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2 攤牌 文 / 低調椰子
喬峰是契丹人。
聽到全冠清口中講出這一句話，趙佶整個人都呆住了，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全冠清知道端王爺與喬幫主交情甚篤，因此在講出這件事的時候，心裡也存了一些猶豫，一直在小心翼翼觀察著趙佶的神色。見趙佶一副木然狀，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垂首立在一邊。
過了好一會兒，趙佶僵直的視線才轉動起來，臉上擠出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說道：「怎麼會有這種無稽之談傳出來？現在已經傳到了哪一步？有沒有查到源頭在哪裡？你們丐幫上下對此的反應是如何的？喬幫主他現在在哪裡？」
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顯示出趙佶對這問題的重視，全冠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沉吟了片刻，他才說道：「這件事，我是聽洛陽總舵一個親信講起來，說是近來洛陽總舵底下幾個堂口裡一些低級弟子在討論這些無聊的話。流言還沒有擴散開，一開始我只當是無聊人在造謠生事，也沒有太關注。王爺您若覺得不妥，我即刻吩咐人去處理追查，一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馬上吩咐人去做，一定不能讓流言散佈開，還有源頭一定要揪出來！這樣，你親自回洛陽去處理這件事，首先把流言控制起來，傳播流言的弟子逐一排查審問，誰散佈的，目的是什麼，統統要查出來！」趙佶神色凝重道。
全冠清見狀，不免有些意外道：「可是汴梁城的工作，一時間也不好交接清楚……」
「先查這一件事，你手頭上的事情，我讓梁管事先派人暫領。汴梁的事情可以緩一緩，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並且一定不要造成什麼惡劣的影響。」趙佶皺眉吩咐道：「你自己全權處理，不要假手總舵中任何人。對了，處理的進度，每天都要派人快馬送來汴梁，不必再費周章，直接送來別院。」
全冠清見趙佶如此重視，不敢再耽擱，當下便點頭道：「待會兒小人就帶人回洛陽，王爺請放心，小人一定會把事情處理妥當。」
講到這裡，他忽又小聲道：「喬幫主他近來正安排幫中兄弟們前往西夏靈州，要不要將他請回汴梁來？」
趙佶聞言後，沉吟片刻，才點頭道：「不要太著意，通知一聲就可以，來或不來，由他自己拿主意。還有，這件事一定不要讓喬幫主自己聽到。」
全冠清領命，即刻便離開別院前往洛陽。而趙佶則留在別院中，臉色陡然陰鬱起來。
這件事給他造成的震撼太大了，他所憂慮還不是流言會造成的惡劣影響，而是流言是什麼人擴散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自己沉吟了片刻，趙佶又喚來梁師成，鄭重詢問道：「你確定，那位馬夫人從來都沒跟外人有什麼聯繫？」
梁師成見趙佶神態凝重，自己也沉吟了良久才點頭道：「小的確定，馬夫人絕對沒機會跟外人往來，就算私下裡傳遞消息都不可能。」
趙佶聞言後只是點點頭，他對梁師成的辦事能力還是放心的，再問一遍也不過是讓自己心裡安寧一些。他此前做下的佈置，一來這馬夫人沒有能力，二來也沒有足夠的動機再構陷喬峰。
那麼，流言究竟是誰擴散出去的？
趙佶明白，喬峰的身世知者甚多，自己只是在丐幫裡做了一些佈置，但還不足以把這個消息封鎖的滴水不透。而且當年雁門關大戰活著的人，比如說那位少林方丈，乃至於喬峰的父親蕭遠山，還有慕容博，全都是知情之人。但這些人有什麼理由放出這個消息？而且還是在自己準備大力整頓丐幫這樣一個敏感時期？
因為腦海中多了一份記憶，趙佶思索的更加深遠，那已經被自己抹殺了可能、固有的事態發展跟當下流言的出現有沒有關聯？這流言是在針對喬峰？還是在針對丐幫？亦或者、是自己！
有人不願意看到丐幫當下的改變，又或者從某種途徑得知自己與丐幫的聯繫，因此想要阻止？這不是說不通，但如果是這一個可能的話，趙佶益發要將真想挖掘出來，因為這意味著，有人隱藏在暗處，始終在窺探自己與丐幫之間的互動。
需要跟馬大元開誠佈公好好談一談！
趙佶自己思緒已經有些亂了，不過卻明白，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要把喬峰身世曝光的可能給摁下去，至於其他的，以後再抽絲剝繭慢慢調查。而這少不了馬大元這個知情者的配合。
主意已定，趙佶著人去將馬大元請來。
馬大元這大半年來多半時間都留在汴梁水門碼頭，為丐幫經營這項日進斗金的營生。他仍是江湖人的老思路，雖然對趙佶感激備至，但卻很少主動拜訪。上次拜見趙佶還是在年初春節時，今次得到端王府下人的傳訊，連忙丟開手裡的事情，趕來別院。
