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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獵魂樹 文 / 熊壯的射手座

    扭曲粗大的根系凌亂地交錯著,密密麻麻的一團,猶如女人的頭髮,一直延伸至地底坑洞的最深處。在那片無盡的深淵中,似覺還在向下生長著,一眼望不到底。照這樣的生長態勢,不知這棵如此詭異的大樹究竟要綿延至什麼地方。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獵魂樹』啊!」胖子驚叫道,「乖乖!還真大的個兒!」

    「喂!胖子,你剛說這叫什麼樹,來著?」我驚訝地看著胖子,問道。

    「嘿嘿,你可有所不知了。這叫『獵魂樹』!」胖子瞇著眼,扯起他那憨厚的男低音對我解釋說,「聽說啊,這樹專以食人精魂補給養分,那樹杈上鋪天蓋地的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據。而那樹幹上爬滿的蛆蟲,則是這棵大樹的排泄物,所有的蛆蟲都是從這棵大樹的體內,透過樹的幾重組織,最後滲透到樹皮表面,也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樣子。」

    我聽胖子給我分析的,越聽越覺得噁心,一時忍不住,連忙摀住嘴,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天成啊,這就把你給嚇住了?」胖子不懷好意地問我。

    我屏住呼吸,勉強地回應他,「才、才不是呢!我才不會被你給嚇住,我只是胃裡感覺有點不舒服罷了。」

    胖子聽了這句話,得意地笑了笑。隨後,注意到我蔑視地瞪了他一眼,他才趕緊一本正經地恢復原樣。

    「天成,待會兒下去時,你可要跟緊了,不得有任何鬆懈。搞不好掉下去了,如果真是個無底洞還好,若是有底兒的。呵呵,估計不把你摔成個肉泥,也成個血人兒了。」

    胖子的一翻警醒,令我感到莫名其妙,「怎麼?咱們還要下去?下到這、這裡面?」說話時,我特意用手指著這深不見底的黑洞。「你們不是要幫阿雪尋找家父嗎?下這裡面幹嘛?我可……」

    我剛說到這兒,雷恩一把拐著我的脖子,不自然地笑著說道,「我和天成也定會幫阿雪隊長早日找到其家父的,所以,我倆會一同跟著大家赴湯蹈火。」在雷恩的談吐間,我聽到了虛假,更看出了陰謀。

    雷恩之所以會這麼說,肯定自有他的打算。我只希望自己不要被坑了就好。我生平最恨有人坑我了,尤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坑我,關於這一點,如果發生了,那就絕不可原諒。

    「這棵樹竟然都長了這麼大了!」站在我身旁不遠處的徐老前輩感歎道,「可惜老夫早已老矣,唉!」他說著說著,不禁潸然淚下。

    我碰巧看到了這一幕。卻從這字裡行間聽到了一絲「寒意」,並且。這寒意絕非這句話本身,而是這句話中潛藏的含義,那是一種莫名的發自內的恐懼。

    難不成,這位深謀遠慮的徐老前輩,曾還與這棵樹結下了什麼不解淵源?換句話說,他曾經陪同過這棵樹一起「茁壯成長」。時隔多年後,如今再度重逢,才發現,人類成長的比樹還要快。

    若此猜想成立的話,那這位徐老前輩絕對不是人。他的年齡應該和這棵樹一樣大了……

    想到這兒,我著實被我的這一想法嚇了一跳。按常理來說,既然這棵樹都已經長了這麼高大了,那他應該已經死了才對,難道說,站在我身旁不遠處的這位惆悵老人真的不是人?

    「隊長,我們什麼時候下去?」隊伍裡,一名無名小卒走到阿雪身邊,鄭重其事地問她。

    「現在。」只聽阿雪冷冷地回答道,「快去叫大伙準備一下,我們要下坑洞了。」

    「好的,我這就去。」他接到命令後,一傳二、二傳三,很快,先前還在發呆並為之傾倒的隊伍成員們,這會兒個個精神抖擻,雄心壯志地準備迎接這棵古老的「獵魂樹」。

    剛才對話的一幕,期間一系列的動作,包括每一個眼神都在我目光的注視下。我越看越覺得這中間有問題,感覺他們好像早已準備好了似的,早就計劃會有這一幕出現並前往這無底深淵中。與此同時,我也越來越有種被坑的錯覺,而且是被這支突如其來的尋父探險隊給坑騙了,但胖子應該不會騙我吧。

