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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二章 汪精衛和鄭明 文 / 八駿競技

    人總是會變得,而且變得會讓自己都無法意料。曾經,汪精衛以為自己一生都是一個最堅定的革命黨人,會一直追隨著那個孫先生,直至自己犧牲在革命的道路上,就像秋瑾、鄒容一樣,死的慘烈而又轟動。也許在自己的靈前,哪位孫先生會懷著無盡的悲痛,留下一副輓聯,而那些革命同志,則灑淚送別。

    這樣的夢是每一個熱血激昂的革命同志的期盼,汪精衛自認為自己也不能免俗,只要犧牲的稍有價值,他都不會吝嗇這條年輕的性命。可是,現在他猶豫了,茫然了,看不懂了!

    兩年前,他北上京師,和喻培倫、黃復生兩人謀刺當時的攝政王載灃,計劃是在載灃上朝的必經之路「甘水橋」用**炸橋,經過數日準備,在一天夜裡,三人終於把**藏到了甘水橋下,可是刺殺尚未開始,就出現了問題。當夜,三人苦苦等待的載灃沒有到來,反倒是搜索的人來了兩批,自知事情不對,留守的黃復生只得把**埋了,自己返回。

    第二天,果然出了事情,數十名警察包圍了三人隱身的攝像館,除了喻培倫在兩人的掩護下,得以逃脫,汪精衛和黃復生都被逮捕了,被清廷判為終身監禁。自覺自己能成為鄒容第二,汪精衛不僅沒有後悔,反而慷慨的喊出了「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詩句,可見他的無畏精神。

    在獄中呆了兩年,汪精衛在偶然中聽到武昌起義成功的消息,當時興奮的一宿未睡。向守夜的獄卒大講革命之理。企圖借此感化他們。計劃失敗了。可是沒幾天他卻等來了一個人召見,而且是意想不到的一個人。

    清廷內閣總理大臣,全權議和大使袁世凱,向他瞭解了同盟會的故事,為此袁世凱甚至仔細傾聽了他一個時辰的大侃特侃。袁世凱放他出獄,這汪精衛沒有想到,但是卻能猜到他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向他傳遞南方情報而已。對此汪精衛並不反感,實際上他很希望中國能夠革命成功,如果這個過程中多一個舊清的高官權貴,那就更能說明革命的魅力和不可阻擋。

    「我以為孫文還向當年一樣,是中國的希望,是個最堅定最純淨的革命黨人,是我人生路上的導師,可是……」

    望著汪精衛滿臉淚痕,鄭明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失望和傷心,這一刻。他就像是被拋棄的孩子,傷心無助。似乎人生失去了前進的方向,茫然的站在四岔路口,不知道該怎麼做,做些什麼。

    「其實,兆銘兄對孫先生的要求太高了,他也是人,也會有七情六慾。孫先生貪戀權勢,我相信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為國效力,才不捨的那個總統之位的!」拍了拍汪精衛的肩膀,鄭明輕聲安慰道。

    「砰」酒杯狠狠的一頓,汪精衛憤怒的大喊道「他不是貪戀權勢,他是在賣國……」

    嘴角一翹,旋即隱沒,鄭明佯作茫然的樣子,驚問道「何處此言,孫先生在南洋海外可是聲名遠播啊,我小時候就聽人說孫文是中國的希望,他怎麼可能會賣國呢?」

    「鄭兄難道不知道?」汪精衛醉眼迷離,晃晃悠悠的從懷裡掏出一份號外,遞到鄭明手裡,痛心的說「《中日友好條約》,這上面**裸的把國家利益當做了貨物,明碼標價的賣給了日本人!」

    這份報紙鄭明早已看過數遍了,對裡面的一字一句都能夠倒背如流,自然不會真的不知道那份已經臭名昭著的條約,雖然明面上看去,這份條約無懈可擊,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自ya片戰爭以來,最公平的一個中外約文了。可是如果把這些東西和報紙上列舉的一些事情聯合起來,這份條約就有問題了。

