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投像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異邦人。
他們是從不知位於何時何地的被歸類於「異邦」的所在，受到各種各樣原因的影響而穿越了世界間的壁壘來到了這個世界的個體。於世界各地發現的文書中也多次記錄了這些「個體」的存在。
這些「生物」，或者說「類似生物的個體」，穿透世界間壁壘的時候原因不同，來到這裡的結果不盡相同。其中一部分能夠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可是運氣不太好的，在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殘骸了。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叫做奧若丁的機械生物，就是一個異邦人。它是因為克魯斯·弗朗索瓦或者是他指導下的「英知之目」在實驗召喚法術之後，意外從某個不清楚情況的「異邦」帶來的。
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看奧若丁在環境中活動自如的樣子，它故鄉的環境大概和這個世界是差不多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能造出這樣精細的構裝體，奧若丁故鄉的工學水平想必要比這裡高出不少。
柯特饒有興趣的看著靈敏活動著的奧若丁，向克魯斯·弗朗索瓦問道：「所以說，就是這位證人提出的證據讓您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既然如此，我想這一定是很據說服力的證據吧——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看一看？」
雖然對那個機工技術高度發展的世界很感興趣，不過他並沒有表露出來。異邦人們對於自己的故鄉與過去看法不一樣，也分為樂意分享這些記憶和對此諱莫如深的區別。有著不願意被人追究的過去，柯特也不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只是想有機會再私下和奧若丁聊聊，看看它是否願意說說自己過去的故事。
而現在，比起向奧若丁打聽它故鄉所在的「異邦」的故事，還是將精力集中於那場劫案之上吧。這個異邦來客手頭上擁有的重量級證據，柯特倒是想看看是什麼連克魯斯·弗朗索瓦的想法都能左右。
被詢問的克魯斯·弗朗索瓦一副對柯特有可能提出的問題都瞭然於胸的表情：「這也是我讓奧若丁來的理由——畢竟就算不管我怎麼說『我有證據』，可這個『證據』沒有切實提出的話，終究無法讓人信服。也許其他人會相信我的信用，不過萊恩斯特先生你肯定是不會相信的吧？」
只見他隨性的揮了揮手，那只看不見的手再一次出現。它不但為兩人已經空掉的茶杯續上了溫熱的茶水，還在奧若丁的面前擺上了一隻大尺寸的紙杯，裡面裝著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黑色液體。
「感謝。」奧若丁金屬的骨架抖了抖，一隻浮空的小爪子將眼前的紙杯抓起，挪到了大概是起到嘴巴作用的開口下方的支架上放好，「這個時間段還讓隱形僕役把我找來，看來你還挺看重這……嗯？」
它身體核心中傳出嗡嗡的響聲，鏡頭上下掃瞄著柯特的身體。
「我是柯特·萊恩斯特，只是一個普通的傭兵而已。」簡短的自我介紹後，柯特直接說了正題，「克魯斯·弗朗索瓦院長告訴我，你提供了關於倉庫街劫案的消息，能否讓我看看你的證據呢？」
柯特過去從未接觸過有自我意識的構裝體，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正確」的應對它。更何況在此基礎上，奧若丁還是一個異邦人，這兩個稀有屬性疊加在一起，第一次見面就能知道如何應對才不正常。
聽了柯特的解釋，奧若丁的鏡頭一下子就移到了克魯斯·弗朗索瓦身上，如果它是個人類的話，此時一定是在用求證的眼光看著他。被注視的後者並沒有說話，他點了點頭之後，就拿起茶杯小口啜飲著。
「原來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奧若丁的核心上下動了動，小爪子比劃除了個奇怪的手勢，不知是不是想要像克魯斯·弗朗索瓦表達自己的的想法，「如果這是你的意願，我會立刻準備好。」