    我想他應該知道實情,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湊到他耳根旁,盡量保持低調地問他,「喂,胖子!快說!下坑洞這事兒,你們所有人是不是都事先安排好了?」

    胖子被我問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我好,從他的鬢角處滑下了一滴汗正好落在了我的鼻樑上,我忙錯開,徒手擦了擦,但依舊不失神態地看著他,直到他肯告訴我確切的答案為止。

    這回,他主動挪移了一下步子,湊到我臉頰上,神秘兮兮地對我小聲說道,「天成啊,我待會兒告訴你,你可不要驚訝地大聲喧嘩啊!」

    「嗯,你說吧。」我斜著眼,瞪了他一眼。

    「其實,阿雪率領的這支隊伍,根本就不是為了尋找她的家父而來的。」

    「哼,這個我早就看出來了,誰會沒事兒來這兒尋找父親的?哎呀,你就別磨蹭了,快說正題,你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實不相瞞,我們來這兒也是為了尋找《啟示錄》的,嘿嘿。」胖子也斜著眼看著我,並邪惡地笑了。這一抹笑容,這一番話,看來他早就看穿我和雷恩來這兒又是在幹嘛的了。

    此時此刻,我內心真是一團亂,大腦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還該說些什麼,也不知接下來該幹什麼,僅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塊兒木頭。猶如艷陽下的稻草人,焦灼難耐,卻為何說不出一個「熱」字。

    胖子又對我小聲說道,「天成啊,我可把話說在前頭,待會兒你要一切聽從指揮,不可單獨行動,這支隊伍裡。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是打醬油的,聽懂了嗎?如果發生了什麼

    意外,我可保不了你。」胖子這人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偶爾嚴肅這一回,反倒真把我給嚇住了。

    我只覺得。我的後背,衣服從來就沒有幹過。

    只聽,「嗖」的一聲,一根弩箭連帶著一根繩子筆直地衝向對面中心處懸空漂浮著的獵魂樹的樹幹上。伴著穿心的一陣巨響,那根箭刺進了將近三分之二的長度。這時,在箭的對立面,阿雪用力地拉了拉手中的繩子,在確認牢固安全後,對其他人擺了擺手(我和雷恩除外)。

    隨後。接二連三的弩箭,如狂風暴雨般傾瀉不止。

    「嗖--嗖--嗖--」

    一聲聲尖銳的呼嘯聲,一陣陣穿心般的巨響。沒一會兒功夫,環繞著這根巨大的獵魂樹,命中了幾乎三分之一的周長,期間,不時震落了大量的蛆蟲,一團團的。簇擁著,不住地掉落下來。大面積、大面積地消失在腳下的深淵中。假如排除這些噁心的東西,我敢說場面絕對壯觀,令我歎為觀止。

    「天成、雷恩,給!接著!」我和雷恩在聽到命令後,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動作,果斷地接住了從她手中扔過來的東西。「這兩把是給你倆的,好好表現呦!」

    我拿在手中,端詳了一會兒,苦笑了一聲,心裡埋怨道:我就知道這娘們兒會扔給我倆什麼東西。沒錯。和大家一樣,是兩把弩弓。看來,這其中的意義就不明覺厲了。從此開始,我對於她的印象真是越來越不好了,處處都想提防著她,哪怕她的某個表情和前一秒的不一樣,我都要揣摩好久。

    「嗖」!又是一聲,這是雷恩發射的弩箭,和大家一樣,剛好和大家射中的位置處於同一水平線上。而我就不那麼順利了,擺置了老半天,終於把弩弓托在一個使自己較為舒服的位置,而後,不假思索地也發射了出來。

    很顯然,從那些整齊劃一的弩箭、穿進樹幹的深度,同一水平線,這一些列的先決條件,足以證明我就是個外行(可奇怪的是,關於我不專業這點,只有我自己承認。),這貌似不是專業知識學的少的緣故,因為,在校期間,我的專業課是我們精英班的第一名。

    我看雷恩也拉了拉繩子,於是,我學著他的樣子,輕輕地拉了拉自己的繩子,生怕自己命中的程度不夠深,萬一拉掉了可就不好辦了(從這一點,應該足以判斷出,我不是個專業人士。)。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並沒有拉掉繩子,它固定地很牢固,比我想像的要牢固的多。

