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拜訪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月亮稍微從陰影中露出了小半張臉，橫亙天際的碎月一如既往地在天空上方照耀著燈火閃爍的街道。

    走在柯特身旁的尼可拉斯不知道為什麼頻頻回頭，最後還是在柯特的催促下才認真的為他帶起路來。一邊走，他還一邊在嘀咕著：「真是的……我在幹嘛啊？為什麼我非要把你帶去見老大不可」

    柯特又打了個哈欠，對尼可拉斯的抱怨充耳不聞。他邁開步子，慢慢跟著尼可拉斯在街上走著。長時間混在舊城區的尼可拉斯很熟悉這些道路，他一下子就帶著柯特從迷宮般的小巷子中脫離。

    厚重的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天際籠罩在一片晚霞絳紫色的餘光下。遠處的高樓大廈的只剩下模糊不堪的輪廓。一直沉默不語的兩人結伴而行，不一會就走到了稍微有些人氣的主要道路附近。

    透過不夠明亮的街燈，斯洛特小混混那好像總是在發脾氣的表情從尼可拉斯稍微有點鬍子拉碴的臉上消失了。他皺著眉頭，嘴巴也在小聲的念叨著，若有所思的側臉讓他看上去變成了另一個人。

    通過一個街口之後，兩人就從小巷子裡來到了大路上。順著大路看去，能夠看見門前立有某種幻想中怪物石像的警備隊大樓。從工作地點返回住宅的各色人等彙集在街頭，讓街道變得稍顯擁擠。

    感覺前面還有不少路要走的柯特看著悶悶不樂的尼可拉斯，開口打破了維持在兩人之間的沉默：「我是隸屬傭兵管理處的鐵級傭兵柯特·萊恩斯特。我們接下來還有一段路要走，你也稍微自我介紹一下怎麼樣？」

    「尼可拉斯……」聽見柯特的說法，尼可拉斯停下了腳步。他還留著傷痕的臉上寫滿了彆扭，儘管顯得有點困惑，還是報上了名字，「我叫尼可拉斯·薩博。至於身份什麼的……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個斯洛特人就可以了。」

    柯特好笑的看著彆扭的尼可拉斯，又露出了和氣的笑臉：「呵，斯洛特人的尼可拉斯·薩博是吧？那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算是認識了，如果你有什麼麻煩的話可以來傭兵管理處找我，我沒有地域歧視。」

    「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你！」

    得到回答的尼可拉斯用格外不爽的眼神直直地看著柯特，憤憤不平的跺了下腳，然後頭也不回的邁開大步子向前走去。留下在後面的柯特一邊哈哈的笑著，一邊跟他一起走到了橫穿舊城區的大路。

    看起來年齡相差不大的兩人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慢慢走著。渾身是傷的尼可拉斯大步流星的橫穿街區，跟在他後面的柯特毫無形象可言的大聲笑著，兩人的背影毫無疑問吸引了許多路人的注意。

    一條小河緩緩流過，這是市郊大河的一段支流，它將老城區分成了兩塊區域。柯特所在的這邊作為平民的聚集地為人們所熟悉，另一邊則與發展得相當繁華的上層住宅區一角相互聯結，整體色調偏向黑白兩色。

    一座鋼筋水泥建築的橋樑跨越小河兩岸，冰冷的建材砌出了無趣的構造。站在橋邊的尼可拉斯回過頭看向柯特的身後，疑惑的柯特也轉過頭去張望著，可是除了少數的行人和機動車之外就沒有任何值得在意的東西了。

    下了橋之後往右轉，河水湍急流動的聲音湧入耳中。這條河分開了舊城區，也分開了新與舊的界限——這面是林立的現代建築物，對面則是陳舊的中古建築群。

    「萊恩斯特，你還記得高爾斯麼？高爾斯·華尼斯。」走在柯特身前不到半步的距離上，尼可拉斯冷不防地開口了，語氣稍顯煩躁，「就是今天帶著那些人去追你，然後被你打暈的那個胖子。」

    原來他叫高爾斯啊……如果不是尼可拉斯提起來，柯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在那些小混混中他的表現多少可以算得上可圈可點，使用了那種藥劑後，似乎只有他還留下了一點思維能力。

    既然尼可拉斯提起來了，也許是有什麼想說的吧，想到這裡，柯特便點了點頭說：「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對於他的幹勁我還是有印象的——如果沒有用那種藥，他大概是那些人裡面最耐操的了。」

    「嗯……他的脾氣雖然不太好，性子也很急躁，但是確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說起來，他應該算是我的直屬後輩吧，他加入團體後基本上就和我一直在一起行動。沒想到這次居然被那些傢伙暗算了……」

