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4 康敏 文 / 低調椰子
房間中氣氛一時間變得沉凝起來，趙佶嘴角掛著淺笑，一直凝望著馬夫人。而馬夫人臉上血色則漸漸褪去，嘴唇發白，視線飄忽，根本不敢與趙佶的目光接觸。
雖然保持著沉默，趙佶心裡卻湧起許多想法。馬大元的那一句回答讓趙佶對整個局勢的瞭解都出現了偏差，其實他心裡是比較傾向於相信馬大元的答案，汪劍通的的確確沒有留下證明喬峰身世的那封信件。因為他既然敢讓喬峰做丐幫幫主，那麼必然是對喬峰的人品已經極為放心。而再留下類似的證據，只是埋下一樁隱患，他應該比別人都要希望掩蓋住喬峰的身世秘密。這種首尾兩端的事情，只是在拿丐幫的前途開玩笑。
那麼問題就來了，信件既然不存在，那麼在關鍵時刻是怎麼出現的？這一筆糊塗賬，哪怕趙佶窮盡思量，也完全梳理不清。所以他索性不再去想，只著眼於當下的問題。這位馬夫人，究竟還有沒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底細？
哪怕是再為難的問題，既然已經到了不得不答的地步，那麼總要開口回應。在趙佶的目光注視之下，那馬夫人緊抿的雙唇終於開啟了：「王爺您提出這個問題，實在是讓奴家肝膽俱裂。不錯，奴家的娘家的確不是姓溫，而是姓康，奴家賤名康敏。這一樁事，我家夫君都不知曉，卻被王爺您一語道破，奴家真是驚駭到了極點……」
趙佶只是聽著，卻並未開口。他已經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經完全明白這馬夫人的底細，索性不說話，給她自己一個交代的機會。
馬夫人眸中露出追憶之色，片刻後忽又自嘲的笑了一聲：「王爺您請奴家隨夫君來到汴梁城，且在奴家身邊安排下諸多的哨探，原本還以為王爺您是別有懷抱，原來王爺您是一早就明白了奴家的底細，這番佈置原來也只是為了讓奴家沒了掙扎的餘地。只是奴家有一事不明，王爺您出身尊崇無比，緣何要對丐幫這些江湖事煞費心機？」
趙佶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馬夫人，我確是已經給你留下了餘地和機會，也希望你能開誠佈公，莫要辜負了這一個機會。」
馬夫人聽到這話，慘然一笑：「說實話，奴家心裡對王爺您實在感激得很。這一年多在汴梁城的生活，已經是奴家此生最安寧的一段歲月。王爺您既然要求奴家開誠佈公，那麼奴家也就不再隱瞞。王爺，您信不信世上有鬼？」
趙佶聽到這話，不免一愣。而馬夫人已經繼續幽然說道：「奴家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否則這世上不會有那麼多好人不得善終，壞人頤養天年的冤屈事。就算有鬼，也是惡鬼，給人一樁好處，卻要百倍千倍的討要回去……」
「奴家家鄉並不在河南，而是北京大名府人氏，家境算不得好，但也總算父母雙全。有一年遼人寇邊，全家人躲兵災進了山裡，沒有被遼人害了，但也終究難逃一劫，遇見山林裡綠林好漢，全家都遭了殃。原來不管是遼人漢人，一旦動了壞心思，終究是要殺人的……奴家那時七八歲，沒什麼威脅，性子也算乖順，僥倖保下一條性命，被留下來在寨子裡給人洗衣做飯。只是隨著年紀見漲，越發有了女兒家的模樣，總有些不懷好意的目光望過來……」
「那幾年在寨子裡，奴家每天都不敢安睡，每晚躲在床下，手裡握著一柄柴刀，就這麼等著天明。這樣的日子，大約過了三五年罷。有一年山寨火拚，奴家尋個機會逃了出來。一個女兒家，在北地謀生著實不容易，幸而奴家在山寨裡學了一些保命技法，總算掙扎著活下來，所做的無非是剪徑攔路，尋些落單的商客下手，竟然漸漸也有了一些名氣。」
趙佶聽到這裡，心中不禁大感意外，他實在是想不到這位看起來弱質纖纖的馬夫人，竟然會有如此一段彪悍的江湖生活。
講到這裡，馬夫人神色卻變了一變，繼而又說道：「做得賊多，總要失手。那一年奴家失了手，被下手的肥羊給擒住。可是對方非但沒有為難奴家，反而將奴家帶進一所山間大寨子裡。那裡也有許多跟奴家年紀相仿的女子，雖然來路都不相同，可都嬌媚得很。奴家在那寨子裡待了幾年，要學一些武功技法、刺探監聽的手段，也學魅惑男人的手段……奴家或許真有一些稟賦，學起這些東西來，上手極快，很快就在這裡面脫穎而出。」
聽到這裡，趙佶神色變了一變，心中已是微微一凜，旋即便沉聲道：「那是什麼地方？教你們這些目的是什麼？」
「奴家當時也不清楚，只是學得越好，待遇也就越發的好。雖然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但也明白多半不是什麼好路數。有一年地龍翻身，寨子塌了，所有女子都要轉移出來，奴家又借個機會，從裡面逃了出來。生恐被追回去，便從北地往南逃，幾年學的功夫不算白費，竟然從燕地一路逃回了咱們大宋，也不敢再回家鄉，便一路往南，一直到了湖廣。」
