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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七章 劫掠王府上 文 / 八駿競技

    到了臘月,北方就開始降霜了,北京城作為北方最典型的代表城市,霜降得更早了些,也更重了。

    早晨剛剛起來,映入眼前的就是無數細小的冰渣像散雪一樣灑在大地上,房簷上,井台上,花草上,透著絲絲冰涼的空氣吸到肺裡,總是能讓人瞬間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就算是再懶惰的男人,只要掀開門簾,吸到一口近乎冰凍的冷氣,都會腦子一清,精神百倍。

    和往常不一樣,今天的北京城有些詭異的氣氛,空氣中都透著幾分冷肅沉凝,北京城裡的百姓都是敏感的,在這裡生活了數代,幾乎每家每戶都有故老相傳的往事,明白自己在天子腳下生活該持什麼態度。

    五更過去了半個時辰,夜香車依然沒有蹤跡,就連那座鐘樓也沒有響起,這已經讓許多心思敏感的人明白過來了,知道今天必然會出些大事。

    幾個懶散的兵士拎著步槍倚在城門上,厚重的城門半開著,一縷寒風吹進城樓,守門的兵士不自覺的收攏了一下衣服,嘴裡不住的咒罵著該死的上司,或是夢囈著八大胡同的哪位姑娘的名字。

    牟成門是北京城的西側門,這裡一向是煤車進出的城門,平時也是人言鼎沸的一處城口,從牟成門可以直接進入北京城內城,向北約莫里許,就是名聲最大的長安街,但凡是在北京城有過生活經歷,都不可能不知道這條街道。長安街一路行去,在紫禁城兩側。儘是親王府郡王府。還有其他的貝勒貝子之類的豪宅名樓。最次的也是些政府機構,諸如各部官衙、諸軍司令部之類的重地要地。

    身份若是稍差,連在長安街居住的權利都沒有,就算是些漢人高官,也少有能在內城有所宅院的,這裡面住的都是正經的黃帶子紅帶子,個個往上排八輩,都能和康熙、順治扯上幾毛錢的關係。

    牟成門外。一隊隊精壯的兵士整齊列隊,齊耳的短髮雖然怪異,卻也多了幾分靈便,比那些拖著長辮子的兵勇要強出許多了。段芝貴騎著一匹黑色駿馬,無聊的敲打著馬靴,這支部隊不是他的本部,甚至都扯不上什麼關係,讓他來管制,心裡多少有些不順氣。

    第二混成協的兩個營,第三鎮第五協的兩個營。加上第五鎮的三個營,共計有七個營的步兵。人數高達四千五百人,這是袁世凱能快速抽調的最多兵力,其他各部不是要鎮守要地,就是距離北京城太遠,一時趕不回來。這些部隊來自三個鎮協,都是袁世凱的嫡系精銳,論起忠心和戰力都是一流的。

    第二混成協是早年袁世凱親自組建的一支部隊,它的兵員和軍官都來自北洋軍第二和第四兩鎮,各級的協統以下軍官都是由袁世凱親自任命,所有的兵士都由忠心耿耿的兩鎮健卒充任,沒有一個兵員是重新招募的。可以說,它就是北洋軍分劃出去的一個混成協,和各鎮中轄的步兵協沒什麼兩樣。

    灤州兵諫的時候,藍天蔚是第二混成協的協統,但是袁世凱對第二混成協的掌控沒有絲毫的下降,這次抽調出兩個營就是他的一種自信,也是向孫復展示自己的實力。

    為了讓這些來自三部的驕兵服從命令,袁世凱特意抽調了自己的義子段芝貴擔任臨時統領官,協調孫復控制這支「雜牌」部隊。段芝貴這人骨子不正,有些油滑,不過要是論起治兵,他還是下得去手的,再加上他的身份比較特殊,在北洋各部都還說得上話,才讓他但是此次的統領官的。

