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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9 天意憐幽草 文 / 低調椰子

    先察覺到木婉清醒來的是一直守候在房間中的侍女,這侍女已經耐不住困,坐在床邊腦袋一點一點的,迷糊中聽到輕微聲響,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待看到木婉清明亮的眸子定定望著她,心中禁不住一慌,連忙道:「姑娘,您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這是哪裡?」木婉清俏臉含霜,稍顯沙啞的聲線透出一股冷漠:「我的衣服呢?你是誰?」

    「這是畫舫上,呃、太湖邊上。」侍女低聲道:「您的衣服都濕透了,還、還帶著血,已經被婢子和姐妹們給換下來了。姑娘您感覺怎麼樣?我去請大夫、不對,我去請公子過來……」

    「公子?什麼公子?」木婉清眉頭微蹙,旋即抬手摸到臉頰,身軀驀地一顫卻碰到傷處繼而悶哼一聲,接著顫聲道:「我的面幕、是……是你揭下來的?」

    侍女搖了搖頭,說道:「婢子不清楚,是船上的公子現了您暈倒在甲板上,著令婢子們將您抬進來。過不多久,湖裡有一群人追上來,喊打喊殺的很是駭人,不過都被那位公子和他的手下給打退了。唔,船上還剩下一個老婆婆,胳膊都被砍斷了……」

    婢女的話,木婉清大半沒有聽進去,櫻唇緊抿著,臉色變幻不定。她拿起枕邊折成方塊的面幕,怔怔良久,忽而掀起身上錦被,正待要下床衝出去,忽然一陣猛烈眩暈,再次跌倒在了床榻上。那本來已經包紮好的傷口再次綻開,血水很快滲透了包裹傷口的布條蔓延出來。

    「啊……救命!」那侍女見狀大慌,驚聲尖叫起來。

    趙佶早已經走進艙室,只是踟躇著到底該不該進房間,聽到這呼救聲,連忙箭步衝了進去,看到木婉清橫臥在床榻上,身下血痕已經染上了錦被,臉色較之先前看到還要蒼白,便轉頭望向一邊驚慌失措的侍女:「怎麼回事?」

    那侍女驚慌中帶著茫然搖頭道:「婢子不知這位姑娘她、她自己……」

    眼見到一個年輕男子衝進房間,木婉清下意識以手遮面:「出去!」

    趙佶見狀,大概明白了原因,便轉身往外退,走到門口時卻又聽木婉清說道:「慢著!」

    趙佶再轉過身來,木婉清背對著他,聲音帶著一絲顫意:「是你救了我?是你、揭下了我的面幕?」

    「沒錯,是我。」趙佶思忖片刻,索性直接承認:「姑娘你突然暈倒在甲板上,被我見著了,上前查探時揭開你的面幕得睹尊容。冒犯之處,還望姑娘見諒。」

    聽到這話,木婉清心中繃緊的一根弦陡然斷開,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你、你……」因為心緒大亂,她竟再次暈了過去。

    趙佶見狀,連忙又吩咐侍女將留宿在船上那位女大夫請過來,診治一番,重新包紮了傷口。待換過衾被重新將木婉清安頓下來之後,趙佶見那侍女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的模樣,便讓她退下去休息。自己則搬了一張凳子,就在這房間裡盤坐調息起來,默默在心裡存想凌波微步的步法以及新的體悟,不旋踵便已入定。

    將近黎明時分,木婉清再次悠悠醒來。此時房間中燈燭已經燃盡,只有紗窗處透入些許晨曦星光。她睜開眼後過了一會兒才適應這微弱的光線,又看到房間中精美的壁飾擺設,臉色不禁一暗,原來方纔的事情終究不是一場夢。

    她雙臂撐著床榻有些困難的坐起來,現身上衣衫又換了一身,雙眉微微一蹙,接著下意識要把手中面幕帶在臉上,做到一半動作忽然停了一下。就這麼僵坐著,眼眶裡漸漸蓄起淚花,順著臉頰無聲滑落。過了片刻,忽然聽見房間裡還有一個均勻悠長的呼吸聲,眸子一轉,不旋踵便看到了端坐在對面牆壁前的趙佶,心裡先是驚了一驚,斂住呼吸瞧了片刻,才現這男子似乎睡著了。