    中日友好條約主要有三條,第一就是對東海海戰和澎湖海戰進行整理,雙方共同約定此戰為平局,不敗不勝;臨時政府則代表中國承認此戰是因為日本為保護僑民採取的軍事行動,而中國則是因為一個地方勢力的蠻橫行為,致使了這場不必要的戰爭。

    第二是臨時政府同意日本在戰區打撈沉沒的艦船,而中國要予以支持和援助;第三條則是要求臨時政府釋放被囚禁的日本士兵,並對虹口地區遇難的日本公民立碑紀念。

    相應的,日本政府則承認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為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並互派公使;而且,為了支援中國革命,日本向臨時政府提供一千萬日元的無息貸款,並且幫助臨時政府組建一支現代化的陸軍,且提供相應的配套武器彈藥,費用則由貸款中扣除。

    通篇條文都沒有貶低臨時政府的地方,而且不少條文甚至給了臨時政府不少的支持,可如果看到瞭解到了這個時代的一些潛規則,那就沒人會覺得這份條約是公平的了。

    自工業革命以來,發展到了今天,所有的國家都面臨著一種極限,已經到了必須改變的時代。可以說,現在就是如同古代戰國,大爭之世已經降臨,各國不變即死。這樣一個時代,從來沒有聽說一個戰勝國會不索求利益的,沒有賠款,沒有割地的戰敗根本不叫戰敗,而什麼都沒有獲得,自然也不是戰勝。日俄戰爭後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敢喊出「不割寸土,不賠一個盧布」的話,就是在向世界證明,他沒有失敗,國家沒有任何損失,戰爭自然不算是失敗。

    當年的中法之戰,中國擊敗了法軍,使得國內民心大振,可是一份中法條約,卻讓無數人喊出了「不敗而敗,不勝而勝」的悲聲。那時的中法之戰,雖然中國大勝,可是並沒有改變兩國的實力差距。簽署一份不平等的條約。總還能找到些借口。

    可是現在。日本海軍精英盡喪,國家外有巨債難還,內有疲憊的經濟無法振興,可以說是進入到了死谷;而中國則懷大勝之喜,又逢革命成功之事,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只要提出光復國土的口號,必然得到群起響應。甲午慘敗的所有損失都可能挽回。

    緩緩合上這張小報,鄭明心裡再一次痛罵孫文,孫復身為勝利的一方數次拒絕和日本使節談判,就是想多撈些好處,你倒好,剛上任,就把合約簽了,而且還是這樣一份沒腦子的合約,這也難怪連孫文最忠誠的小弟都看不順了。

    「兆銘兄是不是有什麼誤解,這上面似乎……」嘟囔了半天。鄭明也沒接上去,心裡憤憤的罵道「孫文這個蠢貨。幹的事情那麼二,老子想挖溝都不好挖了!」

    鄭明能與汪精衛相遇本來是個偶然,當時鄭明對這個失魂落魄的青年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可是當他認出這人就是兩年前那個歌出「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汪兆銘,心裡就有了結識的想法。碰巧,汪精衛正值情緒低落的時候,也沒怎麼提防,就和鄭明大談特談自己的經歷和感悟,直至說起大總統孫文。

    「前些天,我有個同鄉和我偶遇,當時他正在懷遠艦上任職,正值意氣風發,我很羨慕一身戎裝的他。我曾提出希望能成為一名海軍將士,他搖頭拒絕了我,告訴我,海軍是一個最純潔的兵種,如果想在海軍裡任職,就不能與任何黨派牽涉,心裡只能有國家觀念。」