    寒風刺骨,夾棉軍裝根本無法徹底抵禦西北風的侵蝕,可是早已把紀律磨到了骨子裡,四千餘名將士竟然一直這樣佔了近半個時辰。北洋軍都是驕兵悍將,除了對直系長官和袁世凱還有幾分敬畏,對其他人一向不甚搭理,這也是清廷一直無法掌控者幾支部隊的原因。

    時間久了,雖然沒有人敢亂動開口,可是個個心裡都積了不少的怨氣,大冷天的沒誰願意在這牟成門外吹風,更何況還是為了一個南邊來的小娃娃,這讓四千五百餘名北洋兵士心裡很是不忿。段芝貴掏出鑲金的懷表,看了一下時間,眉頭不耐煩的皺了起來,他比下面的兵士知道的多些,可是也僅僅是一些而已。

    「來了,來了!」早先放出去的馬弁騎著馬跑了過來,急聲喊道。

    段芝貴精神一震,把懷表往懷裡一揣,整理了軍裝腰帶,把軍刀抽出了兩指,看到擦得油亮的刀刃,自得的笑了。

    「都給老子精神點,那些南兵前兒個打死兩百來個禁衛軍的兵,眼裡已經不把咱們北洋軍當回事了,這次要讓他們看看,北洋軍的爺們和禁衛軍是有著天壤之別的!」段芝貴驅動戰馬,到了軍陣前面,大聲喊道「大帥說了,要是誰給他丟臉了,那就準備捲鋪蓋滾蛋,要是漲了臉,銀子少不了大傢伙的。」

    「北洋軍萬勝,大帥萬歲!」

    聽著這些嚴重逾制大逆的喊聲,段芝貴不僅沒有制止,反而露出了笑臉,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些話都是他讓軍中的親信傳開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袁世凱造勢,打擊清廷在軍中的威信。

    「吆喝,這些南兵真不簡單啊!」驅著馬匹,段芝貴瞇著眼打量起了南邊來的兵士,不到五百人的一支隊伍,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只是臉上看起來還很稚嫩,不過卻並不影響他們的煞氣。

    四人成列,齊步如鼓,敲打著地面,聲勢頗為雄渾,和他們一比,就算是段芝貴也不得不承認,北洋軍不佔優勢。

    綠布軍帽上掛著寒霜,每個人的手掌都已經凍得發青,可是步槍依然在肩。單臂也在甩動。沒有一個人為凍得開始崩裂的手掌吹上一口熱氣。腳步聲沉重,甩臂聲整齊,段芝貴本來的滿腔不滿,這會兒全變成了震驚。

    和英德等國的強軍不同,北洋軍雖然戰力也不弱,可是上下之間的關係卻很複雜,長官和長官,士兵和士兵。幾乎都有著各種複雜的糾葛,這樣的一支軍隊,戰力固然不弱,可是軍法就很難真正貫徹了。

    北洋軍的軍紀也談不上嚴密,甚至比不上後世那支北伐時的黃埔學生軍,而且由於清廷得位不正,兩百多年來都是靠銀子官位統治天下的,這也讓北洋軍感染了這種習性,一切向銀子看齊。如果遇到徹夜行軍,長官就必須自掏腰包。支付開拔費之類的補貼,不然這些大頭兵絕對不會拿自己的痛苦充傻的。

    「這些南娃子真不簡單啊。看樣子是趕了一夜的路。這孫復真夠有錢的,但是這一趟下來,怕是沒個萬把塊銀元都指使不動他們。」低聲感歎了一句,段芝貴就驅馬應了上去。

    第一營從四更就開始趕路,急行軍四十餘里,才趕到牟成門,這若是換成了其他部隊,鐵定要累成軟腳蝦了,也只有這支兵士都精悍的過分的義子營才能完成這樣的行軍,還保持充沛的精力了。

    「第一營營長孫大福,將軍可是段香巖段將軍?」

    被孫大福的一個軍禮給敬得一愣,段芝貴心裡卻是很舒服,這麼精銳的一支南兵鐵定是孫復的親信步隊,他們既然都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可見那位孫少帥還是很有眼力勁的。