    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木婉清臉上漸漸湧現出一層薄怒,待瞥見掛在臉頰一側的面幕,怒色不禁愈盛。神色變幻之間,她眸中漸漸透出一絲決絕,手臂漸漸抬起來想要指向趙佶。可是在抬到半途時,臉上卻又出現一絲掙扎猶豫之色,動作也放緩下來。

    手臂就這麼虛抬著足足過了小半刻鐘,薄薄的嘴唇一直在翕動著,似乎是在說「對不住」,只是沒有出聲來。可是過了許久,終究還是放下了手臂,有些無力的垂下臻,卻驀地現她早換下了自己的衣衫,一應防身的器具也都不見了。現這一點後,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才察覺到額頭上已經佈滿了細密的冷汗。

    再次無聲的躺下來,這時候房間中光線又明亮了幾分,木婉清躺在床上微微側,視線落在了趙佶身上一觸便縮回來,只是過了片刻又忍不住轉眸望去,聽到對方呼吸聲一直平穩悠長,終於轉過了目光完全凝望過去。

    視線中的男子垂著眼瞼,表情寧靜平和,唇角微抿著,臉龐的線條分明,瞧著年紀並不甚大,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吧。木婉清自幼跟師傅幽居山谷,少見外人,確不明白人的相貌該怎麼評判形容,只是這麼望著心裡並不怎麼討厭。只是一想起那惱人的誓言,她心裡卻生出一絲煩躁,俏臉漸漸變得燙,呼吸也紊亂起來。

    她轉回頭來閉上眼,只是方纔那身影卻跟著進了她的腦海,揮之不去,就連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都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似賭氣一般吐出一口濁氣,她睜開眼望向那雕畫著精美紋路的房頂,只是看著看著,那些紋路竟然變幻勾勒出那令她煩惱不已的身影。

    她再轉回頭去,又看到趙佶寧靜的表情,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貝齒輕咬著下唇,滿是羞惱的想到,這件事錯處不在自己,憑什麼自己要如此煩惱而他卻這麼悠閒?

    眸子轉了一轉,木婉清揮起粉拳敲在了床榻上,大聲道:「我渴了!」

    聽到這喊聲,趙佶從入定中醒來,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已經有侍女疾步走進房間裡,低聲道:「姑娘,您想喝些什麼?」

    木婉清見侍女走進來,表情僵了一僵,旋即有些悻悻道:「我喝水。」

    等那侍女出門去準備飲水,趙佶才上前一步,對木婉清說道:「姑娘你且安心養傷吧,不會有什麼麻煩了。若有什麼需要,吩咐別人去做就是了。」

    木婉清看他一眼,臉色先是一熱,表情卻冷下來:「知道了。」頓了一頓,她見趙佶往門外走去,眉頭一鎖,才又說道:「你救了我,謝謝你。」

    「舉手之勞罷了,好好養傷吧。」趙佶回頭笑一聲,然後便走出了房間。

    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放亮,東方魚白漸露,趙佶吸了一口湖面上帶著涼意的清爽空氣,放眼看向這晨曦下薄霧繚繞的太湖,心情不免暢快幾分。凌波微步得到突破之後,他的六識敏銳了許多,方才在房間中雖然入定調息,不過木婉清醒來時他就已經有所察覺。這冷面姑娘一番掙扎,他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也能猜度一個大概,確實有些好奇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這結果雖然未必會令他欣喜若狂,卻也有幾分輕快。

    幾名侍衛在甲板上守衛一夜,這會兒衣衫上都凝出晨露,趙佶轉頭笑道:「大家勞累了一夜,趕緊休息去吧。」

    等眾人退下後,趙佶自己踱步在已經沖洗過的甲板上,腦海中泛著一些想法。身邊這二十幾名侍衛,雖然是因為出使大理國臨時從禁軍當中調配過來保護自己,往來之間相處也有幾個月的時間,雖然沒有多深厚的交往,但彼此間也生出一些情誼。若就這麼放他們回禁軍當中,趙佶倒還有些捨不得。等回到汴梁後要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如果願意的話,自己也很樂意將他們召進王府中來正式做自己的護衛。雖然上陣殺敵立勳的機會少一些,不過待遇卻比待在禁軍裡要高一籌,生活也會變得安穩些。

    太陽升起,天色逐漸大亮。趙佶在甲板上散步片刻,吃過早飯後,就安排人在這碼頭上尋一艘小船,將那平婆婆送回曼陀山莊。那王夫人是否能知情識趣的息事寧人,還是會有別的選擇,趙佶也好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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