    「呵呵……」一臉似哭似笑汪精衛道「知道嘛,當時我嘲笑他,說現在是革命之時,一切都在革命,海軍怎麼能夠例外,只有革命的海軍,沒有國家的海軍。」

    「他說我是被人瞇了眼,遮了心,根本沒搞明白什麼是國,什麼是革命,不懂得海軍的職責和使命,沒有資格成為海軍的一員!」

    「當時我很受打擊,質問他什麼是國,什麼是革命?他給我講,說國是每個人的國,不是一個人或者一群人的國,而革命是為了讓國變好,如果革命做不到,那它就沒有意義。而海軍則是國家的海軍,它的職責和使命是保護國家的權益和每個國人的權益。」

    鄭明心頭一顫,眼睛越來越亮,這句話對於他這樣背井離鄉數代的華人來說,太有蠱惑力了。身為華人,國家自然也會有他的一份,只有這種參與感和存在感,才能讓他激動興奮。而國家的海軍則更是讓鄭明為之折服,海外華人辛勤工作,受盡屈辱,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國家強大的重要,也更期望國家的強大。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無數華人捐出自己的全部家底,支援革命。

    沒有察覺鄭明的情緒變化,汪精衛徐徐道「知道嘛,當時我只是冷笑了一聲,和他不歡而散,我不相信他的理論,我只相信孫先生能夠救中國,只相信同盟會是革命黨。」

    「沒幾天,他就給了我當頭一棒,讓我明白了他說的海軍到底是什麼樣的一支軍隊。十二年了,自從庚子之變後,我堂堂華夏就再也沒有一支軍隊敢和外國人作戰,而且是實力察覺那麼懸殊的一場戰爭!我知道,那些海軍將士也害怕,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勝算,可是就是這樣一支弱小的艦隊,為了不讓日本艦隊威脅到中國人的安全,寧願集體赴死,也要擊沉所有的敵人戰艦。」

    「那他現在……」鄭明低聲問道。

    「死了,被軍艦撞死了!」一臉悲痛的汪精衛,顫顫慄栗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個時候只有酒的辛辣和衝勁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怎麼會?」雖然早有感覺,知道那個海軍官兵八成已經戰死了,可是當聽到他是被軍艦撞死的,鄭明還是驚呼了出來。

    「不用驚訝,其實很多人都是這樣死的。」汪精衛哭笑道「十倍的差距,海軍將士就算技藝精湛,敢於赴死,可是也抵不過炮火的犀利,大戰進行了兩個時辰,我們的戰艦基本上都沉完了,落水的水兵不甘心這樣戰敗,就在水中和日本水兵廝打,後來就有人開始拖著日本水兵朝疾馳的軍艦前方游。直至被撞得腦漿迸裂。慘死為止。」

    「怎麼會?」艱難的擠出三個字。鄭明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雖然他對那支艦隊的歷史已經打探的很清晰了,可是卻並不清楚那場戰爭的慘烈,現在得聞汪精衛講述的戰場慘景,鄭明如臨其境,甚至能體會到那些將士是懷著一種什麼樣的決心,做出這般舉動的。

    「一個普通水兵都知道捨棄性命,保一方國土國民。他孫文一屆大總統,受億萬人矚目,卻簽署了這樣一個罔顧國家的條約,真真的該死!」汪精衛眼露殺機,聲聲帶刺,顯然對孫文已經由敬轉恨了。

    本來鄭明只是想結識一下這位青年才俊,再趁機造就一個黑孫文的同盟會會員,沒想到過了火,汪精衛竟然對孫文起了殺心,這讓鄭明有些意料不到。也有些措手不及。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孫文有了兩個對手。一個是北方的袁世凱,一個是南方的孫復,如果他在大總統任上遇刺,九成九的人會認為孫文是死在孫復的手上。畢竟現在他們兩個才是真的鬧翻的兩位。

    「兆銘兄可想過以後?」在鄭明眼裡,一個水平低劣的孫文擔任大總統和同盟會的總理,絕對比其他人要強的多,至少他總是能做出一些蠢不可及的事情,這無疑是對孫復很有利。

    「我曾聽說林覺民在茂名當教書先生,我自認為還有些水平,準備去家鄉也做個先生,這樣也好做些切實的事情,免得到頭來除了一場失敗的革命,什麼都沒有做過,留下遺憾。」

    在鄭明不解的目光下,汪兆銘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扶著牆朝著酒樓外走去,到了門口,突然轉過頭來說道「鄭兄是有大才的人,如果沒有什麼好的選擇的話,就去投孫複試試,至少他是個有血性的人,一個敢朝列強開戰的人,就算是再混,也有資格決定中國的命運!」