說罷，一個幾條金屬包裹的纜線從被銀亮的球形支架固定住的身體中伸出。那幾隻浮空的爪子向四周射出，構架出一個廣範圍的支架。完全由金屬構架的核心稍微變動了機構，一直看著兩人的鏡頭反射出閃耀的光芒。
霎時，被爪子構架出的支架出現了變化。它們之間的連鎖構築出了幾個平面，如今這些平面全都染上了黑色。它們像牆壁一般包圍住在座的三「人」，然後緩慢的被一片深刻的黑暗所塗滿。
緊接著，黑暗開始流動，在黑暗之中出現了活動的景物，牆壁就像是一個人的眼睛般，將看見景象呈現在幾人面前。
景象的視角很微妙，彷彿是由一個漂浮在兩三層樓高度的人在觀察。首先出現的是一條黑夜中的街道，不太充足的照明讓觀看者難以看清楚街道的景象。街道上空無一人，偶有的狗叫聲讓街道更顯冷清。
有別於住宅區的穩重與結構分明，眼前的街道顯得相當雜亂。亂七八糟的巷道分佈與像是用廢紙與漿糊隨意粘合而成的醜陋建築物讓這條街道看起來就像是被人隨意丟棄的廢物所組成的的垃圾堆一般。
「這是發生劫案的那天晚上，我受院長委託前往一處和學院有合作關係的商會的倉庫時拍攝的景象。」奧若丁放出影像的同時還不忘對其作出解釋，「在我結束訪問準備返回時，遭遇了那一場劫案。」
其實不用它講解，柯特也能看出這條街道是倉庫街的角落，道路一旁最大的一個倉庫是某個食品公司的水果倉庫，也讓這條街得了一個「水果街」的名字——前段時間他還和同事們在這條街道上追擊過巖窟金剛。
比起影像，製造出這個投影的技術倒是讓他感到相當奇妙。
「幻象投影麼？不對，並沒有利用魔力的痕跡。」不只是他，就連原本靜默著的莉琪突然發話了，藉著柯特的眼睛，她一直在窺視著這間會客廳內發生的事情，「難道說這就是『異邦』的技術……原理究竟是什麼？」
其實剛才奧若丁出現時，柯特就聽見她在靈魂聯結的另一頭碎碎念，但並沒有如此直接的反應。現在奧若丁展現出了沒見過的東西，她就一下子跳了出來，看來異邦的技術比起異邦人本身更讓她感興趣。
其實她說的沒錯，柯特看見影像的第一時間也以為這是用幻象投影製造出的景象。可是仔細分辨後，卻沒有看出使用任何已知法術的痕跡——別說是法術了，就連魔力的流動都沒有感受到。
柯特也很好奇奧若丁投射影像的技術，僅僅是需要作出這樣的投像效果，使用魔力作為驅動的封像盤技術就可以。這種在十多年前被發明新技術如今早已被廣泛的運用在記錄各種影像上。
使用魔力可以方便的製造影像與聲音，因此這種技術的原理便是以魔力核將環境中的景象與聲音收錄在內。在使用時只需要將封像盤裝載於編製好對應幻象法術的投影機上，就可以將影像與聲音重新放出。
但是奧若丁使用的方法似乎並不基於這一原則。
異邦的技術如果能夠加以利用並且實用化，那麼這種新技術對於相應領域的研究都會產生一定程度的衝擊，若是一些重要的技術，可能還會對世界產生巨大的影響。當然，這不是簡單說說就可以的。
來自於不同世界的異邦人基本上都持有著和這個世界完全不同概念的知識，過去曾經有人試圖利用這些知識，但是這個嘗試不太成功。異邦人具備的知識在他們的故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卻不一定適用於這裡。
而技術就不一樣了，只要是能夠在這個世界中成功使用的異邦技術——比如奧若丁現在使用著的原理不明的投影——那麼這個「技術」對應的原理在這個世界內也是存在的，自然能夠運用。
這樣一想，已經轉型為研究者組織的「英知之目」可能已經掌握了這種技術，或是已經瞭解了這種技術所代表的一系列複雜原理。不過目前為止，柯特還沒有聽到消息說學院有研究者發現了新技術。
是他們不想發表呢，還是這種技術還沒有被掌握呢？
柯特眼角的餘光瞥向克魯斯·弗朗索瓦，他一臉平靜的看著變化的景色，想來之前早就應該看過奧若丁使用過許多次這樣的方法進行投影。作為一個研究者，柯特不太相信他沒有想過辦法解明這種技術。
「時間大概是接近晚上十一時左右，我當時在水果街沿著大路向學院的方向移動。」奧若丁平穩而冰冷的聲音將柯特的注意力拉回了影像中，「當我移動到水果倉庫正門前時，北偏東三十七度的方向傳來了騷動的聲音。」
映射在周圍牆壁的影像稍微晃動了一下，然後圓滑的移向他指使的方向。冷清的倉庫街一下子突然變得喧鬧起來，視野內可以看見隔著差不多兩條街的距離上，不尋常的充滿了火光與人聲。
柯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鎖定著那處突然暴發出騷動的角落——那裡應該就是劫案發生的倉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