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掌控風之人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柯特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兩種本質上有所區別的人。一種是天才，比如莉琪；一種不是，比如自己。
顧名思義，天才就是具有與生俱來超常天賦的人，他們在一些方面具有的才能已經達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某些領域中常人需要十倍乃至百倍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這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完成。
記得那位被眾人譽為「舊時代最後一個天才，同時也是新時代第一個天才」的新時代機工學先驅阿爾瓦·安迪斯曾經說過一句「天才不過是將常人九十九分的努力用一分才智加以引導而已」。
努力是重要的，可若沒有那一分才智則毫無意義。
自己不是一個天才，只是一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他是這麼認為的。因此他從不奢望能夠在某些領域內取得不切實際的成果，轉而在自己認為就算是「凡人也能做到」的程度上做著努力。
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克魯斯·弗朗索瓦也是獲得了常人難以想像成果的存在。而若按他的經歷來看，他無疑也是一個天才。
在自治領剛納入帝國版圖，卡特裡斯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開拓村時，這裡是由幾家有背景的家族帶著些許零散開拓農開闢的土地。弗朗索瓦這個姓氏就是在當時那些「有背景的家族」之中。
時光飛逝，當時那些開拓農的後代現在有的已經成為握有大量農場的有產者，而本來顯赫的家族，也有的已經消逝在歷史之中。可不管其他那些家族怎麼樣了，弗朗索瓦一家至今在卡特裡斯保有著相當程度的影響力。
這樣的出身已經夠讓人艷羨了，而他更是在少年時期就被發現具有超出常人許多的施法水平。尤其是對元素魔法中的「空氣」這類的掌握能力，更是被當時教導的教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
天才就是天才，表面上為大家所熟知的關於克魯斯·弗朗索瓦這個天才的資料，基本上都只登記了他的光榮事跡。從上面看來，他從出生到現在，似乎都沒有經歷過常人會感到頭疼的事情。
至於其他的，就不是應該為大眾所知的了。
在這次會面之前，柯特已經在報紙上見過許多次這個即將步入老年的男人的照片。但是果然隔著一層介質難以感受到這位被帝國中央魔學研究院授予「十二方位之風」稱號的法術士身上散發的存在感。
看見柯特走近的瞬間，伴隨著幾乎沒有變化的表情，他說話了。
平穩有力的聲音從乾燥的嘴唇中流出：「你就是柯特·萊恩斯特？我從很多人嘴裡聽說過你的事跡，沒想到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年輕一點。很好，年紀輕輕就有不小的名氣，我很期待你將來的表現。」
略顯暗淡的路燈之下，他身上的黑色外套幾乎讓他融入這片黑暗之中。原本戴在頭上的寬帽簷紳士帽此時已經被摘下，露出了滿頭華貴的銀髮。黑與銀，高瘦的法術士身上透著一股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壓。
週遭的空氣是屬於他的，膨大的氣流在他的驅動下肆意流轉著，有規律的循環出一個與外界完全不同的領域。空氣。這個一直嚮往著「自由」的野獸如今彷彿跪倒於老者的身前，向他俯首稱臣。
「十二方位之風」，這是由「遍及」、「大氣」以及「流轉」這三個用於形容「風」的古語單詞換做帝國語後經過重新拼寫後得出的詞彙。而這個名詞本身則代表著「自世界盡頭吹來的風」的意味。
儘管莉琪對他能夠獲得這個稱號相當不滿——她認為以克魯斯·弗朗索瓦所作出的成就，還不足以獲得如此程度的稱號。但是當柯特置身於他控制的風之領域下時，不難想像他本身所具有的力量。
「問題不在這裡，我只是覺得讓一個人類擁有神的名字太誇張了。」柯特的腹誹還被維持著靈魂聯結的莉琪聽到了，她不滿的在柯特腦子裡嚷嚷著，「在神話時代的宗教中，『十二方位之風』是用於形容掌控大氣之神『無形而常在者』的。對於那個時代的人可能難以形容『空氣』這樣的東西，所以就會選擇更加直觀的『風』來形容控制空氣的法術士，而也是由此才導致……」