    聽出了尼可拉斯話裡的不甘心，柯特快走幾步走到他邊上看著他說：「我知道你們現在和其他團體發生了衝突的事情，但並不清楚你們和他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問題是，你就沒想過能做些什麼嗎？」

    「就是因為我想過，卻發現什麼都做不到，所以才會不甘心啊！」他咬著牙，憤憤不平的看著柯特，「我們和那些混蛋爆發衝突都好幾個月了，可是我們就像傻子一樣被他們耍，我們什麼都沒能做到啊！」

    「像你這麼強的人怎麼可能理解！我們——就算是老大也是——都被那些藍色眼睛的混蛋和那只『魔獸』玩弄在鼓掌之中！這幾個月來，一天天都讓人難以忍受，就算嘴上說著『要把那些混蛋找出來幹掉！』，但也害怕下一個被挖出內臟的就是自己！總覺得，用機工銃一下子給清掃乾淨了就輕鬆了啊——可是我們都知道，就算有機工銃，那些打不過的怪物還是打不過啊！」

    「呵呵呵、然後呢？」

    看著聲嘶力竭大聲吼叫的尼可拉斯，柯特突然有些輕蔑的笑了。

    「真是有趣啊，尼可拉斯。據我所知，在那些襲擊你們的傢伙出現之前，一直每天都在努力使用暴力壓制那些努力工作的居民的人，可是你們這些啊。那麼總是奉行弱肉強食的你們，理應已經做好了被更強的群體作為食物吞下的心理準備了啊——怎麼現在卻變成一幅受害者的嘴臉了呢？」

    「呃……」

    被柯特譏笑的尼可拉斯一下子愣住了，連話也沒能說下去。

    「斯洛特人就是惡徒，是投機商，是混混——你以為我會這麼說麼？」柯特溫和的笑容依然如故，可是放在尼可拉斯眼裡，確實變了一番味道，「至少我知道，除了成為混混的你們之外，還有不少斯洛特移民在這個城市的角落裡工作著，這些不為人所知卻努力著的斯洛特人才是我應該保護的對象。」

    被柯特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的尼可拉斯渾身浮出了一層冷汗，乾澀的喉頭咕嚕咕嚕的顫動了兩下。現在的他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無形的壓力籠罩著他的全身，連稍微的移動都做不到。

    「奉行弱肉強食，然後又在被別人以同樣的態度對待時感慨自身的弱小？還是快點收起你那無聊的自我感傷，帶我去見你們那個老大吧。」

    絲毫不在乎尼可拉斯的感受，柯特毫不留情的抨擊著他。

    「你要知道一件事——我之所以涉入這件事並不是因為我是什麼正義的使者，否則你們也一樣會出現在我的清掃計劃之中。我是且只是個傭兵，拿錢辦事，有人僱用我調查這件事，於是我就來了，就這麼簡單。」

    柯特轉移視線之後，

    被他狠狠盯著的尼可拉斯這下終於從壓力中解放了出來，他站直了身體猛地吼道：「切，我知道了！說白了你就只不過是個見錢眼開的混蛋而已！好——我現在立刻就帶你去見老大行了吧？」

    用力踩踏著地面，軟弱的表情瞬間就從尼可拉斯臉上消失了。他高聲嚷嚷了幾句後，就一溜小跑和柯特拉開了距離，一下子衝上了通往遠處高樓群落的街道，矮小的身影片刻就淹沒在人海之中。

    看著尼可拉斯轉過通向一座外層裝飾相當有格調的建築物的彎路的時候，柯特悄悄看了看背後。從上橋時開始，身後不遠處就有一輛黑色的機動車停著。毫無特徵的車廂，讓人很難記住它的形象。

    看到尼可拉斯一跑遠，那輛黑色的車子也跟著發動起來，沿著大路三拐兩拐，一會兒就失去了蹤影。經過柯特身旁的時候，柯特本想看看有什麼人在車子裡，可是車窗反光的塗裝讓他根本看不見裡面的乘客。

    柯特懷疑的盯著車子消失的方向，應該不是錯覺吧……這個車子從剛才開始就在注視著他和尼可拉斯的動向。尼可拉斯應該也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小混混看起來雖然很毛糙，但在一些地方卻很敏銳。

    按照記憶中尼可拉斯跑遠的方向走下去，稍微走上幾百米就能看見他等在西區一角的某個大樓前面，正門前的停車場還安置著一座氣派的噴水池。在夜燈照耀下，閃耀著光輝的水源源不斷地溢出。

    走過停車場，十級石台階連通著一扇純黑的大門，裝飾用的馬賽克瓷磚儘管老舊但是保養得相當完好，大門旁還放置著裝飾精美的花盆。還有幾個身穿高級制服的斯洛特裔門衛把守在正門口。

    這是一間和「小混混」完全扯不上關係的氣派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