塔介紹來的傢伙，我還以為是什麼有五十個腦袋一百隻手臂的巨人這樣的怪物，沒想到其實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嘛。」
高價的煙草飄散出獨有的味道，淡淡的煙霧瀰漫開來。他轉過身，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凝視著柯特微瞇的眼睛。這時柯特才看見他的臉上有一道駭人的傷疤，從左眉處一直延伸至右邊臉頰貼近耳朵處。
「沒有滿足你的期望還真是對不起了。」
柯特撇了撇嘴，對來自男子的嘲諷反唇相譏道：「不過我並不是為了滿足你的什麼期望才來的，卡勒特·科勒拉斯先生。我來這裡是為了工作，我想卡爾羅塔應該已經在通話中和你說清楚了吧？」
「啊，是啊。據卡爾羅塔說，你是個有經驗的傭兵，而且任務完成率幾乎高達百分之百。但是你作為傭兵也是個不合格的個體，任性的接受或是拒絕任務，並且對任務條件的要求也相當苛刻。」
他瞇著眼，吸了一口煙草，充滿有害氣體的煙霧四處飄散。
「可能是吧。」
他稍微走近了柯特，煙草的味道飄進了柯特鼻子裡：「但是我們不喜歡你這樣有個性的人——我們需要的只是服從，你們這樣的不穩定因素比起作為助力使用，我們更傾向於……讓你們學習一下什麼叫做尊重和秩序。」
柯特對他的說法並不感冒，絲毫沒有理會她的威脅：「卡爾羅塔要答謝你的幫助，我的工作則是要調查那些『藍色眼睛』，至於你，則是要想辦法阻止一直在威脅你們組織的他們繼續進一步的行動。」
言下之意，柯特和他們只是個暫時組成一個利益共同體罷了。如果在這樣的基礎上他們任然不願意合作，那他便不在考慮幫助這些斯洛特人。在此之後，他們的成員或是關係者再受到相關侵害也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你要怎麼選擇呢？
柯特微瞇的眼睛睜開了，直直刺向眼前的斯洛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