    「我們要蕩過去嘍!」阿雪獨自吆喝著。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就連我這個外行人也不例外,可現實是,我們接下來的這一舉動,很可能是在玩命。腳尖處不時有土塊兒順著這深坑的壁崖滾落下去,好似滾落懸崖,最後消失在黑暗的最深處就沒了聲響。

    我總感覺自己像個神經病,自己把自己逼在這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勾頭向下望時,只感覺渾身顫慄,連汗毛都豎起來了。搞不好,我們真的就是在「玩命」。試問:玩命的遊戲,有誰願意玩?八成只有那些極少數的傻子、癡呆、患有精神疾病的重度病患。

    收到命令後,在場的所有人彷彿都站在崖邊,時刻準備著。生命隨時都有可能在這看似籐繩的鞦韆上,被蕩得無影無蹤。我是現實主義者,偶爾也會有理想主義的泡影,我將會被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這就是我看到的「泡影」。

    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阿雪高舉著右手,欲劃出一個下擺的完美弧線。眾人都嚥了口吐沫,靜靜地等待著這玩命的時刻。然而,與此同時,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搞清楚,這個號召力極強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突然,我手中的繩子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在這種凝重的氛圍下,我連忙回眸望向了我手中繩子的終端,瞇起眼睛,試圖尋找這晃動的根源,看看是否是那根弩箭穿透的還不夠深導致的,若真是這樣,我鐵定要重新來過。

    於是,我又用力地扯了幾下。發現繩子固定地挺牢固的,沒有任何鬆懈的跡象。這我就納悶兒了,繩子的終端穿透得非常牢固,而另一端又緊緊地握在我手中。那麼,剛才的那一陣劇烈的晃動是如何發生的?

    就在我的密切關注下,這根繩子突然又劇烈地抖動起來,而且。這回我看得是清清楚楚。可在我目光所能汲的範圍內,根本看不出這詭異狀況的緣由。隨後,繩子大概抖動了兩三下就又停了下來。

    現場響起一片沸騰,看來,其他人也都發現了。雷恩、阿雪和不遠處的黑子緊皺著眉頭,拳頭抵在鼻尖,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樣子。秋水.寒大大咧咧地罵了起來,「這棵樹怎麼了?想跟老子過不去,是吧?」。遠處的徐老前輩。仰頭凝視了一翻,低頭又沉思了一會兒,像一個偵探,正搜索著周圍一切能夠洞察到的事物,我從他的表情中,斷定出他已經發現什麼了,可他就是不說,只是不停地觀察。

    所有人中。最令我可笑的還要數胖子。他手中的繩子不停地抖動著,但並非方纔那怪異的晃動。而是胖子本身正在拿著繩子,一個勁兒地搖晃不止,活像一個小孩子,竟然跟一根繩子槓上了。

    說句真心話,有時候,看胖子是一種享受。

    我獨自一人。自我愉悅著。可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再度發生了。十三根繩子又劇烈地搖晃了起來,且振幅比之前的都要大。相比之下,最最令我不安的是,此次晃動感再沒有了要停歇的意圖。而且是一次比一次大,不知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多久。畢竟,我已經發現問題的源頭了。

    是那棵獵魂樹在作怪,巨大的樹幹,猛烈地搖晃著,樹皮上爬得密密麻麻的蛆蟲全都被震落了下來,無一保留地都落到了地底的最深處。隨之而來的是,曝露在眼前的令人髮指的流血的樹幹,樹身上刻印著血跡斑斑的「地獄」二字。看得我,心裡發楚。

    「雷、雷

    雷恩,咱倆該、該怎麼辦?」我的話音剛落,還沒等雷恩回答我的問題,漫天的樹枝全都想甦醒了似的,在半空中搖擺著、狂舞著,像皮鞭一樣抽打著。並且,大量的腐屍,面部潰爛的、眼神猙獰的、腐爛惡臭的、畸形的、無頭的、甚至一些不成人樣的,全都從半空中掉落下來,看得我觸目驚心。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被這漫天掉落的腐屍給砸的四散開了。但躲得了一時,躲不過多時。腐屍掉落的數量驚人,貌似這棵獵魂樹欲把收集的滿樹的屍體全都抖落下來。有的腐屍甚至誇張到,剛一落地,整個人就崩潰了,摔得那才叫血肉模糊,濺得阿雪的面紗上全是血,而且是腐爛多時的臭血。