    說完汪精衛也鬆開了牆體,自顧自的走了,雖然身體還有些晃,可是看得出他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今日說了這麼多,真是爽也!」一個朗朗的聲音從窗外傳來,鄭明苦笑了一聲,明白自己被汪精衛騙了,他並沒有喝醉,至少沒有醉的和一個陌生人說了這麼多都毫無收斂的地步。

    「老爸說得對啊,看來什麼時候都不能把別人看的簡單了!」飲下一口辛辣的烈酒,鄭明拍了幾個大洋在桌上,就朝外行去。在上海等了這麼久,也看了這麼久,鄭明不打算再猶豫了。

    當初來大陸的時候,他就準備毛遂自薦,只是看的多了,聽得多了,聰明人總會產生一些猜疑,鄭明自然也不例外。為了防止自己投了一個錯誤的人,鄭明仔細的在上海瞭解了許久,映水苑也去了三五次,虹口自然也不會例外,這些天下來,他已經大致清楚了孫復的為人,今天拉著汪精衛就存了拉上他一塊投靠孫復的心思,沒想到竟然功敗垂成。

    出了酒樓,鄭明尋了一輛人力車就朝映水苑而去,跑到了哪裡,才得到消息,今天孫復竟然又去了同仁醫院,還沒有回來。轉去了同仁醫院,鄭明悲劇的發現,自己竟然進不去,數十名兵士把同仁醫院的大門圍得嚴嚴的,不過昨日那些乞罪的海軍將士卻是不見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仔細打聽了一番,鄭明才發現自己在酒樓和汪精衛喝酒的功夫,劉冠雄等人已經啟程前往廣東了,據說是正在養傷的薩鎮冰心軟,看不下去,就重新同意他們重返海軍了。至於孫復,則在醫院裡守護激動過甚的薩司令,據說薩司令情況不太好。

    失望的鄭明,正準備回去,突然發現似乎有人從醫院裡出來了。

    「四輪馬車,這是他的車!」心頭一喜,鄭明也顧不得什麼了,準備衝向馬車。可是沒等鄭明擠出人群,就見三個人影快速疾奔,朝馬車跑去,而且手裡似乎還抱著什麼東西。

    「轟」正納悶的鄭明,突然聽到一聲轟響,一股氣流猛烈的衝了過來,人群也被驚動了,不敢相信的看著馬車的方向。

    「刺殺,只是**裸的刺殺!」鄭明雙拳緊握,心裡不住的吶喊。

    馬車的被氣浪沖翻,四匹白馬已經成了肉沫,就連那三個刺客也看不出形狀了,被炸的四分五裂,沒了人形。

    沒等人群騷亂起來,數百名穿著病服和軍服的人就從同仁醫院和周圍衝了出來,現場也突然從四周衝出三十二名魁梧大漢,個個身高都在兩米開外,把爆炸現場圍的嚴嚴實實。

    「嗷嗚」一聲巨吼,一頭兇惡的猛獸突然從車廂裡衝了出來,朝四週一陣咆哮,把驚恐的人群瞬間都給鎮住了。

    比劃了一下,鄭明驚恐的發現這頭巨獸,站起來竟然可以夠到自己的肩膀了,如果它要撕咬的話,絕對可以一口咬掉自己的半邊臉,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麒麟……」不知誰喊了一句,鄭明這才發現那頭巨獸腿上竟然有鱗片,而且它確實有著不輸上古異獸的體格和凶煞。

    「孫佑,讓他們走吧,這件事和他們無干!」車廂裡傳出一個聲音,讓鄭明即喜又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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