見面禮拜之後，馬大元便笑問道：「端王爺今天召喚馬某來，可有什麼要緊事情？若有什麼吩咐，直接派人知會一聲便是。端王爺您對丐幫恩同再造，丐幫上下也自對您感恩戴德，若有差遣，決不推辭。」
趙佶微微頷首，雙眼盯住馬大元笑道：「馬副幫主言重了，我不過順手之惠，實在難稱大恩。今天請你過來，確是有一樁事要跟你談一談。馬副幫主，我問你一句，你老實答我。」
「王爺請問，馬某知無不言。」馬大元拱手道。
趙佶一邊觀察著馬大元的神情，一邊慢慢說道：「你們喬峰喬幫主，他是契丹人？」
馬大元聽到這個問題，臉色先是一僵，旋即便幡然色變，額頭上冷汗湧現，頓時翻身而起，雙膝跪在地上，顫聲道：「王、王爺您……您何出此言？」
見馬大元如此驚駭反應，趙佶心裡反倒定了定，現在任何知道喬峰身世的人，都是他的懷疑對象。馬大元這般劇烈的反應，看來應該是跟那流言沒有什麼關係了。沉吟片刻，趙佶才又開口道：「喬峰胸口紋狼首，馬副幫主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當今天下雖然身上刺花之風盛行，但是咱們漢人卻少有在身上刺狼的，反倒是遼人中奚族蕭氏，人人身上刺狼！」
馬大元聽到這裡，額頭上已經匯聚成流，叩首時地面上直接印出一灘水漬。他顫聲道：「王爺，喬幫主他自小便被咱們漢人教養成人，對他自己的身世半點也不知曉。而且，喬幫主他雖然身處江湖，但卻俠義為本，從無惡跡。求王爺您網開一面，放喬幫主他一馬！若真要追究，是馬某這個知**對王爺您隱瞞不報，罪責全在我這一身……」
趙佶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馬大元，見他仍是滿頭大汗一臉惶恐之色，當下便笑道：「馬副幫主你何出此言？我只不過是心裡好奇，向你打聽一下喬兄他的身世，這又不是了不得的罪過，我為什麼要追究？」
馬大元聞言後錯愕片刻，旋即才遲疑道：「可、可是，喬幫主他確是契丹人……他確實是跟咱們大宋世仇的契丹人。王爺您難道對契丹人沒有憎意恨念？」
趙佶冷笑一聲道：「契丹蠻族，仰仗地利，欺凌大宋垂百年之久，凡我宋人，人人都欲北伐滅遼，復我燕雲故土。」
「不過，這國族世仇跟喬峰他又有什麼關係？馬副幫主你自己也說過，他連自己身世都不知道，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兇徒，難道殺了他，遼國就不戰自潰？」趙佶一邊說著，一邊請馬大元坐回原位，又說道：「我只是好奇喬兄的身世，馬副幫主你方不方便為我解惑？」
到了這個時節，馬大元自然不敢再推脫，當下便將自己所知喬峰的身世講述了一遍。他雖然不曾參與雁門關那場大戰，但也自有知曉的途徑。
趙佶對此雖然早有一份記憶，但還是認真聽馬大元的講述，與記憶中一一印證，區別倒不是很大，心緒略寧。若要面對的乃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局面，自己才真是犯了苦惱。
將喬峰身世講述一遍後，馬大元歎息道：「汪老幫主他們雖有一番拳拳報國之心，但卻誤聽錯報，殺戮了無辜，一直到臨死之時都耿耿於懷。他老人家臨終前將照看喬幫主的重任托付給我，這些年來，喬幫主他對丐幫盡心盡力，是真正義薄雲天的好漢子，總算沒有辜負老幫主對他殷殷厚望。瞧著喬幫主成為名滿武林的豪傑，也總算彌補了些許老幫主他犯下的罪過。」
講到這裡，他仍然有些擔心道：「可是，喬幫主他終究還是契丹人。王爺您難道不擔心他知道自己身世後會性情大變，為禍武林？」
「那麼馬副幫主你怕不怕呢？你們汪老幫主怕不怕呢？既然有這一層隱憂，為何又要讓他繼任丐幫幫主？」趙佶反問道。
馬大元歎息道：「汪老幫主有此決定，半是出於愧疚，半是因為對喬幫主的信任和看重。喬幫主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衣缽傳人，疑人不用，老幫主對喬幫主他自然是信任的。而我雖然初時有些擔心老幫主的決定，但是這數年觀察下來，對喬幫主自然也是信任的。」
趙佶笑著點頭道：「你們願意相信喬兄，我自然也願意相信他。至於那或許會有的隱患，我願意跟馬副幫主你一起掩蓋下去，從此後喬峰只是大宋的豪傑，絕不是契丹的遺孤！」
馬大元聽到這話，當下再次下拜道：「王爺您深明大義，且豪氣干雲，馬某為喬幫主、為丐幫叩謝您的大恩！」
探底表態都已完成，趙佶準備談一些乾貨了。他扶起馬大元說道：「咱們有心掩蓋，可是發生的事情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想要完全抹去，確是有些困難。馬副幫主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線索留下來？比如說你們汪老幫主跟雁門關之戰那些倖存者彼此往來的書信之類？先把這些明顯的線索毀掉，咱們再進行更細緻的處理。」
馬大元沉吟片刻，旋即才搖頭道：「這些事情老幫主他已經做過，臨終前燒掉許多信件之類，確是不曾留下片言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