    再這樣下去,恐怕連我和雷恩還有胖子也要深受其害。秋水.寒這時抽出了他早晨磨得那一把長刀,像劈柴似的在空中抽搐著、砍殺著,雖然他砍得是一群早已死去多時的人。這一動作,確實起到了一定的緩解作用,卻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然而,令我驚訝的是,唯獨那個徐老前輩,連躲都不躲,只是徑直地站在原地,卻無一具屍體砸向他。這一情景恰巧被我發現,我甚是驚歎。我看得出,那絕不是幸運,這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幸運。

    蹦著、跳著,試圖躲過一切的災難,但總會有那麼一兩個災難恰巧降臨在自己的頭上。說時遲、那時快,有兩具腐屍,一具無頭的在摔下來後,整具屍體崩裂在我身後,濺了我背上滿是惡臭的黑血;還有一具也不知腐爛的多久的屍體,落下來的姿勢差點把我嚇昏過去,整具屍體幾乎是直立著降在了我面前,他腐爛的面部,潰爛處滲著黑血,一個眼珠子不知流失在了哪裡,呲牙咧嘴的與我形成了一個極為近的距離。

    我不願承認這一幕是上天的安排,因為早在他倒下前,我就已經倒下了。半空中,幸好胖子接住了我。他急急忙忙地沖大伙喊道,「快蕩起繩子,下到坑洞裡去!快!」

    頃刻間,也不知為什麼,更不清楚胖子究竟在說些什麼。全然沒有反應過來,在這危急時刻,是否還要按原計劃行事。可事實是,人處在極度危險、疲憊的境地,都會條件反射地由內向外的產生出一種盲目地服從感。

    我親眼看到。十三人,幾乎有過半的人按照胖子的指示(也就是原計劃),蕩起了手中的繩子,飛一般的呼叫者、高喊著,劃到了對面的獵魂樹的樹幹上。

    「天成,你也快蕩過去吧。」胖子柔腔對我說道。「這獵魂樹專吸人類的精魂,一旦魂被吸走了,你就永世不得超生了,你的靈魂將會在這棵樹的體內,逐漸變成你剛看到的那些噁心的蛆蟲(也就是獵魂樹的排泄物)。屆時,別說什麼永恆了,即便得到了永恆,也是徒勞的,兩袖清風、一場空。」

    我用膽怯的眼神看向胖子。映入眼簾的,除了他那溫和的面龐,就只剩下一大張臉,以及滿臉的肥肉。這是我看到的,他知道我已經被剛才的那東西給嚇得渾身無力了,所以,是他把我拖起來的,而送我去對面樹幹上的。是雷恩。

    雷恩死死地摟著我,生怕我從這樹幹上掉到那無底深淵中。我也順勢。找了個足以抓握的地方,拼盡全力地抓著樹幹上的一處褶皺。

    並且,我的腦海中劃過了無數的糟糕的場景。觀望著這樹幹上的血跡斑斑的「地獄」二字,不禁使我聯想到下面這無盡的深淵,難道地獄指的就是眼下這黑暗的最深處嗎?

    「雷恩。」我絕望地看著堅韌的雷恩,眼裡含著淚水對他說道。「如果你快沒多餘的力氣了,就不要管我了,反正我剛才被嚇得已經沒力氣了。就讓我葬身在這地獄中吧,但願地獄是沒有底兒的,那樣。我就不至於摔成殘廢。」

    雷恩艱難地笑了笑,說,「我怎麼可能把你丟下去呢?!你、你可是我雷恩今生今世唯一的,也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你丟下去的。」

    剎那間,我哭了,徹底地被感動哭了,而且哭得好舒服(當然,這種舒服感絕不來源於雷恩拐著我的彆扭姿勢。)。我整個人都要為之而動容了,在淚水模糊了視線的同時,我朦朦朧朧地看到了阿雪、秋水.寒和徐老前輩等人也陸陸續續地的過來了。

    每個人都死死地抓住樹幹上的某些容易抓的地方,整個人就像只壁虎,成90°角地貼在一個平面上,而且還要保持一動不動地姿勢。

    「雷恩,我們還要在這裡堅持多久?」

    「不知道。」雷恩又是一副無所事事的姿態。

    「你之前為何不和他們挑明,我們不是……」我話還沒說完,雷恩趕忙摀住了我的嘴。

    「噓,小聲點,不是不挑明,是不能挑明。天成,你要知道,咱們現在是寄人籬下。」雷恩悄悄地對我說,「而且,時機還未到。」隨後,我看到他嘴角上揚,冷冷地笑了。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我快受不了了。」其實,是我被雷恩單臂摟著的姿勢,著實令我受不了,不僅他累,我也很累。