馬夫人歎一口氣，續道：「當時奴家惶恐至極，也不敢暴露自己會武功這一樁事，便在當地尋個隱蔽地方住了下來。或許奴家真是命途多舛，那一年又遇上了一位武林中少年俠客，武功既高，家世也出色得很。當時奴家真以為自己否極泰來，遇上了能托付一生的良人。可惜……可恨那人將奴家棄若敝履，非但沒能做了奴家的依靠，反而奴家跟在這人身邊那段日子，反而被後路的追兵給找到了……倒也沒有受到太多懲罰，也沒有將奴家強帶回北地，卻在河南信陽給奴家安排了一副良家身世，後來便嫁給了如今的夫君。」
聽完馬夫人的講述，趙佶雙眉已經緊緊蹙起，他只猜到馬夫人的底細未必像自己所知的那樣簡單，卻沒想到竟然探聽出如此多的秘辛。一個培養諸多女子的組織，而且位於燕地遼人的疆土上，到底是怎樣一個路數？
「他們把你安排嫁給馬副幫主，有什麼目的？這些年，有沒有給你安排過什麼秘密的任務？」趙佶又問道。
馬夫人澀笑道：「奴家也不知道他們的意圖是什麼，當年戴罪之身也不敢多打聽。這些年來，唯一得的指令就是如果有機會的話，要把丐幫傳承的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搞到手來。可是一直沒機會得手，他們也沒怪罪。這些年來，他們甚至都沒有聯繫奴家，但奴家卻始終覺得他們一直在窺望著奴家。所以，王爺您要奴家隨夫君前來汴梁時，奴家心裡猶豫，生恐被他們以為奴家又要擺脫他們的控制。直到王爺您保證庇護奴家，奴家才決意再次擺脫出來……」
趙佶沉吟良久，才又問道：「馬夫人你確是沒有任何隱瞞了？」
「話講到這一步，奴家若再有隱瞞，那是害了自己。奴家不敢再有奢求，只盼王爺您憐惜奴家命途多舛，平生也無惡跡，庇護奴家不再做被人擺佈的傀儡人偶……」馬夫人眸中泛淚，盈盈下拜道。
趙佶沉吟道：「我可以保住夫人你，不過你要把你出身的那個地方所有詳情全都交代清楚。」
馬夫人臉色為難道：「奴家當年一直心緒不安，加上見識也短淺，每天考慮最多就是保命脫身，對那地方的底細委實不敢探聽太多。這些年也在回想，卻越想越是惘然。並非要刻意隱瞞，委實自己所知也實在太少。現在想一想，那地方諸多跡象都非江湖中人的手段。可是他們卻把奴家安排在了中原的丐幫，目的為何，奴家也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趙佶皺眉思忖了少許，才又說道：「那麼回到方纔的問題，馬副幫主究竟有沒有什麼極為珍視藏匿起來的信件之類？」
馬夫人搖了搖頭：「奴家與他同床共枕這些年，實在察覺不到有類似的跡象。只是有另一樁發現，丐幫的喬幫主來歷身世似乎有些古怪，只是詳情如何，奴家卻不知曉。」
聽到這裡，趙佶也總算確定，那所謂的信件，應該確實是不存在的了。若真的有，馬夫人也實在沒有必要捏造出這樣一個彌天大謊來掩蓋此事。看來，自己腦海中那些與此相關的記憶，委實也不必信之不疑了。
對於馬夫人眼中所說那個神秘組織，趙佶原本下意識猜想應是慕容家的手筆，畢竟慕容家是這天龍世界裡許多陰謀的醞釀者，而且如此種種佈置，才算有些謀國竊鼎的味道。慕容家矢志復國，他們的國可未必就一定要在大宋復。
可是諸多細節印證，這猜測似乎又有些偏差，諸多不符不合理之處，總是顯得有些牽強。
那麼既然關於喬峰的身世曝光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陰謀，就算自己干涉，陰謀也已經開始了。那麼如果自己置身事外，是否能瞧得更清楚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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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馬夫人的身世，是本書第二大的腦補。天龍原書雖然故事曲折得很，但其實作為一個整體梳理的話，實在是不通暢極了。我比較樂於陰謀化的解讀，假設我們看到的天龍故事並非全部只是一斑，那麼具體應該怎麼銜接起來呢？看過有許多腦補推斷，從逍遙派和無名老僧著手，這當然是對人物關係的惡趣解讀，但是盤不活整個劇情。當然我自己的腦補有很大問題，因為我的故事是建立在天龍時間軸完全後延的情況下，但是發現竟然比較通暢。雖然本書會有其他元素加入，但是主劇情和人物，是始終限定在天龍框架裡的，不會有外來勢力介入強扭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