    「本將軍正是段芝貴,你就是孫大都督讓我等得那支南兵……呃不對,是革命軍!」段芝貴指著孫大福確認道。

    「正是,少帥有令,讓我部到了之後,暫受段將軍節制。」

    段芝貴心裡爽壞了,本來還有些不滿的,現在全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只高興得恨不得與孫大福稱兄道弟才好。

    一個有意交好,一個愛其恭維,兩個人一時竟似成了忘年交,談的不亦樂乎。這樣一來,可把不少北洋軍給凍壞了,他們向來都是吃富貴飯的,那受過這樣的苦楚,個個心裡都罵開了,也不知道罵的都是誰。

    天邊的第一縷晨曦灑出,牟成門終於有了動靜,一隊彪勇的步卒猛地衝了過來,將還沒瞇瞪過來的守門兵士全部擊昏在地,拖到了一邊,徹底掌控了這座城門。

    孫復一身戎裝,腰佩軍刀,胯下一匹白色健駒,英姿颯爽,讓不少人看了都心生妒忌。俊俏郎君,偏偏還身居高位,這天下的好事好像都給他佔了個精光

    「段將軍,兵士可都到齊了?」孫復揮動馬鞭,指著眼前的北洋兵士問道。

    「七個營,四千五百二十人,已經全部到齊,就等著孫大都督調遣了!」

    點了點頭,孫復驅動白馬到了軍陣前面,揮鞭立馬,揚聲大喊「清廷無道,辱我華裔,現今革命潮流浩蕩,已經不可阻擋,然清廷奴我中華之心不死,拒絕袁大帥和我的好意,拒不退位。」

    「而今,我欲鞭笞滿清八旗,復我華夏正朔,袁大帥既然把你們交由我來指揮,那麼就絕不會虧待大家,這次的差事辦的好了,袁大帥的嘉獎不算,我也會給眾兄弟一份大禮。」

    孫復大魔王的身份被滿清八旗子弟給記著了,但是北方的大部分人對孫復的印象卻是他撒錢如雨的財神形象,他口中的大禮,讓許多人都開始猜測了起來,甚至有人想到了金條珠寶之類。

    「各部聽令!」

    「管帶第三營秋占鰲,在」

    「管帶第一營林繩武,在」

    ……

    「管帶第一營吳佩孚,在」

    孫復聞言一愣,沒想到這裡面還有一條大魚,不過這時候,他也沒有特別在意,畢竟這是袁世凱的部隊,還不是他插手的地方。

    「各營以隊為單位,由近衛營的兵士帶領,查抄各家王公府邸,若有反抗者格殺,故意拖延者格殺,心懷不滿者格殺……」

    三道格殺令一下,七名管帶官皆是心頭發顫,這已經不是查抄這麼簡單了。這是要徹底的誅殺滿清的王公貴胄。這是要斷滿人的頭。要絕滿人的希望。

    望著猶豫的幾位管帶官,孫復突然陰著聲音說道「袁大帥已經把你們交給我了,我的命令就是一切,只要不是反對你家大帥,那麼你們就必須服從命令。」

    「段將軍,袁大帥對不服從命令的軍官都是怎麼處理啊?」

    「啊!」段芝貴醒悟過來,眼睛裡透著幾分雀躍興奮,那些王公貴胄都是富得流油。若是能在其中撈個一把,肯定是滿嘴流油了。

    「袁大帥治軍嚴明,若有不從軍令者……殺」

    一個殺字,讓周圍的空氣更增了幾分徹骨的寒氣,吳佩孚幾人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幹不從軍令,這位孫大都督八成是要那幾個腦袋來殺猴儆雞了。

    「遵令!」

    滿意的笑了笑,孫復和段芝貴湊到了一邊,孫復很清楚這位段將軍的性子,若是提前不給他些警告。這次的行動肯定會變成**裸的劫掠,那樣對大家都不是很好了。

    「各家王府都是富得流油。但是據我所知段將軍和慶王的兒子還有攝政王關係都不錯,這次段將軍怕是……」

    「沒有的事!」沒等孫復把話說完,段芝貴就急眼了,搶聲道「我可是正兒八經的漢人,怎麼可能和那些滿清貴胄有什麼瓜葛,這事大都督可一定要搞清楚了,斷不可傷了我的名聲。」