    接著,我聽到了一句柔弱的女子的聲音,「順著這棵獵魂樹向下爬就是了,但不要被它的樹枝給鉤了去就行。」此話一聽便知是阿雪說的,因為隊伍中也就她一個是女人,唯一的女人。

    「為什麼一定要往下爬,下面有什麼?下面又是什麼?下面難道不是地獄嗎?」說話時,我向上瞅了瞅那依然狂舞不止的樹杈,就此距離而言,那些遮天蔽日的樹枝應該是鉤不到這裡才對,如果我的觀察沒有錯的話。

    阿雪蹙眉,撅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從沒看到過她對我面露如此神情,僅是漫不經心地蔑視道,「天成,你不覺得你問的問題太多了點嗎?」

    聽到這句話,我識趣兒地閉口不答。並且,所有人都遵從命令地順著樹幹接著到樹根向下爬去,每個人都是倒著往

    下爬,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以供扭頭望望下方的風景,除了用餘光瞟著下面漆黑的一片。

    眾人的神經全都繃得很緊,不敢有半點鬆懈。尤其是雷恩,他的左手需要撐起自身的體重外加一個醬油瓶(我)。

    我很費解,區區一個面部猶如小丑般的腐屍,竟把我嚇得變成了一個植物人似的,整個人軟得使不出半點力氣。如果讓我親自往下爬的話,不出半米,我準直衝著掉下去。

    我們爬著爬著,只覺得四周越來越黑,伸手不見五指,上方的天空幾近成了一個點,我們猶如井底之蛙,也不知向下爬了多久,卻未曾有過著陸的跡象,或根本就不可能有。

    在這一刻,我寧願相信幻想,畢竟理智只會扼殺人的信心。因為,我之前做過試驗的,從上邊扔一塊兒石頭下去,根本就沒聽到任何聲音,只是看著它逐漸地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不見了蹤影。畢竟石頭也僅是其中之一,之前從上面掉下去的可不止只有石頭而已。

    這一刻,雷恩終於沒了力氣。他費勁兒地抓著一根粗大的根系,靜止在了地底的半空中,再也沒有向下前進地動力了。

    我知道,是我拖累了雷恩。其實,在我聽到雷恩對我說的那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確定,他就是雷恩,而且是貨真價實的雷恩,關於這點,我的判斷是不會有錯的。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所以,我左思右想,痛苦地做了個我自認為很偉大的決定。

    「雷恩,把我從這裡扔下去吧。你就成全我,讓我葬身在這漆黑孤寒的地獄中,如果你還不肯聽我的話,待到你完全沒了力氣,葬送的可不止我一個人了,估計連你也要搭上。到那時,我即便是死了,也不會安心的。」

    我話音未落,突然間,牆壁四週一片通明,猶如死寂的黑暗中,有人點亮了無數盞照明燈,在空氣中飄來飄去。那是「妖靈」,這片黑森林的好夥伴,一個個絮繞在這片亂七八糟且又發達粗壯的根系中間,飄忽不定,難道它們是來幫我們指引一條光明大道嗎?

    值得慶幸的是,在這條黑漆漆的坑洞中,下方的黑暗還真被這些妖靈們給照亮了。

    雷恩注視著它們注視了好一陣,期間幾乎沒有眨過眼睛,嘴唇微閉著,神情幾近呆滯。我不知道雷恩究竟在研究什麼,我只覺得這些莫名出現的妖靈們對他有著什麼啟示。

    忽然,這條地底坑洞的最深處,響起了一陣淒厲的哀號,猶如喪屍般,響徹在目光所不能汲的暗黑中,迴盪在牆壁間,最後以多重反射角度,穿越進我的耳膜。

    瞬間,我幾乎嚇傻了,毛骨悚然、神情呆滯地看著雷恩。只見他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弱弱地告訴我,「天成,你說得沒錯,再這麼支撐下去,咱倆都得死。依我看,就應該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那,咱們地獄中再見嘍,天成。」

    聲音在寂靜中灑落的霎那,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雷恩靜靜地鬆開了右手及臂膀,而我,則悄悄地脫落下來。在淚水模糊的視線裡,我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雷恩自信的笑容;阿雪和黑子兩人面無表情;胖子及眾人驚訝惶恐的神情。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漸消失,漸漸融化在淚水裡,刻印在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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