讓一個人類擁有風之王的名諱，也許是顯得過於誇張了。
這若是在宗教權利對世俗影響巨大的舊時代，的確是一種不容饒恕的冒瀆行為。可是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可以用神鬼惡魔來構築故事的時代，停留在幾千年前，而且還是異教神明的名諱被拿來亂用什麼的，恐怕早就沒人在乎這種事情了。
懶得搭理莉琪的長篇大論，柯特很淡定的看著掌控著周邊空氣的克魯斯·弗朗索瓦說：「哪裡哪裡，弗朗索瓦先生過獎了。比起一介無名傭兵的我，您這位高階法術士的名諱才是真正的如雷貫耳啊。」
周圍的空氣在呼呼作響，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魔力的流動。附近幾十步內應該都是在克魯斯·弗朗索瓦控制下的區域。這些空氣就等於是他感官的延伸，會將它們能感知到的一切情報回饋給他。
柯特感覺幸好沒有將莉琪帶過來。
就算她現在是處於靈魂狀態，不會被物質觸碰，也無法用肉眼直接看見，但是那一塊人體大小和周邊環境有著明顯溫度區別的區域，只要一進入這裡肯定會被這些環繞在四周的空氣探知到。
「過獎麼？我想並沒有。」克魯斯·弗朗索瓦平穩的表情上掛上了一絲業務用的笑容，柯特很難看穿他究竟在想什麼，「傭兵管理處的人員中中不乏高手，可是以你這個年紀卻完成了不少相當困難的委託，還協助過警備隊的格羅斯泰德處理過幾次棘手的事件——能做到這樣的人，我想就沒有多少了。」
聽見他說完這番話，柯特的眉毛不由得挑了挑。
他想不到這個被稱為「十二方位之風」的法術士有什麼必要誇獎自己。而幫助格羅斯泰德處理事件也並非格羅斯泰德提交給傭兵管理處的正式委託，理論上這一信息不應該傳到他的耳朵裡。
那麼就是有人告訴了他這個情報？
他沉默不語的看向克魯斯·弗朗索瓦，等待他繼續說下去，同時心裡也在默默思考信息有可能洩露的途徑。
「柯特·萊恩斯特，傭兵管理處的『鐵』級傭兵。三年之前從薩尼港來到卡特裡斯，居住在布魯克林區萊姆街二十七號。」可是對方他並沒有在意他的疑心，而是毫無起伏的念誦起柯特的資料，「有親屬莉琪·萊恩斯特一人，三年來因為體弱多病在家靜養，現有所好轉。於數日前開始就讀於本學院理論系一年級。」
柯特鎮定的看著他慢慢將這三年自己參加過的任務和工作一項接一項的念了出來，還把他可以查到的身份也都一併吐出不由得有點想笑。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關於自己的情報居然就已經流出了這麼多了。
值得他慶幸的是，被克魯斯·弗朗索瓦調查到的這些個人情報，都是一些就算被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真實資料。
和莉琪一起來到這個遠居海外的新大陸的幾年間，他還沒遲鈍到做什麼會暴露自己和莉琪真實身份的事情。唯一算是比較顯眼的，也只是在城市的一隅安靜的充當一名「普通的傭兵」罷了。
聽著克魯斯·弗朗索瓦念了一遍自己的資料，柯特臉上浮起虛偽的苦笑：「看來我還是被調查得非常徹底啊，那麼請問克魯斯·弗朗索瓦院長，你調查我一個普通的『鐵』級傭兵究竟所為何事呢？」
這傢伙不太好對付啊……
柯特認真的看著這個即將老去，卻還殘留著豐富生命活力的法術士，他就像他的外號一般彷彿無所不至，卻又不知目的何在，讓人感到難以捉摸。同時他也很好奇對方的手中究竟還掌握多少情報。
「你不覺得很不甘願麼？明明已經完成了這麼多高難度的任務，明明資歷也不淺，可是過了這麼長時間也只是處於『鐵』級的評價，不能獲得更好的工作待遇。」像是很享受自己掌握的主動權，他緩緩開口，「我覺得這是很可惜的事情，所以想問問你——要不要來學院成為一名教師呢？以你的能力，擔當一名運動課的教師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如果投票許可，我想也能夠在一些系別開始劍術課程。」
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呢？柯特有些拿捏不準。雖然口氣聽起來像是在勸誘柯特加入他們的陣營，可是從他的眼神看來卻並非如此。他開出的條件不能說不夠份量，但是柯特並不認為他是真心說的這番話。
再三尋思後，柯特覺得還是拒絕他的提案為好，他撓了撓臉說：「對不起，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對現狀還是相當滿意的。而且比起在學院裡擔任教職，我想我還是比較適合當一名傭兵。」
他沒想到，對於這個回答，對方卻以一番大笑作為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