    無語的看著段芝貴,孫復都有些佩服他的臉皮了,全北京城都知道你給載振送女人的事了,竟然還能喊出這樣不要臉的話。

    「既然如此我就放下了,我就是擔心段將軍參與進來,會影響到將軍與那些人的友誼,現在好了,沒了那麼多的顧忌,我就好把重任交給將軍了。」孫復低聲說道「這次要動的足有二十多家王府和貝勒府,若是收繳起來,難免會有手腳不乾淨的,而且他們又是袁大帥的人,我總不好插手,就由將軍組成一支監督隊,好保證這次任務的順利完成。若是此事功成,不說袁大帥對將軍的親睞會倍增,就算是將來名垂青史,列傳留名也未嘗不可。」

    望著段芝貴有些鐵青的臉色,孫復再次壓低了聲音「按說有些事我不敢拿來侮辱將軍,只是大冷天的,讓這麼多兵士出動,也總不好讓將軍自掏腰包犒賞將士。」咬了咬牙,孫復有些臉紅的說道「這次查抄各家王府所得,我就做主送於將軍一分。」

    「才一分……」話音剛落,段芝貴就後悔了,急忙彌補道「我不是說錢的事情,只是這麼多將士,若是少了,怕是到時候拿不出手啊!」

    「段將軍可知道慶親王府有多少家財?」孫覆沒有反駁,而是輕聲問道。

    「沒有一千萬,也有八百萬……」想到單自己就為慶王府花了不下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段芝貴就後悔的跺腳。

    「北京城有親王府和郡王府四十六座,除了那些早已破敗的,家中沒什麼積蓄的,剩下的幾家親王可都是富得流油,若是他們的傢俬加起來……」孫復口中嘖嘖出聲,沒有在繼續說下去。

    四十六家王府,加上數百家的貝勒,貝子,輔國公,鎮國公的府邸,孫復是一個都不想放過,可是內城裡住了數十萬旗人,若是全部把那些王公府邸給清理了一遍,難免會讓許多人生出絕望的心態,以為有人想要把北京城裡的滿人都給殺光了,到時候數十萬人要是暴動了起來,孫復和老袁都暫時沒有那麼大的實力控制住局勢。

    「干了,這次我親自監督,若是有那個小崽子敢亂伸手,老子一刀剁了他的腦袋!」段芝貴兩眼泛光,綠油油的,若不是他還披著張人皮,都快成餓狼了。

    「單是嚴防和威脅還不夠,你還要告訴大家,這裡面有一分是給他們的賞錢,只要差事辦得好,我給他們翻倍。」

    段芝貴吸溜了一下嘴巴,有些心疼孫復許出去的那一分賞錢。

    「唉,對了,我剛剛已經把內城九門給封鎖了,這次你還有把那些王爺貴胄們都給抓起了,他們手裡可是握著不少在銀行裡的存款……」

    「當然,這次一個都別想跑掉。」段芝貴已經有些入魔了,如果這次抄了二十家王府,那收入絕對不會輸於大清一年的收入,甚至還可能更高。

    七個營共計二十八個隊,每隊由一名近衛營的兵士帶領,這名兵士只負責帶路,按照分配好的任務把一個步隊帶到指定的王府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都交給北洋軍幹活了。清承明制,又做了更加精細的規定,其中最嚴苛的就是對各王府的規章,若是誰犯了規矩,丟爵戴夾絕對不會輕饒,若不是滿清的嚴苛制度,孫復還真不敢讓一個隊查抄一個王府。

    孫復連夜調來第一營,目的就是為了監督這些北洋軍,萬一到時候有人被銀子耀花了眼,腦袋一抽,做了混事,也好有人在關鍵時候給他們當頭一棒,免得孫復費了一番功夫,到最後什麼都沒撈到,只得了一個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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